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國的軍隊駐紮在距離洛城城東南十五里處,此次昱國出兵掛帥的是昱國霹靂將軍的趙厲鋒,此人老謀深算。傅絕登基之後手段慘烈狠絕,一步一步剷除異黨,清理朝政,中央高度集權,大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味。然而在這樣形勢之下,作爲前朝重臣的他仍能得到傅絕重用,可見其能力。他有三子一女,除了小女兒趙娟兒都二十幾了還未婚配以外三個兒子都在朝中各司其職。
夜半,被圍困半月之餘的洛城,分外冷清,戰火之後不免蕭條沉重,夜狼國每個城池都設有迎接使節或貴賓的都護府,洛城都護府議政廳,此刻燈火通明,正商量着此番如何擊潰敵軍。
彼時,一士兵手拿着一封剛接到的飛鴿傳書急匆匆往軍營趕去,竟然一個不小心撞上同樣被攔在門外徘徊等候的緋衣女子,。
“什麼事莽莽撞撞的!”
“是冰焰之域來的飛鴿傳書。”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不知道凌哥哥正在和衆臣商量軍國大計嗎?是你這種人可以隨便闖入的嗎!”邢旖姝一身怒氣正好沒處撒,門外這是士兵竟然不讓她進去。
“是,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見那小兵一副膽小如鼠的模樣,卑微地垂着頭連看都不敢看她,邢旖姝心裡的怒氣也消了,隨口道,“好了,給我吧,待會兒等凌哥哥出來了,我會親自交給他!你下去吧。”
是從冰焰之域的來信,會是什麼呢?邢旖姝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拆開那個捲成一個小卷兒的字條,瞟了一眼字條上的墨跡已乾的四個大字“冰棺被盜”。
冰棺不就是……
邢旖姝臉色一變,眉頭緊鎖,遂即小手緊張地將小字條揉成一坨捏在手心。
室內,一片死寂,沒有人再敢說一句話,也猜不透君王在想些什麼。
“依末將之見,不如直接出城殺他個片甲不留,來得痛快!”一旁那個絡腮鬍子眼大眉粗一身鎧甲的威猛將軍明顯的坐不住了,索性一拍桌子就立了起來。
“不可!趙厲鋒此人不可小覷,他行軍打仗已有四十餘年,爲人老成謹慎,性格上幾乎找不到弱點。更有甚,他從不打有把握的仗。”夜瀟凌的眼中明顯有些不悅,打勝仗靠的不只是蠻力更多是靠謀略,常飛虎爲人忠心空有一身武藝卻不適合爲主帥,所以他才特意讓十一弟一同前往。
“是啊,常將軍,不要心急,這一仗免不了常將軍大展身手殺敵人片甲不留。只是我軍近年來一直戰事連連已經損失慘重,想要打贏這場仗並不難,關鍵是怎麼才能以最小的損失獲得最大的勝利!”夜祈鈥制止衝動常飛虎的衝動,因爲九哥是最討厭在思考的時候被打斷。
“……”夜瀟凌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夜祈鈥,他這個十一弟比以前更加沉穩了,總算知道收收玩世不恭的性子了,不枉他的一番苦心。
但是,十一弟的話卻提醒了他一點,傅絕爲什麼在這時候突然兵攻打夜狼國。要知道若是在半年前他剛滅了西尋處於疲憊之時出兵,勝算會更大。除非,他是在等什麼。
“陛下,末將有一計,不知陛下可願一聽。”突然的一個聲音不大不小地從大堂之中響起。
“你?”夜瀟凌目光轉向角落裡隱沒一直在常飛虎身後的那個不起眼的年輕少年,有些懷疑。
“稟陛下,他是末將的義子。”常飛虎拱手向前解釋。
夜瀟凌審視的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面對他時卻是不卑不亢,讓他不免另眼相看。
“說!”
“啓稟陛下,末將以爲,趙厲鋒雖深諳兵家之道,但正是因爲如此,所以纔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以爲什麼計謀也逃不過他的眼,末將這裡有一計,望陛下過目!”說着呈上一卷已備好的戰略策劃。
一時,所有人都沉默下來,等待夜瀟凌的反應。
對於少年來說,成敗只在夜瀟凌一念之間。少年面上雖然鎮定但是心裡卻比誰都忐忑,他仰望着正上方那個的冷漠肅穆的君王,心中一片期冀。他從軍便是因爲他,對於陛下,他是既敬畏又崇拜。能夠爲陛下重用是他一生的心願。在他眼中陛下是絕世的天才,十四歲便血戰沙場,爲世人所知的不敗戰神,是夜狼國的守護天神。
“哈哈哈……好一招計中連環計!“哼——趙厲鋒這一次朕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有去無回!”猝然地,夜瀟凌不禁一聲長笑。這份作戰謀略與他所想不謀而合,只是上面將每個細節都謀劃十分準確精細,甚至配備各種應急策略,小小年紀心思之縝密,私下來一定費了不少心思。
“你叫什麼名字?”
