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類卿,擢南王翡翠(二)[3000+]
靜秋怔了一會兒,才應下,小跑着進了屋子。舒蝤鴵裻不一會兒便和語桐擡着琴出來,在院子裡給擺好。
我雙手合十,捂了好一會兒,又搓了許久,鬆動了關節。待靜秋搬了張凳子出來,放在琴架前,我纔過去坐下。
“這漫漫雪花兒,倒又叫我想起當日了。我在桃樹落花之際,翩然起舞,和着他的曲兒,那情景...”
“甚是浪漫呢!”不等我說完,靜秋便一拍手搶了話,嘻嘻笑道:“沒想到將軍也是這樣有情趣的人呢!”
“小小年紀,竟說胡話!”我瞟了她一眼澹。
她便又嘻嘻笑着,扮了個鬼臉。
所謂樂曲本無意,聽者卻有心,惟願這纏綿的曲兒,能叫人感受的到。我十指輕靈一動,那小調慢曲兒便又在這東苑之中響起,久久不絕。
雪花簌簌,落在琴絃上,一觸即化。落在我眼上,鼻頭上,倒還能停留片刻,擋一擋我的視線季。
我手指雖動着不曾停下,但目光卻早已離開琴絃,只微微揚着頭,卻自個兒也不知道究竟是瞧哪兒。
隨後,便是被腳步聲驚回了神。
只聽香童,語桐和靜秋無端的便跪下,便齊齊的喊了一聲,將軍。
我一怔,雙手展開成掌,壓住了琴絃,樂曲聲戛然而止。我歪過頭,便瞧見楚弋笙走進院子裡,停在一丈外,他穿着一件墨色大氅,手裡抱着一個金絲鑲邊的手爐。
整整四個月了,我以爲四個月的時間,已足夠能叫我說服自己。可如今見到他,卻又覺得來的這樣快,快得我沒有絲毫準備。
楚弋笙見我不吭聲,頓時有些尷尬,他張了張嘴,良久才道:“都起來吧!”
三人起身,皆是面露喜色,慌忙逃進屋子裡去。
見她們走了,我也回過神來,緩緩起身,“你...來了...”
“恩...這雪天兒裡,怎麼不怕凍着,還在外頭彈琴。”他說着,微微皺起眉,揣着手走過來。他一手拎着手爐,一隻手過來握住我的。
“都冷成這樣了,怎麼不抱個暖手的香囊,或是領一隻手爐?”他語氣裡有輕微的責備和關懷,瞧神色,倒看不出什麼。
說完,他便將自個兒的手爐塞到我的手裡,把我兩隻手都扣在手爐上暖着。隨後又覺得不夠,伸手解了自個兒的大氅,替我披上。
我抿了抿脣,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合適,只好閉口不說,生怕又惱了他,像那日一樣摑了我,再將我關起來。
“怎麼不說話?”他瞧着我,低聲詢問。
“我以爲,你不會來了...這支曲子我彈了多次,你都不曾來,我以爲你不是不曾聽到,只是不願聽到。”我低着頭,小聲說。
他雙手包住我的手,沉沉按了一下,嘆道:“傻話。我原以爲你還惱我,惱我打了你,可我真是氣極了才...”
我擡眸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也難怪,他是大將軍,在衆多下屬和妻妾面前,被我那樣難聽辱罵,怎能不氣極?我正琢磨着如何應這句話,他便騰出手攬了我,將我往屋子裡帶。
香童和語桐正在屋子裡忙慌慌的,又是點心,又是茶水,備了齊全。靜秋進屋拽了一個炭盆出來,擱在屋子角落裡,多加了幾塊炭。
“你們都下去吧,不必在跟前伺候。”楚弋笙道,拉着我圍着桌子坐下。
三人聞言,有歡喜的急忙走出去,將門閉緊。
我解下大氅,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後端了茶壺倒了兩盞茶,推給他一杯。又將紅棗糕推到他面前,轉念一想,又換了梨膏糖。
楚弋笙定定瞧着我,嘴角噙着笑,感慨道:“總聽說你是個牙尖嘴利,全身帶刺的主,瞧你先前的模樣就知道不假。可初見你時又覺得你溫婉俏皮,如今又這樣安靜嫺靜,倒不知該信什麼?”
