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朋咫尺,既往天涯何處(三)
“茶
“哦”他伸出手戳了戳我的臉頰,好笑道:“你便是爲了這個不爽?”
“怎麼,不行嗎,若是你巴巴的煮了大幾個時辰的東西,一下子沒了,你不氣?”我瞪眼道,伸手打了一下他落在我肩上的手。
他一怔,轉即苦笑道:“好嘛,這成了我的不是了,瞧你,可別慪氣了。聽說你就沒回鎣華殿,可是在這兒氣了一下午?邐”
“怎麼還不愛搭理我,要不我唱曲兒給你聽?”見我不理會,他便只好低低道,半點架子都沒有,只是一味討好我。
見他這般,連眉眼神色都是一味謙讓於我,我便有些心軟,不肯再撅着。可一想起今日之事,卻又是萬般猶豫,不知如何是好。
若我開口問他,他是否會告訴我癘?
“好了,我又不是氣你。”我擺手道,握了書站起身來,將書放到桌案上去。
他便也站起身,尾隨過來,從我身後將我擁住,下巴磕在我肩上,緩緩道:“我不喜歡看你不開心的樣子,你笑的樣子,最美。”
笑容。
那般渾然天成,發自內心的歡樂笑容,我都不知還會不會有。
他的手環住我的腰,在我腹上雙手扣住,我便將自個兒的手覆在他之上,扭頭問他:“阿葦,這些日子我總心神不寧的。總覺得有什麼事兒要發生,你說會嗎?”
“瞧你又胡思亂想了,能有什麼事兒。”他淡淡道,並無異樣。
“或許吧前日你說你絕不會騙我,也不會欺瞞我,此生都是如此對嗎?”我躊躇道,語氣遲疑。
“自然,君無戲言。”他篤定道。
我急忙追問:“真的嗎?真的如此嗎?”
他笑道:“孤說君無戲言,不成還會有假?你今日是怎麼了?”
“我只是覺得心神不寧罷了你當真——沒什麼事兒忘記告訴我?”我低了頭,已是有些按捺不住,險些脫口而出。
他默了片刻,只片刻,便道:“沒什麼值得與你說的事兒,若有,我必不會瞞你。”
我卻極爲失望。
他明知我與西琅澈感情極好,發現他出現在南桀,卻不肯告知。難不成我聽到的,全都是真的嗎?
他說此生都不會騙我,可此刻,他已然騙了我,或許從一開始便騙了我,而我竟信了這麼久,竟打算一生都信他。
他對我說謊,竟能如此從容,我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又何必不願相信今日所聽到的一切。
我歪了歪嘴,嘲諷一笑,卻只淡淡道:“如此,便好。”
“前幾日我偶然在宮中遇到羌溟,得知他擅長茶藝,我又喜歡這個,能傳他進宮來和我探討探討嗎?”我轉即道,已揚起笑臉,拋了方纔的神情語氣。
他便奇道:“你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我笑了笑道:“反正閒來無事,你只管說行不行便是了。”
“這有何難,依你就是了!”他寬厚的手掌在我頰上輕輕拍了拍,閤眼笑着。
夜裡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又怕擾了楚弋笙,不敢有什麼動靜。他躺在我身側,呼吸平穩,早已熟睡。
屋裡還亮着一支紅燭,遠遠的燭光搖曳。藉着微弱的燭光,依稀能瞧見他臉龐的輪廓,我便盯着望了許久。
他睡的很安詳,時而皺皺鼻子,像個小孩子一般。我總覺得平日和他拌嘴胡鬧的時候,他就是個小孩子,撅着嘴,一副我欺負了他的樣子,又或是從我這兒得了什麼好,便一副得意的樣子。
瞧瞧,現在我怎麼捨得他?