“石頭?”夜瀟凌口中咀嚼這個名字,他好像在哪兒聽過,遂即又道,“從今天起,你就是常將軍手下的副將。未免你的名字難以服衆,朕再給你起一個名字。”
“既然你是常將軍的義子。如虎添翼,以後你就叫石翼。”
“好名字啊!”夜祈鈥眼見氣氛不那麼生硬了,不由得調侃活躍活躍氛圍,“沒想到九哥不但行軍作戰厲害連取名字都有一套。”
“謝陛下!”常飛虎和石翼一同謝恩道。喜不自勝的心情,讓石翼笑心中了開了花,他在軍營之中四年的努力,一步步從一個灰頭土臉的伙頭軍到今日一個真正的將軍。
夜瀟凌打量着眼前這個聰明的少年,他的能力不只在一個副將,但若一次性給他太高軍銜,只會助長他的年少心高氣傲。
就像當初的自己,便是因爲心高氣傲,所以纔會導致刺殺失敗,連累義父慘死。那個世人眼裡不會敗的戰神,不是沒有失敗過,只是那次的失敗被他深深埋在內心,時刻提醒着他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他以爲他永遠不會再失敗,但是他錯了。
半年前那一戰,他一舉滅了西尋國,在別人看來,他又成功地擴張了夜狼國的版圖,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後悔……
他敗了,他以爲他可以救她,可是他沒有……
“凌哥哥——”議事完畢,夜瀟凌杵着額頭,斜倚着寬大的寶座上陷入沉思,卻被邢旖姝的聲音給驚醒。
“是你,你怎麼來了。”
“凌哥哥——你不開心啊?”邢旖姝撅嘴問道,她已經來了有一陣子了,他卻把她當做空氣一樣。
“凌哥哥在想什麼?”難道他還在想着那個女人嗎?邢旖姝扯過一絲牽強的笑容,心中卻是百味具雜,捏在手上的字條,細長的指甲不禁掐進肉裡。
“朕想安靜一下,你下去吧。”夜瀟凌半眯着眼眸,少有的慵懶與疲憊,不冷不熱道。
看着此刻的夜瀟凌,邢旖姝火氣不打一處來。半年了,半年來,他對什麼都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對她也越發的冷淡,“凌哥哥這麼急着趕我走,就不想知道冰焰之域的情況了嗎?”
夜瀟凌不以爲然,半響才淡淡道。“冰焰之域怎麼了?”
“呵呵……這半年來,凌哥哥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爲一個女人訪遍天下名醫,費盡心機打造千年玄冰的冰棺只爲了保存一副屍體,甚至不惜大費周章的遷都,連處理朝政之事一個心情不好,就直接丟給鈥王去處理!”
面對邢旖姝如此犀利的指責,夜瀟凌竟沒有生氣,彷彿沒有聽到一般,安然地倚着靠背假寐,裝作沒有聽到。
“凌哥哥,你真的越來越陌生了……如果你什麼都不關心了,那麼冰棺被盜的事,你還需要知道嗎?”
“你說什麼?!”夜瀟凌猛然清醒,瞬間從軟座上了起來,深邃的冰眸滿是驚愕。
“我不懂!爲什麼……爲什麼你那麼愛她,她這麼傷害你,你都可以原諒她,爲什麼她都已經死了,你還是想着她,甚至比以前更加愛她了!”
“她還沒有死!”夜瀟凌眼神冰冷,就像被戳中了痛處,語氣裡只有滿腔的怒氣,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邢旖姝心間一片酸楚,他又這樣兇她了。言芷珊沒出現以前,他都不會的……邢旖姝不禁冷笑出聲,“呵呵……我就知道,一遇到她的事情,你就容易動怒!”心中無盡的失落將她吞噬覆蓋,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跟着他,纏着他,不是要做他的妹妹。她以爲只要她用心,只要她對他再好一點,凌哥哥就會感覺到,就會慢慢喜歡上她,他們可是有那麼多年的感情的啊。她一直相信凌哥哥會兌現爹爹臨終前的承諾照顧她一輩子的。
可是,這一刻,她的夢想破滅了。她固執,凌哥哥比她更固執,就像她放不下他一樣,最終,誰也放不下誰!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夜瀟凌一雙冰眸冷冷地落在她的身上,追問的凌冽語氣,那眼神似一把刀狠狠cha進她的心房,彷彿她就是那個盜走冰棺的人。
“我怎麼可能知道,這個是從冰焰之域寄來的,你自己看吧。”邢旖姝憋着一腔的委屈,眼眶紅紅,撅着嘴,將藏在手中的那個被她蹂躪的小紙團兒遞給了夜瀟凌,“我知道誰也阻止不了你,就算我故意瞞下這個消息,你遲早還是會知道的,既然如此,還不如……免得你再恨我。”
說完,邢旖姝便抽身而去,她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哭出來,她不想讓他看到她哭,因爲她心裡很清楚的知道凌哥哥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的寵她疼她了。而那個像跟屁蟲一樣老跟在她身後的離朔,以後也再不會再出現了。
夜瀟凌望着邢旖姝落寞離去的背影,深邃的目光閃過一絲心疼,深深嘆了口氣,無論他面上是如何的冷漠無情,不代表他沒有心的,“旖姝,有些東西,既然我給不了,就不能再給你希望。”
他從來都當她是妹妹,他既答應了義父會好好照顧她,就會履行諾言。更是出於對義父的愧疚,所以什麼事都任由她的性子來,養成她驕縱的性子。但是,他竟不知旖姝所想的照顧和他所想的是不一樣的,直到他發現她利用離朔設計他,甚至傷害珊兒,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夜瀟凌複雜的深眸死死盯着手中握着紙條,僵在半空,究竟是誰竟然能在冰焰之域劫走冰棺!
突然間,一個名字頓時冒了出來!恍然大悟!
“傅——絕——!”夜瀟凌一聲震怒,一掌震斷了靠近他的几案。木頭撕裂的聲音撕心裂肺,兵書滾滾撒了一地,冷酷嗜血的面容比漆黑的暗夜還要顯得深沉凝重,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