“聽說?誰這樣說我?”我好奇道。
“自然是宮裡頭的,可聽了你不少稀罕事兒,聽說你連皇后都不放在眼裡。”他笑着彎了眼。
我在宮裡頭的那些事,恐怕早成了宮裡的飯後雜談,無人不知。也難怪他們說起我,都說我是個不好惹的主。可我細細想,我也沒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了,倒也值得他們總愛說我。
我撇了撇嘴,撿了一塊紅棗糕塞進嘴裡。
“阿錦,你可還...怨我...”楚弋笙忽然低低道,擰起眉,樣子頗爲忐忑。
我愣了愣,嘴裡還咬着那塊紅棗糕,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只好趕緊囫圇的吞下,結果卻嗆着了自個兒,不住的咳。
“你着急什麼...”他說着,將自己面前的茶盞端起來,一手捏住我的肩,一手端着茶盞往我嘴裡送服。
我雙手不知如何自處,胡亂揮舞着,只一口一口喝下他灌下的茶水,然後嚥下,這才緩和不少。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我拍了拍胸口,舔了舔嘴角,纔看向他,“你剛纔說什麼?”
他立刻皺起臉,哭笑不得道:“真不知說你什麼好...”
“我是問你,你可還怨,我瞞着你西琅慕已死之事?”他肅起臉問我。
此刻我只覺得心上絞痛,雖只片刻,卻叫我深深自陷。若非他提,我是半點都不願去想。半點都不願。
我垂了頭,不願被他瞧見我悲傷的面孔。
“我願意只是怕你太過傷心,你父母剛剛纔...我便想晚些時候告訴你,絕非有意欺瞞。”他急忙解釋,似乎很怕我又惱了,辱罵他。
我雙手握拳,垂在腿上以不叫他察覺,指甲深深陷進肉中也不自知。這樣一說,他倒是很爲我着想了,可縱然如此,也難以說服我。
“我...知道...”我怔怔的開口,言不由衷,只低低道:“我明白,只是我心裡太過難過,控制不住自個兒...”
“我...既已跟你回了南桀,又不曾尋死,自然是希望...”我抿了抿脣,繼續道:“給我些時間好嗎?”
“我明白...自是需要時間的。帶你回來那日,我也曾應允過,只要你不願,我便不強迫你,我說到做到。”他沉聲道。
我擡起頭,朝他一笑,頗爲感激,“多謝。”
“我早說過,你我夫妻二人,不必言謝。”
“哦,對了,上個月我南桀與北國締交結盟,南桀王自立爲帝,稱南桀帝。此次締交我一力促成,王兄褒獎,已封我爲楚桀王。”他頗爲自豪,眯眼笑着。
楚桀王,他被封王了。
“恭喜將...不,恭喜王爺。”我勉力彎脣一笑。
楚弋笙封王,這將軍府也改作王府,匾額上的字也換了下來。重作楚桀王府。
他封王后,南桀帝賜他封賞大權,可自行決斷封舉大臣,或爲妻兒自立封號,進爵。加之軍權大握,使他本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更成了南桀的頂樑大柱,堪比南桀帝。
這絕非好事。
楚弋笙爲自己的六位夫人加以封號,賜側妃。其餘侍妾均擢升爲夫人,婢子擢升爲妾室。唯獨我這個原先的七夫人,無封號。
不過也是我自個兒的意思,我本就來自西景,雖對外聲稱未眠是楚弋笙之子,但榮寵過大,必會惹人注目。我不想召來麻煩,便請他成全。
楚弋笙來過東苑後,東苑便不再是禁足之地,如今王府何處,我都去得。他派人給我新添了些東西,又派了些奴才到東苑來供我使喚。
他時不時會陪我來吃午飯,下午就回書房去了。
我將養了這些日子,心想也是時候去趙襲香處走走了。
香童說趙襲香是住在西苑正閣的,那兒還住着一位側王妃和四位夫人。我便細細想了想,這王府這樣大,楚弋笙又妻妾成羣,這樣的日子過起來,當真是與帝王無異了。
香童陪着一同到西苑去,西苑正閣入了門直走便是,守苑的奴才不認得我,待香童說過後,便小跑着進去通傳。
這日裡雪雖停了,也未曾在地上積了雪,但此刻卻是冷的很,我握緊手爐,催促香童快些進屋。
屋內炭火燒的正旺,暖洋洋的。香童替我解下大氅,遂瞧見屋裡頭人不少呢。左右兩側都擺了椅子,倒叫我想起昔日向後娘娘請安時的場景。
不過這兒畢竟只是王府,南桀也不如西景奢華,她一個側王妃,排場再大,又能大到哪兒去呢?
我施施然上前,稍稍彎了彎膝,淺笑道:“見過趙王妃。”
趙襲香見我如此,只擡了擡手,示意我不必多禮。
我這才瞧了一眼坐在兩側的人,左三右四,既有王妃大抵也有夫人或是妾室,今日倒是叫我撞上了熱鬧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