默默地,愈是對着他的臉,愈是控制不住自個兒的情緒,悄悄的掉起淚來。無論如何,我必要保西琅澈無虞。
第二日,楚弋笙果然爲我將羌溟招進宮來,我想着在鎣華殿見他,終歸是不夠安全,便叫香童在鎣華殿候着,等他到了,引他來茶花小苑。
我在屋裡備了茶和點心,大約未時的時候,才聽見叩門的聲音,我便急忙過去將門打開,迎他進來,
待他進了屋,我又探出頭去瞧了瞧,見香童已離去,四周也無旁人,才安心將門閉上。
“坐,在我這沒那麼多禮數。”我招手叫他坐下,然後指了指茶盞,“不知你愛喝什麼,這是竹葉青,你若不喜歡,我倒還有別的。”
“錦妃這樣待在下,在下反倒有些惶恐。”他笑着,緩緩落座,並無他口中所說的惶恐神情,倒頗爲自然。
同他說話,我自知沒那麼多顧忌。這宮裡,這南桀,都是楚弋笙的人,除了他,我也沒旁人可信,便是賭一把了。
“你與我又何必說這些,我今日能叫你來,想必你也猜出,我若非緊急,是決不會找上你。”我吸了一口氣,沉沉道:“我要你幫我!”
“你想離開?”他眯起眼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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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道:“我要你幫我找一個人。”
他疑惑道:“找人?什麼人?”
“西景二皇子,西琅澈。”
“他?他不早在兩年前就死了嗎?他未死?”羌溟顯然有些吃驚,不大相信我的話。西景西琅澈的名字,這世上應當不會有人不知,他雖未見過,但我信,他能隻身到南桀,必有些本事。
我點頭道:“他確實還活着,但楚弋笙要他的命,我要保他,即使搭上我的命。”
羌溟愣了愣,轉即疑道:“前次我見你,你似已做了決定,此生同他琴瑟和鳴。不過數日,你便與他反目?”
琴瑟和鳴,反目。又豈有這麼簡單,若非出了這樣的變故,或許我當真就稀裡糊塗的過完這一生了。此時,我不知我是幸運的,還是不幸的。
出於他還活着,自然是幸。
而出於我,卻是不幸。
我歪了歪脣,譏嘲道:“我不慎偷聽了他與旁人說話,得知他的人發現了西琅澈的蹤跡,有意滅口。而我,則是希望能夠暗中護着他。我問了他,他意欲瞞我,我又何必呵”
羌溟聞言,抿脣沉默。
他雖受命離歌於南桀看護我,在我想要離開時,不惜一切助我逃離。然而如今我並未想走,只想救西琅澈,卻不知他是否真的會幫我。
我孤注一擲,已無退路。
“若救不得他,你意欲何爲?”
“沒有這個假設——若你救不了,便是我以我的命要挾楚弋笙,也要救他。”我頓了頓,補充道:“若我在他心中當真重要,或許最後關頭,會是如此。”
原本我是篤定的,我在他心目中,必是重過南桀。
可如今,我卻不敢篤定,我怕他視他的王位比我,要重過許多。
況且我還有諸多事情想要弄清楚,不到最後關頭,我決不會拿自己的命,去做賭注。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懇切的望着他,“我希望你能幫我,如若可以帶着我們一起離開,去東蜀也好,去哪兒都好,只不是這兒。”
他笑了笑,輕微的點了點頭,“你既有如此要求,我又豈能不幫,我自會盡力而爲。”
我立刻展露笑容,連聲說了幾次多謝。
“還有一事,我不好向楚弋笙開口尋周桀,我需要見他,要你替我傳話。你只需對他說,我必須見他。”
“嗯既你如此說,我便替你傳話。還有今後你我聯絡多有不便,下次你若想見我,不妨叫語桐傳話。”他微笑道。
語桐。
我驚愕的張大嘴,語桐何時成了他的人?是從他確定我身在南桀?還是從一開始便是。此事我萬萬沒有想到,語桐跟在我身邊也久了,我只以爲她和香童都是楚弋笙身邊兒的老人了,沒想到竟
不過這樣也好,免得這宮中沒有自個兒的人,做什麼事兒都是縛手縛腳的。西琅澈,再我們重逢前,你必要好好活着,否則我決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