在路上足足顛簸一天後,暮色四合時,我終於雙腳踏在了逆風鎮的土地上。
對這個地方的第一印象不算很好,因爲這裡有我很討厭的一種狀況,颳大風,真是很大的風。
我在夜色裡逆着風走,很吃力看着手機地圖,尋找那家叫“霧裡看花”的客棧,從地圖上看這家客棧就在不遠的地方,可我舉着手機轉了好幾圈也沒看見。
最後只好放棄高科技手段,張嘴打聽。
原始辦法在這地方還挺靠譜,問了一個路人就給我熱情的指了客棧的具體位置,真的就離我很近,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自己按着手機地圖上標註的就是沒找着。
我按着路人說的走進一條石板路的巷子,往裡沒走多遠,就看到一個敞開的院門口,門口的兩側貼着牆根種滿了五顏六色的草花,一塊刷成白顏色的木板豎着杵在左側的草花叢裡,露出來的那半截上刻着四個暗色的字——霧裡看花。
我站在門口往院子裡看,原來這裡就是井錚說的那家客棧。
一對年輕男女從客棧裡面走出來,迎面看到站在院門口的我,熱情的跟我說了句你好,我只好微笑着也回了句你們好,順便問了一聲這裡是不是叫霧裡看花的客棧。
女孩笑眯眯的說是,問我是不是在找住的地方,說這裡很舒服向我強烈推薦,還熱情的問我是從哪過來的。
男孩摟着女孩的肩頭打量我,“你一定是常出門玩吧,這裡可不是熱門景點,能找過來的都是資深驢友,我們兩就是!”
他說完,和女孩甜蜜的對視一眼。
我看着他們,心頭始終縈繞的堵悶情緒似乎被他們感染到,不自覺的跟着也扯起嘴角一直笑着。
“我從……懋江過來的,你們呢?”我猶豫一下還是沒對他們說實話,畢竟因爲井錚神神秘秘的狀態,我覺得還是謹慎點好。
男孩告訴我,他們從上海過來的,現在正準備出門吃晚飯。
我衝他們點點頭,“那就不耽誤你們了,我也進去辦手續住下,有機會再聊。”說着,我擡手朝客棧裡面指了指。
等他們走遠了,我才邁步走進了客棧裡。
客棧裡面一片寂靜,靜的和我平常去過的其他酒店客棧都不同,我還是頭一次遇上這麼安靜的,心頭不禁起了異樣的感覺。
我這麼大一個人走進來,開門做生意的客棧里居然都沒人出來接待,聽不見似乎說不通,畢竟我剛纔還在門口和他們家的住客聊過天,難道里面久一點聽不見?
我剛走到瞅着像是前臺的地方停下來,還沒開口問有沒有人,就被客棧門口方向傳來的喊叫聲給嚇了一跳,趕緊扭頭看。
仔細聽了聽,門外的喊叫聲裡很清晰的出現了一句“警察,不許動!”,我一怔,難道客棧外面在抓人嗎。
我尋思的功夫裡,背後也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我皺眉又轉頭看身後,看見一個頭發灰白的的大叔從一道門裡走出來。
他步子邁得很大,幾步就到了我身邊,大叔眼風朝我一掃,腳下一點沒停繼續往客棧門口走。
我瞧着他的背影,總覺得這應該就是客棧老闆,也沒多想,擡腳也跟上他,想去門口看看到底怎麼了。
可是眼看就到了客棧門口時,我卻一下子站住了。瞅着走在前面已經出了門口的那位白頭大叔,我把手伸進身上戶外服的口袋裡,捏了下井錚交給我的那個紙包。
還是小心點兒,門外出什麼事應該也跟我這個初來乍到的人沒什麼關係,我又沒湊熱鬧的愛好,還是不出去看了。
這麼一想,我又往後退了兩步,探頭往客棧門外看,門外的喊聲似乎小了很多,客棧裡那位白頭大叔也沒了人影。
沒多會兒,兩個身材偏瘦的男人嘴裡喊着別動,兩人合力扭着一個年輕男人,突然就出現在客棧門口。
聯想之前聽到的那句“警察,不許動!”,我覺得自己這是碰上警察抓壞人的現場了,大概因爲覺得有警察在場,之前小心翼翼的心態一鬆,擡腳就往門口走近了幾步。
那位白頭大叔也跟着重新站回到客棧門口,他眼神朝我看過來,打量我一下開口問我,“你是要找客棧住?”
