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石剛在手機那頭的沉默,已經讓我有了很不好的預感,我想自己恐怕會聽到很糟糕的消息。
所以石剛一開口,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了。
石剛跟我說,“潘茴,他搶救的挺順利,已經脫離危險了,不過失血過多還沒醒過來,但是沒什麼大問題,你可以放心了。”
我張嘴大口的喘起來,有點不太相信自己聽到的會是這樣的好消息,可是下一秒眼淚就跟着流了下來,一種形容不出的幸福感讓我完全止不住眼淚。
他沒事就好,就好。
我足足用了一分鐘才讓自己能開口講出話,我抖着聲音問石剛,井錚大概要多久才能醒過來。
“醫生說一切正常的話,他三四個小時後就能醒。”石剛回答我。
我想了下,又問他,“那,那你們領導怎麼說,什麼時候能讓我去看他?”
石剛那頭又安靜了,沒馬上回答我,我心裡那份不好的感覺又濃了起來。
石剛沉沉的吁了口氣後回答我,“我想跟你說的就是這個……潘茴,希望你理解,井錚現在不止是你的愛人,他更是……算了,我也不和你多說別的,總之就是告訴你,井錚的治療包括那個跟他心臟有關的手術,我們都會全力支持配合,但是你暫時不能見他。”
我聽完這些,眼神頓時就冷了下來,慢慢擡眼朝緊閉的房門口看過去。石剛那頭半天沒聽我說話,終於忍不住叫了我一下,問我聽清楚他剛纔說的嗎。
“我聽清了,暫時不能見他,是多久,我想知道一個準確地時間,麻煩告訴我。”我聲音很冷的問石剛。
“這個,我回答不了,反正時間不會太短。”
我沒想到自己聽到這個回答後,居然挺冷靜的,我很平靜的繼續問,“你們,對每一個刀口舔血完成任務回來的臥底,都是這麼對待的?”
石剛再次沉默,我也不急,嘴角掛着冷笑等他回答我。
“井錚的情況……有些特殊,至於怎麼特殊我真的沒辦法跟你說。”石剛的語氣也比之前冷了許多,話裡透着我再問下去也沒用的意思。
我吸吸鼻子,仰起頭看着天花板,“他情況特殊?”
石剛對我這句反問,沉默以對,什麼都沒說。
一直壓着的情緒開始蔓延上來,我咬咬嘴脣,聲音徹底硬了起來,“就因爲他殺了那個人,才這麼對他。”
石剛的語氣也急了起來,“你這個人怎麼……我要說的和能說的,都說完了,晚點會有人給你做一次筆錄,之後沒什麼問題的話,你就可以離開了。”
他說完,也不等我再說話,直接就把手機掛斷了。
我也沒再打過去,因爲心裡再清楚不過,即便打過去了也沒什麼用。看着終於徹底黑下去的屏幕,我把手機甩手扔在了沙發上,整個人趴倒在一邊的大牀上。
我在牀上閉着眼睛想,不管怎樣,至少我知道井錚現在沒有生命危險,我逼着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我現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石剛剛纔不是跟我說了,等一下會有人來給我做筆錄。
雖然不清楚他們要問我什麼,但肯定是和這次的行動有關,和井錚有關,和那個現在被認定是他殺死的瘦高個有關。
所以,我要做的筆錄一定對他很重要,我幫不到他什麼,但至少要做到不再給他添麻煩,還有我一定要說明那個瘦高個和我之間發生過什麼,我要讓他那些領導至少明白,他如果真的殺了那個人,也是有原因的。
絕不是什麼濫殺無辜。
想通了這些,我也終於堅持不下去,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
……
敲門聲響起來那一刻,我激靈一下就從半夢半醒裡睜開眼,轉頭朝房門口看過去,確定是有人敲門後,我回了句什麼事,人也從牀上坐起來。
門外是那個給我送過水的女警聲音,她告訴我要帶我去做個筆錄,瞭解一下今天現場的情況。
石剛說的事情,終於來了。
我簡單收拾了一下,跟着她出了房間,女警帶着我離開了這座樓,走了一段路後,我被帶進一處單獨隔出來的院落裡。
我往裡面一邊走一邊觀察四周,發現這個不大的區域裡,四周站滿荷槍實彈的武警。
面罩遮掩下的那一雙雙眼睛,都沉默的注視着我。
我看着他們,突然就在想,要是井錚有一天也穿成這樣站在我面前,一定不比他們差。
領我進來那個女警在前面停下來,“從這進去。”她擡手指了下我們前面的一個門口。
我看了眼那個門口,沒說話跟着走了進去。
進屋之後,領我進來的女警和另外一個武警配合着,給我做了安檢,我面無表情的配合着他們,表面上表現出一點都不緊張,可其實心裡已經緊起來了。
安檢結束,我被武警帶進了一個房間,裡面已經坐了三個人,隔着一張桌子,我坐在了他們三人對面。
進來之前,我其實想過這次詢問做筆錄,可能石剛會出現,可是進來後看清楚對面那三張臉,裡面並沒有石剛。
我坐下的那一瞬間,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冷靜下來了,我很鎮定的挨個看了對面三個人,等着他們開口。
他們三個人也都看着我,房間裡至少兩分鐘沒人說話。我感覺這可能是他們的一個策略。
終於,坐在右側的那個人先開了口。
我也把視線集中到他臉上打量起來,這是個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我看不懂他身上的制服代表着什麼級別,反正感覺應該是個領導就對了。
他眼光從我身上移開,看了眼坐在中間的那位,擡手朝我指了下,“她,和井錚什麼關係?”
