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颯颯,遠遠望見二人從楓林盡頭緩緩而來。男子一襲白衣勝雪,白羽玉冠,冰眸銀面,器宇不凡。漫天的楓葉翩然墜落肩上,他並未理睬淡淡地目光凝視着眼前的風景,那片恍如隔世唯美的畫卷在他腦海浮現,此處應是碧水清湖,梨花滿苑,此刻卻爲秋意所涼顯得些許蕭索。
途徑池邊,來到一個殘破不堪的竹籬苑前,小苑凋零了生氣,幾株梨樹儼然枯萎狀。男子修長的指尖劃過枯枝,恍然似夢,那個看似孱弱骨子裡卻倔強得要命的女子縈繞心間。
隨行侍女掃視竹屋,灰塵遍佈,四處都結了一層厚厚的蜘蛛網,簡陋擺設已面目全非一看便知是荒廢多年,“主子,看樣子夫人並沒有回來過。”
“那個時候,梨花開得正盛,整個小苑都是梨花的香味,她就站在那兒翩然起舞,一顰一笑烙在心底原來已經這麼深了,她總嚷嚷着學輕功,卻總是偷懶要我帶她在漫天梨花間飛竄,如今卻都枯萎了。”男子清冷的眸子瀉下一絲柔情,目光空遠,驀然回首,佳人卻不在,唯借回憶拼湊一副畫卷,歲月靜好。
這樣的主子,綠凝第一次見到。看不分明,亦有些不知所措,“梨花謝了,明年春天還會再開,到時夫人定然已經回到主上身邊,陪主上共賞梨花。”
“共賞梨花……”男子嘴角微微一動,扯過一絲苦笑。珊兒,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嗎?當初故意逐你走也是唯恐皇兄再對你出手,隱瞞了你太多事是我的錯,但是,你怎能就這樣離我而去,你到底身在何處?
“主上,恕綠凝直言,您已經在東陵國停留太多時日了,現在時局紊亂,再待下去對您不利還是儘早回夜狼國……”
白衣男子默默然不知是否在聽綠衣女子的勸告,徑自取出一支玉簫,輕動薄脣。簫聲訴衷情,婉轉輕柔的簫聲在梨苑纏綿盪漾,直到夕陽落幕,孤鴻橫飛,方纔悵然離去。殊不知,與此同時一輛馬車正風塵僕僕地朝這方駛來。
“公子、林大哥你們快聽是不是有人在吹簫啊?”聽着若隱若現的簫聲,靳冰冰一臉興奮地嚷嚷着。
“嗯。”馬車內,素衣公子掀開簾子側耳傾聽,卻無奈吹簫之人興意闌珊,簫聲咽,人湮滅,空餘思量。
須臾,重回故地,原本幽靜閒適的小苑染上幾分蕭條,不免觸景傷情。
“這裡還能住人嗎?”冰冰見到竹屋狀況堪憂,嘟嘴細聲碎碎念,“除卻了嗆死人的灰塵之外,連屋頂都壞了,怕是會漏雨,公子,真的要在這裡住下嗎?”
素衣公子一聲輕笑,“呵呵……冰冰何時變得這般嬌氣了,打掃一下怎麼不能住?別忘了,當初我們找到這荒廢的小屋之時和今日狀況差不了多少。”
“不是啦,我是怕姐姐——不——公子住着不舒服嘛,我倒是住哪兒都可以!”冰冰解釋道。
“冰冰姑娘不用擔心,屋頂的事交給我就可以了,我去附近砍些竹枝重新修理一下便可以住人。”林晨鐘掃視了一下屋子便道。
“那辛苦林大哥了。”素衣公子便是女扮男裝的言芷珊,改道東陵國回到最初的地方,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家,有着特殊的意義,儘管它變得面目全非也要讓它重現當年之美麗。
想着,芷珊嘴角露出一絲淺笑,白皙指尖輕觸了一下枯枝,猶記得小苑梨花瀲灩芬芳,不知爲何某個孤冷清肅身影在眼前一蕩,莫名地心神恍惚。
“公子,你怎麼了?”
冰冰清脆的聲音將發愣的芷珊從繁雜思緒中拉回,“沒什麼。”
接下來的幾日,三人便急着如何整修竹屋忙得不亦樂乎,眼看着小苑煥然一新,褪去頹然蕭索,萬物復甦之清新感,待到明年春暖之時,便是梨花滿苑、清香四溢。
這些日小住發現安州縣和當年已經有些不少變化,例如當年困住她和冰冰多年的青樓如今已經換了老鴇,而且非常還是當年的死對頭柳玉鳳,不過此事純屬八卦,已不是她所該關心之事,誰叫她早沒了心思重抄舊業。這些年闖蕩天下就靠着一路行俠仗義拿了些銀兩作爲盤纏,如此簡單的生活也不失爲一種瀟灑。
夜色闌珊,徘徊於安州縣市集,她正想採集些梨花的種子回去播種,雖說都是春天種植,但是她怕她等不到那一天了。她已經明顯感覺到毒性在一點點侵蝕她的身體,若非北辰掣天給的藥暫時壓制……
“嗚嗚嗚——爹——我不要嫁給賈老爺!”猝然地一陣哭喊聲從幽靜僻處傳來,順着聲音不由自主地緩緩靠近。
“求求大老爺再給小人一次機會,小人會把錢還上的,求求你們放過我的女兒吧,我女兒還這麼小。”
“哈哈哈……就你那窘樣兒拿得出銀子嗎?還有咱家老爺就是看上你家小娘子,你就乖乖讓你女兒嫁給我家老爺做十七房夫人得了,還可以饒你一條狗命,要不然還不出三十兩銀子就只有拿你狗命來償。”
“不行啊,我女兒才十四歲啊……巧兒——爹對不起你啊!爹……”枯瘦如骨的中年老漢兒抱着女兒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要怪就怪你自己嗜賭成性淪落到賣女兒保命的份兒。小娘子,還不快把喜服換上,一個時辰後老爺的轎子就來接人了。”說完,兩個報信的家丁趾高氣昂、大搖大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