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昱國的路途是那樣漫長,傍晚的風,吹打着馬車的窗簾,濛濛細雨將前路變得迷茫,顛簸的馬車行駛在山間迂迴的道路上。傅絕仰頭假寐,炙熱的手掌擁言芷珊瘦削的香肩迫使她貼着他的胸膛。她一路上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這條路是她當初嫁入夜狼國的那一條,俗話說的好,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專挑最起眼的陽關大道,大搖大擺地出城出境,前往昱國,事隔多年前方的客棧依舊佇立在雨中。
倏爾,傅絕佯裝剛醒來,慵懶地開口問道,“這都到哪兒了?”
“回公子,不日便可入城。”車伕答道。
“既然如此,那不急,我們客棧歇一晚,再入城不遲。”傅絕掀起簾子探了探,勾脣一笑。
“言兒以爲如何?”
“你做主便是。”言芷珊淡淡開口,腦海飄過一個似曾相識的畫面,忽遠忽近,漫天飛舞的梨花,虛幻的夢境,琴靈的悲慼……
她想,是時候召喚白澤了,許久不見,也不知他修煉得如何了?
傅絕撐着傘,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馬車,將她呵護在懷裡,彷彿她很脆弱似的。她失神地看向傅絕,近在咫尺,溫柔得讓她覺得陌生。她遲疑半響,默默低下頭,沒敢直視他只一眼便可將人深深吸引的深邃惑人的瞳孔。
“傅絕,我想單獨走走,可以嗎?”
傅絕略微的吃驚,這是她一路以來,第一次主動向他開口,他頓了頓,柔聲道,“當然可以。”將傘柄遞到她手心,魅脣輕揚,炙熱的氣息在她耳邊呢喃,“以後,叫我“絕”。”
“嗯,絕……”言芷珊微愣,縮了縮脖子,墨瞳似笑非笑,親暱的字自她口中溜出。
她輕盈的身姿轉身而去,持一柄油紙傘,漸漸消失在傅絕雨色空濛的視線。
茂密的林間,雨聲淅瀝,她愈漸蒼白的臉色顯得失魂落魄,夢境在她眼前若隱若現,一股恨意將她內心貫通,肆意流躥,她咬着牙,雪白的指尖不禁捂着胸口那抹熾熱如火的硃砂印,它是如此的躁動不安,洶涌澎湃。
“白澤——白澤——你不是說,恢復元神後便會來找我嗎?我等不了了……如果你感覺得到我的呼喚,請快速現身吧!我需要你!”言芷珊緊閉這眼,心底始終默唸着白澤的名字。她不知道,遠在千里之外的白澤能否感應到她的呼喚,她只知道除了傅絕這樣的靠山,她還迫切地需要一個可以輔助她的人,這樣,她纔有能力與夜瀟凌抗衡。
耳邊,雨聲越來越大,狂風吹亂了她的髮絲,她渾身戰慄着瑟瑟發抖,將記憶中的那抹身影刻畫在腦海。
“白澤——白澤——”
許久,依舊沒有迴應……
“白澤,你能聽到我的呼喚嗎?”
言芷珊顫抖着緩緩睜開眼,眼前依舊是一片雨幕,她不禁感到一陣從所未有的失落感。她興意闌珊地正欲離去,卻感覺一陣異常的暖風迎面拂過,暮雨初歇,一隻泛着白光的玉鐲突然出現在她眼前,耀眼的光芒閃爍得幾乎讓人無法睜眼。
“主人可是在叫我嗎?”縹緲的聲音自白光發出,熟悉的語氣,依舊那般沒心沒肺,渾然不食人間煙火的慵懶,彷彿剛從睡夢中甦醒一般。
“白澤——”言芷珊訝然驚呼,她以爲白澤不會出現了。
白璃玉鐲憑空撒下一片光束,將地面籠罩,那個白衣紅髮身影若隱若現,漸漸在她眼簾清晰明朗。
“好久不見啊,我親愛的主人。”白澤打了個哈氣,自顧自地伸了伸懶腰,燦爛的笑容似一縷陽光,明媚得讓人舒心。
“你……你已經恢復元神了嗎?”
“那是自然,本來想小睡了一會兒再去找主人你的呢,沒想到剛睡下沒多久,就聽見主人親切的聲音。看來主人還是很想念我的嘛!”白澤活脫脫一副小受的模樣,蓬鬆的紅髮間冒出來一對可愛的小羊角,激動之餘撒嬌般彎着身子往芷珊的衣袖蹭了蹭,靈動的雙眸一臉感動的呆望着芷珊。
“額——”芷珊頓時啞口無言,玉手寵溺溫柔,像撫摸寵物一般摸了摸他的小羊角,到嘴的某些話又噎了回去。
“不過,主人怎麼看上去不是很開心的嘛?”白澤突然收回自己的腦袋,杵着下巴呆望着她狐疑地問。
言芷珊一愣,有那麼明顯嗎?心事又被他看來出來了嗎?
她竟然忘了,他可是能感知萬物生靈的妖獸。
白澤狐疑的瞳孔瞪着芷珊,清澈無邪。倏爾,他微微一閉眼,突如襲來一陣詭異的狂風,他紅髮飄揚,眉頭微蹙,彷彿有一團霧氣將他包圍籠罩,他彷彿感應到什麼,猛地一睜眼,妖瞳神色一變,“你,心底有恨……”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答應過我,會幫我。”言芷珊清冷的目光異常堅決認真。
“主人想我怎麼幫你?”白澤遲疑着道。
“助我復仇!”
白澤凝視着芷珊執着的小臉,原本純粹無暇的目光染上幾絲高深莫測的神秘,“你可知,仇恨會讓人心枯萎?”
“我的心早已枯萎,它只是在等待一個徹底死亡的理由。”言芷珊臉上一片漠然,清冷的墨瞳除了仇恨什麼也剩不下。
“主人……”白澤不食人間煙火的空靈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憐憫的心疼,剎那間那隻漂浮在空中的白璃玉鐲彷彿沾了靈氣自動回到了芷珊的手腕間。
“白澤會幫主人的,只要是主人想要的……”白澤再度揚起那抹沒心沒肺的笑,紅髮間稚嫩的小羊角不覺間咯吱咯吱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