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快別這麼說,我是你的親姑母,這兒就是你在京城的家,到了這裡,你用不着跟我們客氣。可憐的安晴,想到你三日後就要進宮了,你這一進宮,今後還不一定能見着你了,我這心裡頭……”
也不知是出於怎樣的想法,總之,蘇夫人說不過幾句話,就已經眼眶微紅,泫淚欲滴了。表小姐在來這兒的一路上,一直在極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這才讓自己進屋的時候不至於說不出話來;然而此刻聽到蘇夫人的言語,看到她悲慼的神色,表小姐一時忍耐不住,卻是跟着落下兩行無聲的清淚。
蘇老爺見狀,生怕出什麼幺蛾子,皺着眉頭,大聲地咳嗽了幾聲。蘇夫人和表小姐幾乎同時清醒了過來,連忙各自抹去自己的淚水,又強顏歡笑地寒暄了數句,這才各回各位。
蘭汐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包括其他沒有動靜的人。她迅速地在自己的心裡頭得出只屬於她自己的判斷。除了蘇夫人以外,其他人對於表小姐不得不奉旨入宮的事情都沒有絲毫的惋惜或是同情,他們甚至連對於表少爺從此徹底斷了念想都毫不唏噓遺憾,可見這蘇府一團和氣的表面下,到底有多麼冷漠的人心。
蘭汐不動聲色地服侍表小姐坐下,盡職盡責地幹着自己的本職工作。事實上這個上午過得很沒有意義,不知道是何種原因,表少爺始終沒有出現,而其他人在見過禮之後,所剩下的就只有毫無營養的客套家常了。因此,表小姐和蘭汐都只是在大堂陪着待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起身告辭了。
看着小姐因爲見不到表少爺而明顯失望的神色,蘭汐心中不由得暗歎了一聲。當真是一對苦命鴛鴦啊……
是夜,天上的彎月被烏黑的雲層掩蓋了皎潔的光輝,原本便昏暗的天色愈發的黯沉了幾分,彷彿被籠上了一層烏黑的濃霧,即便是提着燈籠,也只能最多看得見約摸方圓半尺的距離。表小姐便這樣瞞着正在廚房裡準備夜宵的蘭汐,自己打着一盞燈籠,一路摸到了表少爺的臥房門前。
看着這裡的院子,依稀間仍舊能看得出保留着自己當年幼時見到的模樣,表小姐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一時間靜靜地站在原地,連自己來時的初衷都快忘卻了。
就在這個時候,那扇緊閉着的房門卻自動開了。從裡頭閃出了一個黑影,幾步便跨到了院子裡,從後面一把緊緊抱住了表小姐的身子。
表小姐被狠狠地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要驚叫出聲來。可還沒有等表小姐發出聲音,她的嘴巴就被那人及時地捂住了。那個人的聲音也同時從表小姐的身後響了起來:
“安晴,別叫!是我,子君。”
一聽到這個聲音,剛剛褪去的種種往事一下子又回涌了過來。表小姐輕輕地喚了一聲“子君”,兩行清淚便無可抑制地順着表小姐的臉龐落了下來。子君感覺到流淌到自己手上的冰冷的液體,鬆開捂住了表小姐嘴巴的手掌,將表小姐的身子掰轉了過來,又小心翼翼地幫表小姐拭去臉上的淚痕,心疼地輕聲道:
“安晴,對不起,我讓你受苦了……”
“不要這麼說,這件事不怨任何人,這是我的命數。”表小姐不待子君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口吻中帶着讓人心碎的絕望。哀大莫過於心死,表小姐此刻便是如此了。
子君心中更加疼痛,他默立了半晌,卻只說得出一句話…:
“安晴,天氣冷,還是先進屋吧。”
表小姐什麼也沒有多說,順從地點了點頭,隨着子君一道,邁進了他的房間之中。
蘭汐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銀耳燕窩粥走進表小姐的房間時,才發現表小姐並不在屋中。蘭汐愣了一下,隨即便反應了過來,知道肯定是自家小姐想到表少爺那兒去,卻又不欲讓自己知道,這才趁着自己去準備夜宵的當兒,逃離了自己的視線,私自去找表少爺。這小姐喲,可真是癡情得發傻了!
蘭汐原本並不想前去打擾小姐和表少爺之間難得的相聚時光,但是一看到自己手上還端着的那碗燕窩粥,蘭汐又猶豫了。小姐身子弱,往常這個時候總需要喝一碗燕窩粥,晚上才能睡得踏實些。這燕窩粥如若現在不喝,到時候就涼了,不能喝了。等着再去熱一回的話,口感必然遜色許多,只怕小姐咽不下去。
遲疑了一下,蘭汐終於還是嘆了一聲,端着手中的燕窩粥,轉身朝着表少爺的房間走去了。
這個小姐,真的是無可救藥了,明明少爺不喜歡她,她卻還要費心地挽留他。
聽着蘭汐說的這個穆安晴,和秦冰若所認識的穆安晴完全不是一樣的性格。
於是秦冰若就忽然想到,難道說,之前蘭汐遇見的那個,是還沒有穿越過來的穆安晴,那個時候的,纔是真正的穆安晴把。
這個世界上的緣分就是如此的奇妙,秦冰若忍不住想着。
不過,如果真的是原來的那個老實巴交的穆安晴的話,只怕她也不會有心和她深交的。
“誒?蘭汐,那你後來怎麼就沒有在那裡做事了,而是進了宮呢?”
