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圓月,兩片閒雲,三桌酒席,四面環水,五對銀盃,六盞燈籠,七個主子,八個僕婦,九株桂花,十種果品……
麗姐兒無意中發覺的幾樣事物都有數字次序,覺得很有趣。中秋的晚膳註定豐盛,在滿目美景中更加風味。秋季正是吃蟹的時候,由丫鬟服侍着吃蟹既省事又滿足了口欲,讓麗姐兒渾身地舒泰。
麗姐兒挑了一塊鮮肉月餅靠在椅背上,對着月亮吃了起來。柔和的月光灑滿了整個園子,好像銀紗一般,很有詩意。幾個弟弟則拿着徐熹親自買回來的兔子燈籠在愛蓮臺玩耍。他們都吧嗒着兩條小短腿,追來跑去,圍着大人們的桌子繞來繞去,或是追逐打鬧,滿頭大汗。
靠着水邊的僕婦都緊緊盯着幾個小主子,生怕出了意外,她們的性命也會賠進去。幾個弟弟就數歡哥兒跑的最不利落,雖然幾個弟弟跑的都不快,卻惟有他很是蹣跚,時間久了還晃晃悠悠的。林氏看不下去,一把抓住他,將他抱在膝蓋上,摟的緊緊的,不讓他亂動。歡哥兒呼吸很渾濁沉重,一身的汗,褲子都鬆了。這種瘋玩讓歡哥兒很興奮,也很疲累,竟然是歇了會兒就伏在林氏的懷裡睡着了。而喜哥兒和樂哥兒也差不多跑累了,坐在麗姐兒旁邊喝水吃點心,直到將所有的藕粉圓子,芋頭桂花糖水都吃個精光纔算罷休。
徐老太爺和徐熹一直拿着酒杯對飲,悄聲說話。麗姐兒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看着二人的行爲着實奇怪。
“你爹爹和你曾祖父在商討事情,你小小的人兒別什麼都想知道。”林氏看着女兒朝着老太爺和徐熹那桌張望,就嗔了麗姐兒一眼道。
“女兒想爲長輩分憂嘛。”麗姐兒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翻了個老大的白眼。男人們還可以躲出去,可家裡的女眷孩子卻都留在園子裡。說是隱忍,其實需要隱忍的是女人和孩子。結果費了好大的勁兒從紅豆嘴裡問出來的那個所謂的胡公子,恐怕也不是真人真姓,紅豆現在看來簡直本身就是個棄子。爲了隱忍一個丫鬟受了那麼多的氣,麗姐兒一想起來就覺得委屈。不過既然男人們接手了,園子裡清閒了,一切都過去了,想來裡日子也會在看得見,摸得着的園子裡日益美好。至於看不見的地方,那就只好遵循着眼不見。心不煩的的準則了。反正事態發展有個高的人頂着,着實沒有再煩心的道理。
“本來閔夫人是要請我們去他們府上赴宴的,可是想着過幾天就要去揚州。孃親就給推了。”林氏道。
“推了也好,去閔府上赴宴也沒什麼意思。”麗姐兒對於邢六姑娘在端午龍舟賽上說的那番話很有芥蒂,對於閔夫人和閔二小姐也沒太多的好感。
“閔家雖也說了些閒言碎語,可閔夫人已經懲戒過了,你也別太介意。”林氏知道女兒對閔家沒好感。可丈夫到底和閔大人同朝爲官,因此只好勸慰女兒。
“他們家的事兒,女兒是能少去就不去。總不能他們家打了我一巴掌,我還舔着臉上前去貼人家的冷屁股。”麗姐兒把自己的態度表達出來了。
“小姑娘家家的,說話這麼難聽。”林氏也知道女兒心裡委屈,可到底不能這麼刻薄。
“總之他們家的事兒我是一件都不想沾惹上。不只閔家一家還有黎家和邢家也是一樣。”麗姐兒斬釘截鐵地道。她承認,她孤僻;她承認,她不喜歡與人深交。儘管她在一點點地做出努力改變。可每每遇到有目的有私心的人,她就不能不憤怒,不能不隱忍。這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折磨。她又沒做錯什麼,爲什麼要和這些心懷叵測。一句話打好幾個機鋒的人在一起打交道。他們那麼愛算計,就自己算計自己就好。何必要把她牽扯進去。
“真該請個女先生來教教你這些,孃親總是對你狠不下心來。”林氏又氣又心疼地道。親孃到底不比先生,她是狠不下心來教導自己女兒的。
“女兒從來沒反對孃親請先生的,是曾祖父不同意的。”麗姐兒也鬱悶因爲曾祖父的干涉她沒有女紅師父和書畫師父。
林氏一聽就在心裡嘆了口氣,女先生是有必要的,而麗姐兒也確實需要這麼一個女先生。即便是趙嬤嬤在也好,她人老成精,對麗姐兒又疼愛,想來教點爲人處世的道理肯定是沒問題的。
看着林氏憂愁的樣子,麗姐兒心裡不好受,勉爲其難道:“下次要是有人再請孃親和女兒的話,實在推脫不了,女兒就陪您去。”
林氏聽了頓時心花怒放。到底是自己的閨女,雖然不大願意搭理人,卻知道孝順父母。爲人子女的,這點能做好就行。再想想女兒早晚都要嫁去別人家,留在自己身邊滿打滿算也最多十年,幹嘛不多順着閨女的意呢?等到出嫁了,誰還能順着她的意?不就是不去閔家嘛,這又有什麼,自己一人去也不是不行。麗姐兒不過一句話就讓林氏發散思維想了那麼多,且讓她原本下定決心要好好教育她的心頓時變成了疼寵溺愛的心,不得不說林氏是面對着麗姐兒就會和平時完全兩樣。
“紅豆怎麼樣了?”麗姐兒看林氏神色好了,連忙轉移話題問道。
“她還是有些癡癡傻傻的,不過芳草還是看她看的緊。也不怪芳草謹慎,那紅豆可不是個尋常人。芳草生怕她是裝的,再咬舌自盡什麼的,因此用帕子勒着她的嘴,看着也怪可憐的。”林氏既贊成芳草的做法,又覺得紅豆可憐。
“孃親真是個大善人。女兒覺得不管她現在如何,以前她可是要害死歡哥兒的,孃親還覺得她可憐?”麗姐兒覺得林氏有些太過良善。
“孃親錯了,孃親再不會可憐她了,哪怕她得了報應!”林氏想到歡哥兒受的苦,連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