我把目光從門口三個人移開,看着白頭大叔點下頭,“我走進來沒人理我,然後就這樣了……”我擡手指了下門口,意思我被突發事件弄得還沒機會說話。
白頭大叔突然就笑了,揚手到頭頂抹了一把,臉上的笑意在轉身面相客棧門口時,瞬間變得冷肅起來。
門口這時又多出來幾個人。
兩個男人身前扭着一個瘦小的女人走過來,被壓着身體的女人嘴裡一陣陣發出尖叫聲,還用我聽不大懂的某種方言在喊着什麼,聽口氣不會是什麼好話。
我的目光停在瘦小女人身上,看了幾眼心頭一震,怎麼這女的看上去……有些眼熟。
很像我之前在客棧門口遇上的那對年輕男女中的女孩子,笑起來很好看,上海過來的那個姑娘。
怎麼……我意外的趕緊去看離我更近一些,同樣被人壓着半跪在地上的那個男人,也挺熟悉的。
我暗暗咬牙,轉頭下意識朝身邊的白頭大叔看過去,沒想到人家也正瞧着我。
白頭大叔抿了下嘴脣,下巴一擡朝着客棧門外的那羣人一努,跟我說:“大隊的人辦案子呢,別怕,一會兒就沒事了……姑娘從哪來,決定在我這兒住了?是的話準備好身份證,一會給你辦手續。”
我順着白頭大叔的指點,又朝門口看了眼,心裡唸叨着他剛纔說的那句大隊辦案子,不知道大隊指的是什麼,不過感覺應該就是警察在他們這邊的一種叫法吧。
門口的喧鬧這時也告一段落,被扭住抓起來的這對年輕男女,已經被各種分別押着朝巷子一頭出口走去,經過客棧門口時,那個女孩轉頭兇巴巴的朝我這邊盯了一眼。
真是之前那個女孩,我心裡真是太意外了。
女孩不知道有沒有認出我,反正她兇狠的眼神絲毫沒有變化,很快就扭回頭被帶着繼續往前走了。
我追上去站到門口,看着那羣人的背影,一直擱在衣兜裡捏着那個紙包的手指,輕輕地顫抖了幾下。
到底發生什麼了,我一臉迷惑的想不出頭緒。
身邊,那位白頭大叔朝我走過來,壓着聲音跟我說,“大隊抓走的是對情侶,之前就住在我客棧裡,真是沒想到……”
我聽着他的話,確認自己沒看錯人了,真是我開始碰到的那一對。可他們因爲什麼被抓的,我不解的看着白頭大叔。
白頭大叔看出我的意思,沒等我問就接着說,“我說的大隊,姑娘你沒懂吧?就是警察,我們這邊習慣那麼叫他們,他們是替人帶毒~品的,就爲這個被抓的。”
聽到“毒~品”兩個人,我心頭一磕。逆風鎮這地方,還真給我來了個很給力的下馬威啊,剛一來就碰上這種事。
一陣風呼呼地吹了過去,我和白頭大叔都眯起眼睛側頭躲避風頭,等風過去了,白頭大叔笑眯眯的招呼我進客棧院裡,就像壓根沒有之前那個插曲。
我跟着他回到客棧前臺,白頭大叔掏出一副眼鏡架到鼻樑上,眼神盯着他面前的電腦屏幕,問我身份證帶了嗎。
“給。”我掏出身份證遞給他,看他很熟練的敲着鍵盤操作電腦,看起來完全沒有大多數上了年紀的老人,操作電腦不熟練的狀態,他挺熟手的感覺。
很快,我的入住手續就辦好了。
白頭大叔把一張房卡交給我,告訴我房間在三樓,視野很好,明早能起早的話,會看見驚呆我的景色。
我突然想笑,就彎起嘴角看着白頭大叔,問他什麼景象至於讓我驚呆了。他要是知道我去過世界各地多少地方,就不會這麼誇自家的景色了吧。
白頭大叔依舊笑眯眯的看着我,“我知道你們年輕人走過的地方很多,可是那沒用!明早你自己看了就明白了,走吧,我帶你去房間。”
我擡頭看了眼客棧的三樓,腳下去沒動。白頭大叔回頭問我怎麼不走,我笑着說自己能找到,不用麻煩他了。
白頭大叔眸子裡精光一閃,瞅了我兩秒後,衝我點點頭,“那也好,有事隨時喊我,我就在那邊住。”
他說着,揚手往我之前看他走出來的那個門口指了下。
我看了那邊一眼,“那我怎麼稱呼您?”
“我姓季,大家都叫我季叔。”白頭大叔自我介紹完,眼神稍稍滯了一下,有跟我補充一句,“我有個女兒,跟你同齡。”
說完,季叔也不等我回答什麼,轉頭走回前臺,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再沒瞧過我。
我自己上了三樓,開門進屋,直接躺在大牀上四肢攤開,疲憊感一下子就強烈起來,再也不想動彈了。
剛閉上眼睛,眼前就浮現出那對因爲替人帶毒被警察抓走的年輕情侶,也許不是情侶,但我回想他們在我面前看彼此的眼神,覺得他們應該是一對真情侶。
年紀那麼小,怎麼就走上那條不歸路了呢……雖然和我無關,可是想着還是覺得頭疼,我正醞釀着去衝個熱水澡時,進門後擱在身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我眼睛頓時睜開,抓起手機舉到眼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