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康熙南巡,三月的時候到達杭州。杭州織造局主事及杭州知府虞銓,負責具體接待事宜。這次南巡與以往的南巡不同,隨駕的皇親衆多。除了皇太后外,還有皇長子胤褆,皇三子胤祉,皇五子胤祺等。
皇帝的鑾駕將到達時,江南衆官員早早已經準備接駕。
虞銓的妻子杜氏,膝下三個孩子。大兒子虞赫,二女兒虞妙語,三女兒虞子蘺。大兒子如今十六歲,二女兒十一,三女兒十歲,都跟母親在家裡準備。
杜氏穿着整齊朝服,好不端莊隆重。虞赫也收拾齊整,虞妙語此時已頗識打扮,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穿着剛做好的新衣。小女兒虞子蘺生得精緻可愛,扎着丫角辮。保姆將換好衣服的子蘺帶到夫人身邊,夫人仔細瞧了她的衣服,說到:“這件太土氣了點,換粉色那件,把個銀項圈也戴上。”子蘺:“媽,今兒要見皇上麼?”小子蘺聽父母親這段日子都在說這話,今天真的聽到皇上要來了,她心裡還不信了。夫人蹲下身來,理了理她額前的劉海:“今兒皇上真的要來了,我的小蘺兒可要懂禮了。”小子蘺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母親,高興地點了點頭便跟着保姆去換衣服了。
夫人看着小子蘺的背影,站在那裡出神許久。虞妙語換好衣服走出來,夫人拉住她:“怎麼不戴項圈?”妙語:“沉甸甸的,戴着脖子酸。”夫人也不強求,放她先往別地去玩。
江南各地官員在杭州城外幾十裡地將皇帝迎進城,一路上皆是護衛警戒,民衆難見天子容顏。
將要到行宮時,早有官員前來通報。鑾駕到處,戒備森嚴,場面盛大。別說虞赫三個從沒見過這般盛況,就是杜氏也是頭一回。早多時就已有專責官員來教導禮節,於何處鳴樂何處行禮,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江南一地,遭逢天子巡幸,自是動靜排場非常。放眼而去,皆是文武大臣鏤花朝冠並補服。只聽得遠遠導迎樂聲傳來,侍衛兩邊開道。戲竹、管、篴、笙、雲鑼等交相作響,令人如入仙境,誤以爲衝撞了天帝鑾駕。御仗四,吾仗四,立瓜、臥瓜、星、鉞各四經過,又五色金龍小旗十,五色龍纛十過去,仍舊不見鑾駕。衆接駕官員只是心裡焦躁但不敢擡頭犯禮。十頂雙龍團扇過去,又十頂黃龍傘過去,一九龍曲柄黃華蓋緩緩威嚴而來。前引佩刀大臣,後扈佩刀大臣,皇帝鑾駕於其中。又不知後頭侍衛幾人,配儀刀者、配弓矢者幾人。凡親眼所見之人,方纔曉得天子之尊究竟如何。後頭又有皇太后儀駕,皇子騎駕等,費了許多時間,真是苦了接駕之人。
杜氏身邊的三個孩子聽到大動靜都想要擡頭看看,但是又不敢。他們哪裡能看得見什麼,只是黑壓壓人頭而已。小子蘺終於忍不住擡起頭來看,夫人又急忙按下她的頭。
妙語稍稍擡頭,遠遠望見前面騎在馬上的皇子。小子蘺心中緊張,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父親和母親早在幾個月前就說皇上要來這裡,她從父母語氣裡能知道皇上是個像神樣的人物,人人都怕他。如今皇上真正來到,小子蘺按捺不住稍稍擡頭,遠看着銷金九龍傘飄搖而過。整個過程人人肅穆,她膝蓋跪得生疼,但一動不敢動。
皇上進了行宮,夫人才帶着孩子回家吃晚飯。
吃過晚飯,夫人正拿着藥油給小女兒擦膝蓋。虞赫和妙語也在一旁,虞赫拿了塊小糕點到小妹前面:“小妹吃一塊這個。”子蘺搖了搖頭,夫人:“剛吃晚飯不要撐着了,你也不許吃。”妙語:“媽,我今天看到一個阿哥了。”夫人停下來笑了笑:“你曉得那個是阿哥?不要胡說。”子蘺:“我看到皇上的馬車了,真漂亮。”夫人摸了摸她的臉,意味深長地:“應該看看。”
老媽正要來帶兩位小姐去休息時,在行宮裡侍奉的人來了。“太太,皇太后傳命要見虞府尊的家眷,命來帶去。”夫人一聽,頓時又高興又緊張,趕緊粗略給三個孩子整理了衣裳就跟着來人去了。
到了皇太后的寢宮外,侍奉的太監進去通報。夫人緊緊拉着子蘺的手,子蘺感覺母親的手有些抖,笑着說到:“媽害怕了。”在家一向話多的妙語現在大氣不敢出,虞赫也規矩地站在母親旁邊。
太監出來了:“請進來吧。”
夫人便帶着三個孩子小心翼翼地跟着公公進去了,手裡緊緊拉着小女兒的手。
杜氏一路不敢擡頭。進去纔看到坐在正中的是身穿龍袍的皇上,原來皇帝來給太后請安,正好杜氏來覲見。杜氏趕忙拉着兒女跪下行禮叩頭。三個孩子也跟着母親跪下,按制,覲見皇帝須得跪着答話。
小子蘺的膝蓋今天跪得生疼,方纔擦的藥還沒作用現在又跪,小孩子不懂剋制,自然跪得不安分。皇太后見狀,問到:“這孩子的腳怎麼了?”杜氏不敢擡頭:“走路磕着了,不礙事。”太后:“既孩子的腳不好,皇上就賜她們平身吧。”皇上:“照皇額莫的意思。”
杜氏:“謝皇上太后恩典。”子蘺緊挨着母親站着,虞赫和妙語木愣愣站在一邊。子蘺聽到皇上太后的聲音都溫和,於是擡起頭來,正看着皇上。皇上看着這孩子的眼睛,只覺得滴溜溜真機靈。太后見子蘺生得伶俐非常,兩隻眼睛水汪汪,心裡喜歡,便問到:“這個孩子叫什麼名字?”夫人答:“叫子蘺。”“子蘺?好奇特的名字。”太后示意讓小子蘺到自己身邊來,杜氏:“蘺兒,皇太后叫你,到皇太后跟前去。”小子蘺也不害怕,看了一下母親就往太后那邊去。皇帝看着這孩子,真是機靈。
小子蘺走到太后跟前,太后將她攬到懷裡問到:“爲什麼叫子蘺呀?”杜氏心裡一震,她記起十年前曾毅將這孩子帶過來時的情景。現在上面坐着的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她的皇父,她的身體裡流着他的血。
“‘蘺’指的是‘江蘺’,是書上說的一種香草。”太后摸了摸她粉嫩的臉頰,笑着對皇上說到:“這孩子真是伶俐。”杜氏聽後趕緊謝到:“謝皇太后誇獎。”子蘺也學着母親笑着說:“謝皇太后誇獎。”說完,她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皇帝。父親都怕的皇上就在旁邊,一點兒也不可怕。
皇太后越看這丫頭越喜歡,於是喚來伺候的太監:“到內務府總管那裡挑一個金鑲玉鎖兒給她。”杜氏連忙又出來跪謝:“謝皇太后賞賜。”皇太后又隨意問了些話,杜氏才跪安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要跟生父見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