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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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韓小賢現在的功力,就算七七四十九天不吃不喝不睡也經受得住。此招苦肉計一出,就感動上蒼,噼裡啪啦地颳大風下大雨。

山裡的天氣反覆無常,韓小賢運氣不好,只能自嘆倒黴。

夜晚深寒露重,韓小賢跪坐在雨中,接受上天的考驗。

第一天,韓城沒出關。

第二天,韓城沒出關。

第三天,韓城依舊沒出關。

第四天……韓小賢仍維持着不動的姿勢,跪坐在那,其心可見。

天涯道人和韓小城跑到深山老林去修煉,一時半會不會回來。天涯門就成了這羣不速之客的棲息地。

韓小賢身揹着天誅劍,懷抱着麒麟杖,讓蕭復等人想走也走不成。

他的偏執連老天都看不去,颳風下雨曝曬一樣不落,輪番伺候。

韓小賢,七天沒洗澡了,所有人遠離他。

蕭覆在石桌上擺了盤棋,與慕容長生對弈。兩人說要達到神之一手的境界,一局棋也戰了個七天七夜。

颳風時,他們有忠誠的影衛圍成人牆,爲其護駕。

韓小賢兩個屬下,一個淚眼汪汪看他不知所措;一個冷眼相向無視他存在。

下雨時,他們有忠誠的影衛迅速架起一座木亭,爲其遮雨。

韓小賢兩個屬下,一個撐着一把小紙傘爲其擋雨;一個退回到木屋裡躲雨。

曝曬時,慕容長生有琅琊教弟子爲其端茶遞水送冷飲;蕭復有美麗的凰貴妃爲其拭汗扇扇子。

韓小賢兩個屬下,一個嚷着大嗓門說小少爺快回屋吧,快曬成煤炭了;一個坐在屋子裡喝着清涼的茶水。

韓小賢無奈道:“九重,你回去罷,我不礙事。”

九重猶豫了下,還想再勸,但奈何太陽之毒辣出乎他的想象,悻悻地回到屋裡。

韓小賢一聲嘆息:爹爹,你什麼時候才肯出來?看到我這樣爲你,不要太感動了哦!

韓小賢只要一想到韓城會有的反應,所有的辛酸苦辣全化爲甜蜜的傻笑。

七七四十九天後,韓小賢近乎人幹,韓城出關。

木屋的門吱呀一聲打開,近乎人乾的韓小賢立馬振作精神面貌,笑臉迎向親愛的爹爹。

他努力地讓自己笑得燦爛,可太久的透支讓他的身體虛弱不堪,氣若游絲,笑得牽強而讓人心疼。

心疼的是其他人,不是剛出關的韓城。

他近乎冷漠到冷酷地看着跪坐在地的韓小賢,冷聲道:“跪着作甚?”

冰冷得沒有絲毫起伏的語調,韓小賢許久未曾聽過,他愣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

這盞茶的時間,韓城銳利冰寒的眸子一一掃過衆人,若是普通人,被這一記眼神掃視,無不膽戰心驚。但在場的都不是普通人,只是輕微的哆嗦,如身在十二月飛雪中。

蕭復卻是瞭然而幸災樂禍地笑出聲來,失了形象。

韓小賢雙腿已經毫無知覺,甚至連意識都有點模糊,韓城的冷漠更是讓他有暈過去的衝動。

他好不容易抓住韓城的衣角,卻見對方蹙起的眉頭,一點也不好看,反倒讓人害怕,心驚。

韓城道:“放手。”

韓小賢不放。

韓城道:“你髒了本座的衣服。”

他“本座”了!

韓小賢真想就這麼暈過去該多好,該有多徹底啊!

韓城看了眼四周,道:“師父他還沒回來?”

衆人點頭。

韓城徑自向崖邊走去,負手而立,俯瞰崖底氤氳。

衆人尚未反應過來,韓小賢先咆哮尖叫了:“嗷嗚!!!爹爹,小賢知錯了!!!嗚嗚嗚~~~你可以打我罵我不要我怎麼可以不理我!!!怎麼可以!!!嗚哇!!!嗚嗚嗚哇哇哇~~~”

羣衆紛紛表示同情和疑惑。

蕭復走到一邊,暢快地奸笑。

韓小賢看他這樣,氣由心生,憑藉最後一絲氣力爬到他那,低吼道:“說!怎麼回事?”

蕭復忍着笑意,憐憫地看他,慈悲地道:“這裡是斷牙谷,集結天地之靈的地方,韓城在這裡閉關一次勝過其它地方十次……所以,你明白了吧?韓城這次出關又有了新的突破。”

韓城之前閉關,多是因爲散功,出關後也就是恢復武功。

這次,他並未散功就閉關,出關後是質的飛躍,量的昇華。

他修煉的是無慾訣。這無慾訣,簡而言之爲一門“斷情斷欲斷子絕孫”的武功!