秦冰若想到了這一點,於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聽了秦冰若的這話,蘭汐的面上很明顯地一黯。
然後,她就說起了自己在那裡的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了。
原來,那個時候,府裡的一個管家,一直都仗着自己還尚有幾分權力,就調戲府裡的小丫頭,一般的人對他是敢怒不敢言,但是蘭汐卻不是那樣的人,她不願意被那個禽獸管家欺負,所以她一直在反抗。
那個管家因此而懷恨在心,就把所有的髒活累活都安排在蘭汐的身上,蘭汐的日子過得很苦,但是若是僅僅是苦也就算了,後來的時候,有一個晚上,那個管家在深夜裡潛入了蘭汐的房間。
她奮起抗爭之下,一不小心竟然錯手用自己做針線活的剪刀,殺死了那個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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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汐嚇得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纔好,於是她就只得逃走了。
因爲這一段往事在蘭汐的心裡一直都是一片陰影的記憶,所以蘭汐一直都不肯提起來,秦冰若也就不知道了。
看見蘭汐因爲回憶這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秦冰若有些心疼地攬過了她的肩膀。
“好了好了,蘭汐,一切都過去了,這不是你的過錯,是那個管家禽獸,你殺了他也不過是爲了救自己罷了,沒事的,以後,再也不會有任何人欺負你了。
蘭汐感激地衝着秦冰若笑了笑:“小姐,我沒事的,不用擔心我,放心吧,這件事情,我早就放下了,對現在的生活,我很滿意,我不
僅擺脫了過去,而且還找回了小姐和爹爹,我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沒有任何的遺憾了。”
秦冰若也覺得很慶幸,幸好現在的蘭汐,已經擺脫了那一段噩夢般的往事了。
“是啊,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以後,你再也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欺負了,我會一直保護的,今後,還有昊叔會保護你,放心吧,蘭汐。”
蘭汐輕輕地將自己的頭靠在了秦冰若的頭上,嘆了一口氣:“可是小姐,若是我和爹爹都不在你的身邊了,你不是一個親人也都沒有了嗎?這讓我們如何忍心呢,爹爹也會放心不下的。”
“你就不要再爲我操心了,你和昊叔,都爲了做了那麼多了,尤其是昊叔,這些年來,昊叔他一直都在我的身邊,不離不棄,這一份恩情,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的,蘭汐,只要你和昊叔能夠好好地活下去,對於我而言,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角落,有你們這兩個親人還活着,還會爲了我而擔心,我就會覺得值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因爲我知道,只要我願意,你們會再一次回到我的身邊,永遠都會接納我的,對嗎?”
蘭汐噙着淚水不住地點頭:“小姐,只要你願意回來,不管什麼時候,我和爹爹都歡迎你回來,歡迎你回家。”
秦冰若的心裡也涌起了一股感動的暖流,馬車行了一段路程以後,她就趕到了昊叔住的地方。
“蘭汐,這裡就是昊叔住的地方,咱們進去吧。”
說着,秦冰若拉開了簾子,然後和蘭汐兩個人一起下了車。
眼前是一所很普通的民居,秦冰若走到那門前,輕輕地敲了五次門,而後又拍了三下,不一會兒,那門竟然自己吱呀一聲開了。
秦冰若走進去以後,正好昊叔也迎了上來。
“少主,您怎麼突然回來了?”
昊叔一臉詫異地看向了秦冰若,而當他看見蘭汐的時候,臉上的詫異之色就更重了。
“你們……”
蘭汐因爲哦心裡捨不得秦冰若,所以一直低着頭沒有說話。
還是秦冰若笑着開口了:“昊叔,我這一次是把蘭汐送到你身邊的,以後,就讓蘭汐跟着你把,在宮裡終究還是太危險了……”
昊叔跟了秦冰若這麼些年了,一下子就明白了秦冰若的想法。
“這如何使得?少主,蘭汐這要丫頭在你的身邊還可以照顧一下你,雖然她不能夠幫上什麼忙,但是至少,也可以陪陪你啊。”
秦冰若執拗地搖了搖頭:“我要做的事情太危險了,我已經決定了,不會讓蘭汐再跟着我了,你們父女也失散了這麼多年了,現在也應該讓你們團聚了,昊叔,你就不要再推辭了,再說了,蘭汐跟着我,我還要想辦法保護她,我也有些力不從心,就讓她回到這裡吧,你們相互的,都會有個照應……”
“可是……”
昊叔還想再說些什麼,蘭汐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了,自己心意已決。
“行了,昊叔,你知道我的性子的,我已經決定好了的事情,是沒得商量的。”
昊叔和蘭汐都知道秦冰若的語氣雖然強硬,但是也都是爲了他們好,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就那樣靜默在了那裡,但是心裡卻是充滿了敬佩和感激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