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不知自己怎麼回的太子殿,懵懵的望着帳頂苦笑。容華佈下這個局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是今天這樣的環境?而古越口口聲聲說:‘男女之間無需感情。’其實他又何嘗當真放得開。今晚與自己當真就象那時與香巧時那麼無所謂?古越的那一聲聲嘶聲反問將白筱的心一下一下的刺穿,痛的一陣抽搐。明白當初的想法,只要與古越生疏開來,過些日子,或許他便能將自己淡去,已經是不可能。腦海中一陣容華,一陣古越,一陣容若,亂成了一鍋粥,怎麼也理不出頭緒。
但被古越這一鬧,反而慢慢冷靜下來。不管怎麼怪容華,他已經是去了的人,哪怕是將他恨死,他也不知道了。如今只有先顧着容若,過些日子設法尋到六哥,讓六哥去九重天打探一下。到底散光的事準是不準,盤古以前從來沒聽說過有誰不將七魂六魄盡數散去,能有散光之說。除非古越將自己體內的魂魄盡數還給了容華……白筱打了個寒戰,如果古越把魂魄還給容華,他根本就沒幾日可活。一骨碌翻身坐起,剛要下牀,聽見門‘吱嘎’一聲,被人推開,從屏風一角隔着珠簾,能看見被門外的風吹起的一方黑色袍角。
以爲他今晚不會再回來,完全沒想着避。想着他方纔喝下那許多的酒,心猛的一跳,自己都沒將這件事想明白,更不用指望能和醉酒的人講道理。忙翻身躺下,閉目裝睡。古越在門口停了好一會兒,才邁步進來,把門掩上,向裡間走來。腳步雖然細碎拖拉,卻還算穩當,不象是醉得糊塗。白筱只覺酒氣隱隱飄來,實在不知他將會有什麼舉動,心裡七上八下,更加不敢睜眼。古越到了面前才停下,藉着燭光看着面朝着裡而睡的白筱,過了半晌,輕嘆了口氣,挨着牀邊坐下。
伸了手,輕撫她因緊張而發紅的面頰,動作輕柔,全然沒有方纔的粗魯。半晌,聽他道:“我和哥哥從小相依爲命,爲了活下去,從來都是他扮我,我扮他,不分彼此。所以我與他一直都是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不管是什麼,我們都沒想過要分誰是誰。都覺得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後來我殺了自己母親,也不願再活下去,可是他偏不讓我死,冒着自己將魂飛魄散的險,也要將魂蓄在我的體內。那以後,更沒將自己與他分出誰是誰。在他看來,我是他的兄弟,他至親的人。
在我看來,我卻是他的影子,我就是爲他而活着,有他就有我。”白筱閉着眼,心跳得更厲害。他以前雖然直爽,想要什麼就明着要,但卻不愛提往事,更不會說自己的心事。這時拿不準他是喝了太多酒的原因,還是當她睡着了,聽不見他的話,居然把心裡想的說了出來。他輕撫着她面頰的手停了下來,扶了她的肩膀,在她身後側躺下來,身體輕貼了她的後背,小心將她和着被子一起攬了,唯恐手腳重些,將她弄醒。白筱放緩呼吸,假裝睡着,一動不敢動,怕他察覺她醒着,便不再往下說。
他等了一陣,不見她動彈,才接着往下說道:“所以對你也是一樣……直到我知道你心裡只裝了他一個,我才明白他是他,我是我,我根本不是他,他也不是我。”白筱身體微顫,是自己生生的插進了他們兄弟之間。好在他很少於與人說心事,也不大擅於表達,象是滿肚子話,卻尋不到方法來表達,說了這麼一句,便又停了下來,思考着該怎麼接下去,沒能發現她身體的異樣。他擡眼看着他泛紅的耳根,慢慢靠近,將脣輕貼了她的耳廊,滾燙的耳廊在他冰冷的脣上泛開一陣暖意。
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嘆了口氣,“我與他雖然有兩具身體,可是魂魄從來沒有分過,我們一直就是一個人的魂魄。他走之前,只將從他母親體內收回來的魂留下了,其餘的全蓄進了我的體內。按理,我和他更是融爲一體。我與他從來沒分開過,看着他這麼走了,我……”他說到這兒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內心的跌宕起伏。白筱咬緊了脣,輕貼在後背上的胸脯不住起伏,能感到他失去容華是何等心痛,突然想轉過身,將他緊緊抱住,告訴他,她明白他心裡的痛,因爲她同樣爲失去容華而痛。
心裡固然想,卻僵着身子,沒敢動彈。古越直到情緒穩定了些,才又說了下去,“本來以爲,他走了,我更應該護好你和若兒。可是……哎……我長這麼大,今晚第一次在意了你將我當成他,真的在意了。”白筱感到有一滴液體落在耳鬢,再順着眼角慢慢滑下,在臉頰上一路癢了下去,呼吸一窒。古越鐵血般的男兒,性子又是何等豁達,如果不是痛到極處,又豈會流淚?“以前很憎恨,厭煩女人。十二歲帶隊出征,又看慣了屬下與舞姬之間的男女之事,更看不得女人。
可是我竟盼着你心裡裝着我……我並非有心傷你,只想你心裡容我佔下一角……兄長剛去,我卻存下這等私心,我真不是人……”白筱心痛之餘,更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過了會只覺耳邊又有淚滴滑下,心裡更產揪痛難忍,聽他自嘲的輕笑一聲,將心中憋着的氣,慢慢呼出,“你在這裡好好養着若兒,不必再避我,我以後再不會迫你。”說完在她耳邊輕輕一吻,慢慢放開攬着她的手臂。白筱心口一緊,再忍不下,突然轉身,將他緊緊抱住,胸口堵得厲害,硬忍着不敢哭出來。
他身子一震,低頭看着將臉埋在他胸前的她,如夢似幻,整個身子都僵硬了,不敢動上一動。良久,仍不敢相信的低喚了聲:“筱筱。”白筱將環在他腰間的手緊了緊,手緊緊攥着他後背的衣裳,沒敢應,怕一應,就忍不住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