韓城

又有了新的突破,就是說明他的心又無情了一步。

所以,對於韓小賢的“苦肉計”他無動於衷,沒有半點感動。

韓小賢這麼多日子的努力付諸流水,還賠了夫人又折兵,苦不堪言,哭死要活。

怎奈,連天凰柳逸這兩人都來安慰他了,就是韓城本人沒有前來安慰。

他一哭二鬧三上吊,韓城也未施捨過一個眼角。

最後,他沒吊死,但哭暈了。

一切的一切,慘劇收場。

對蕭復來說,這是喜劇。

對其他人來說,這是悲劇。

對慕容長生來說,這是正劇。

樂極生悲,人果然不能高興太早。蕭復的結局是同樣躺牀上幾天,透過窗戶看韓小賢鍥而不捨地融化韓城這座冰山,唯有苦笑。

九重和柳逸陷入重重心事。自從他們的小少爺恢復精力後,就對韓城展開強大的攻勢,引得琅琊教一干女弟子前來觀看。他們現在的局面,好像、好像……一羣天上的仙女看着地上的凡人上演一場鬧劇。

慕容長生時而欣慰地看着韓小賢的背影,時而惆悵地看着蕭復的側影,突然察覺自己老了許多。前些日子,琅琊子秘密回教,告訴他一些事,他正愁苦着呢。緊鎖的眉頭竟無人能撫平,唉,悲劇啊!

話說韓小賢,從來就不是輕易放棄的人。哪管你韓城再冷酷無情無視他的存在?他就不信,一天對着他唱四遍《ONLYYOU》,韓城還能無動於衷!

清晨對着朝陽唱一遍,正午對着琅琊教唱一遍,傍晚對着天涯門唱一遍,晚上躺牀上對着韓城的耳朵唱一遍。

是的,韓城只是突然冷感了,並非失憶。

他知道韓小賢是他的愛人,他的情人,他也知道他是愛着韓小賢的,可那種感覺就是難找回來,難以再活到過去。人似乎一下子老了幾十歲,只希望就這樣平平淡淡地下去。曾經的激情不再回來,也難再回來。

哪怕韓小賢衝他咆哮“你這個性無能的混蛋!”,都不能激起他一絲熱情。

他只是從清心寡慾晉升到無情無慾而已。

哪怕韓小賢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撫摸自己的身體,擺着誘人的姿勢,勾引着挑逗着,他看着也無半點感覺。

他想,他不是性無能,只是性冷淡了而已。

那時起,天涯門的夜晚,總會出現一個人,站在屋頂上,對月咆哮。

震怒了琅琊教,衆弟子紛紛投以火石。

震怒了山神,差點山崩地裂血流山河。

韓小賢最後一絲力氣用盡,最後一點激情燃燒成灰。他選擇坦然地接受這個事實,這個打擊,與韓城過起了老夫老妻的生活。

“爹爹,今天小賢學會烤餅乾,你要不要吃點?”

“嗯。”

“好吃嗎?”

“好吃。”

“爹爹,今天九重和柳逸上琅琊教找對食去了,你說他們能找到伴嗎?”

“不能吧。”

“是嗎?琅琊教那麼多姑娘他們再不看上眼,難不成得找男人?”

“是吧。”

“爹爹,今天我跟義父下了九局圍棋,全敗。”

“嗯。”

“然後我跟義父玩了十回五子棋,全贏。”

“嗯。”

“嘿嘿,我多贏了一回。”

……就是這樣,平淡瑣碎,成天就聊些雞毛蒜皮小事的日子。

夜晚,韓小賢來到院子前,這裡不久前添加了一個稻草人。

韓小賢揪揪稻草人的草帽,嘆氣道:“跟你談戀愛跟爹爹談戀愛有什麼區別呢?”

有,當然有區別。爹爹會“嗯”,稻草人不會。

韓小賢自我安慰。

或許這纔是他和韓城的“正常”生活,之前的全是幻影?泡影?

唉……

這些日子,韓小賢做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嘆氣:唉!

這些日子,韓城最喜歡的一件事是負手而立與懸崖邊,迎着風,向着日出的地方,等待他的師父迴歸。

韓小賢看着韓城挺直頎長的背影,又是唉聲連連。

他旁邊的九重打了幾下腹稿,終於開口道:“小少爺,你不覺得這些日子少了一個人麼?”

韓小賢失魂落魄,夢遊太虛,無意識道:“誰啊?”

九重只是出於友情的關心,道:“蕭復。”

韓小賢一個激靈,立馬清醒。道:“他怎麼呢?”

九重指指蕭復和天凰所在的那間木屋,道:“裡面。這些日子,從未出過門,之前還會有天凰出來,現在連她也不出來了。”

“他們躲裡面幹嘛?”

造人?

韓小賢一陣惡寒。

九重搖搖頭,也不清楚,他清楚的是:“慕容長生常進進出出,但他不讓我和柳逸靠近。”

什麼這麼神神秘秘的?

“爹爹知道麼?”

“城主也一樣。”

韓小賢看向那道掩映的木門,第一次有了探索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