坐在中間那位看上去和他年紀差不多,聽了問題後,打量着我慢慢回答道,“是前妻,他們一年之前離的婚。”
我面無表情的聽着,看來還很瞭解我和井錚的關係,感覺到這點,我心裡開始緊張起來。
我倒是情願他們不瞭解我。
右側這位哦了一聲,轉回視線繼續看着我,“那我們開始吧,你叫什麼名字。”
也許是之前我經歷過被警方審訊的經歷,現在一聽到這種公式化的開場,我反倒覺得放鬆下來,開口很平靜的回答問題,“我叫潘茴。”
坐在左邊的一個年輕許多的人,開始拿電腦做起記錄。
右側的這位繼續往下問,幾個我熟悉的例行問題後,終於開始問今天在那個院子裡發生的事情。
我很認真的聽他每個問題,然後想好了再回答,生怕自己忽略了什麼回答錯誤,或者自己的回答會造成什麼誤解。
坐在中間那位幾乎沒說過話,只是神色肅然的聽着我們之間的一問一答,我偶爾看他一眼,他臉上也看不出什麼反應。
詢問進行了好久,我看不到時間,感覺至少有兩個小時以上,問題問的很細,包括我怎麼會來逆風鎮都問到了。
我小心地回答,說的也基本都是事實。我雖然很怕說錯什麼影響到井錚,可心裡也很明白一點,那就是說實話總不會錯,胡亂說了假話,也許會適得其反。
“我問完了,謝謝你很配合。”問話這位說着停了下,轉頭看了眼中間那位,“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我看向中間這位,不知怎麼突然就緊張許多,我下意識覺得如果換了他來問我,問題會比之前尖銳很多。
中間這位看着我,斟酌了幾秒後,居然意料之外的搖搖頭,意思他沒什麼要問的。
我是不知道爲什麼,我還是忐忑起來,手指緊緊絞在一起。
問話的那位點下頭,目光看着我定了幾秒,然後他突然衝我笑起來,“那,潘小姐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其實沒想到會這樣,還有給我說話的機會。我看着對面三個人,想到井錚真正的身份其實和他們一樣,又想到自己在石剛那裡看到的那份內部文件,一直控制不錯的心態突然就來了個急轉彎。
我仰頭吸吸鼻子,然後收回視線直接看向中間那位,“你們,沒問我那件事。”
右側問我話那位眼神一凜,看着我,“什麼事沒問你。”中間那位繼續沉默地看着我。
我抿抿嘴脣,豁出去的開口,“我是說你們認定井錚在臥底的時候,殺了一個人那件事,你們剛纔沒問這個。”
我以爲還會是問我話那位回答這個,可是沒想到我剛說完,中間那位就先開口了,他從椅子上直接站起來,有些居高臨下的看着我。
“那件事不是我們認定,是他自己承認的。”
我一下子激動起來,差點也從椅子上直接站起來跟他對話,可最後忍住了,仰頭看着他,“自己承認,也不代表就真的做過,你們是警察,應該比我懂……證據是幹嘛用的。”
這句話說完,對面的三個人齊刷刷的看着我,目光似乎都有了改變。
我不清楚這種轉變對我而言意味着什麼,反正我就是要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房間裡安靜了好一陣後,中間那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他拿起面前的一支筆,朝我點了點,“你想說什麼,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