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空洞得沒有焦距的瞳孔,熊熊烈火彷彿來自地獄的炎火將一切念想燒成灰燼,在深邃浩瀚的夜空下,灰飛煙滅,她甚至忘記了傅絕是如何帶她衝出火海,殺出重圍逃出生天。
當她回過神之時已經被帶到一個漆黑的山洞,火堆立在中央取暖,傅絕一路爲了護着她身上負了傷,替他包紮傷口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疼嗎?”言芷珊不禁出口。她自我鄙夷了一下,明顯問了句廢話,身體內深深插上一隻弓箭哪有不疼的。
她手上染上的他腹背上的鮮血與他此刻蒼白的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卻宛然一陣輕笑,大掌握住芷珊顫抖的小手,魅眸含情脈脈,柔聲道,“本來挺疼的,現在不疼了。”眉宇間的魅惑力不減,絲毫沒有點受傷的人該有的模樣,
言芷珊白了他一眼,心底早已是一片悽惶,無可奈何地癟嘴,不着痕跡的將手抽了回來,似水的目光凝視着傅絕背上的箭頭,深吸一口氣一個使勁兒便將傅絕體內的箭給拔了出來。
“呃——”傅絕疼得倒吸一口氣,由於強忍着劇痛,失了血色,額間滲出虛汗,她伸手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替他拭去汗水。她思緒紊亂,一顆心懸在冰冰離去時那片火海,絲毫沒注意到此刻他們的距離是那麼的近,近得可以聽得見彼此曖昧的呼吸。傅絕嘴角卻始終輕微上揚,彷彿很享受這個被包紮的過程。
“你笑什麼?”包紮完,言芷珊才猛然注意到傅絕的視線,冷淡的嗓音不由得狐疑問道。
“我在想,要是你能永遠對我像現在這般溫柔,就是讓我千瘡百孔也值了。”
傅絕的眼神魅惑得很溫柔,她看着他,從所未有的複雜,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微微一動,鼻尖不由自主一酸,牽強扯出一絲笑道,“說什麼傻話呢,你是一國之君,你要是有個閃失,昱國指不定多少人會要了我的命。”
“有朕在,誰敢?”傅絕魅眸一冷,將她攬入懷中,霸道決絕的氣勢讓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所說的話。
“……”她乾笑兩聲,不想再繼續這樣的話題。想要疏遠他,故意地往外挪了挪卻還是被他手掌緊緊握着香肩,她剛要挪開,他卻湊得更近了。龍涎香的氣息惹人迷醉,興許是顧及着他身上有傷,她竟沒有推開他,又興許是她太累了,渴望有那麼一隻肩膀可以容她暫時的依靠。
許久,她才緩緩開口道,“我想要回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故作平靜的語氣裡掩飾內心無聲的淚水哽咽。
“好,等明日官兵撤了。”傅絕的聲音很溫柔,帶着蠱惑人的魅力,不像某人與生俱來總是帶着幾絲清冷的氣息,這一次,即便她知道傅絕是多麼危險的一個男人,卻是甘願沉溺於他給予的細膩溫柔中。這一夜,她整夜心悸不眠,腦海裡只有一個名字——”冰冰“
次日,他們換了身平民百姓的粗布麻衣裝扮掩人耳目,偷偷回到昨夜的火場。那座被大摧殘過後的客棧,已是一片狼藉,遍地是燒焦的柱子,厚厚堆砌的炭灰,以及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首。
烈火化去血腥,卻無法掩飾昨夜殘暴的剿殺。
言芷珊踉踉蹌蹌地奔向那一片狼藉,懸着的心忐忑不安,奢望着什麼也找不到,那樣,她還可以自己騙自己,冰冰沒有死,她已經逃出了火海,她們姐妹總還有再見之日。可就在她滿心期盼之時,腳底下的一隻玉佩猝不及防撞見她的視線,那一隻雕刻“靳”字的玉佩被烈火薰得面目全非,這隻玉佩是冰冰父母留給她的唯一念想,她從不離身的……
言芷珊懸着整顆心瞬間隕落,她顫抖拾起那隻玉佩,用手拭去上面的灰燼像擦拭一件絕世的珍寶。
“冰冰——”她痛心疾首,渾身癱軟了下去,視線轉向玉佩旁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首,瞬間淚如雨下。
“言兒——”傅絕攙扶住她隨時都可能會暈厥過去的孱弱身軀。
“冰冰……冰冰……”她抱着靳冰冰燒焦的屍體失聲痛哭,絕望的仰天吶喊,這一刻她多麼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噩夢,一閉眼一睜眼,所有一切都會消失,可她再一眨眼,看到是橫七豎八一片燒焦的屍首,那肉體燒焦的氣味讓她感到幾欲作嘔,一股蝕骨的恨意涌上心頭,“爲什麼……夜瀟凌爲什麼你要這麼做,爲什麼你要屠殺這麼多人,爲什麼你要害死冰冰!”
這一刻,她才明白,冰冰是她最不能失去的人,她唯一的親人,原來這麼多年來,不只是冰冰依賴着她,她更依賴着冰冰的存在,她甚至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冰冰從她的世界消失了,她會怎樣?
“哈哈哈……”一面痛哭,她掙開傅絕的攙扶,死死抱着靳冰冰的屍體,指甲嵌入手心,似要掐出血來,突兀一陣張狂大笑,彷彿發瘋了般原本清冷淡然的墨瞳染上嗜血的仇恨,失了生機,仿若墮入了充滿仇恨與殺戮的永世輪迴中無法自拔。
“哈哈哈……咳咳……”她止不住的大笑,笑得眼睛痠痛脹痛,竟咳出一口鮮血來。
“言兒,你怎麼啦?”傅絕見狀駭然,從所未有的不知所措,只得從身後將她緊緊抱住,深怕她單薄脆弱的身影下一秒就會從他眼前突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