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更,贏得了衆位大人的雷雷投擲和熱情評論。爲了回報,特漏夜更新。
感謝雨大的長評,對本文題目的“傾國傾城”做了最貼切的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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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壽宮。
平太后正在生悶氣。三天前剛頒下明旨,改太后寢宮爲“萬壽宮”。金字的牌匾今天一早就給掛到了她宮門上。
“打量着我有多麼老天拔地?”她啪地扣了水晶菱花鏡。一屋了內侍宮娥嘩地跪了一地。
新寵忠心諂媚上前,“太后娘娘可不老,瞧着跟花季少女兒似的。不過是聖上孝心,望着您千歲千歲千千歲呢。”
平太后也不傻,自然知道劉詡送匾來的用意。
咬牙恨道,“不過長得像耀陽,她也容不下。送個萬壽的匾來,敲打我呢。”
忠心更不傻,自己長得像誰他能不清楚。嚇得膽顫,努力笑道,“奴才們有太后庇護,自然無礙的。”
平太后挑過下巴,細打量這眉眼,又想起耀陽的好處來。恨得肝疼。
“娘娘,中宮大人到。”
平太后眉毛一挑,手下用力,把平安搡到地上,“不懂規矩的奴才,去,滾到廊下跪着去。”
剛纔還好好的,一轉眼就翻臉,平太后喜怒不定的性子着實把忠心嚇得夠嗆,也不敢求饒,連滾帶爬地滾到院子裡去罰跪了。
他是新進上來的總管,他一跪,整個宮裡的內監們就都感覺不好了。大家屏着氣,不敢走動。
這當口,戶錦進宮門了。
戶錦一進來,習慣性地掃了眼當是時的環境。本就氣質冷冽,這一眼,視線彷彿銳利的冰凌,很有實質,所有人都覺得咻地一下被當胸穿劍般,透心冷。不自禁齊齊跪下,深深叩地,不敢直視,“參見中宮大人。”
戶錦步子未停,走到廊下,忠心的臉吸引了戶錦的注意力。他初時以爲是慎言,細想這不可能。皺眉又瞟了一眼。他在行宮與慎言雖然接觸不多,但也完全看得出來,這是個冒牌貨。戶錦抿了抿脣,暗道太后可是真會作禍。
“啪”。有茶盞跌落聲從正堂傳來。
一個小宮女跑出來,跪在戶錦腳下,“中宮大人,太后娘娘正發火。您先候一候再進去吧。”
戶錦明白這是下馬威。他本就是侯府長大的,戶海也算是南境那裡的土皇帝。府中姬妾美人,也是不少。這些後宅裡修理人的招術,戶錦可不陌生。當下也不多說,退後一步,撩衣跪下。
“誰惹了太后,自去禮監司請罰。”他聲音不高,卻有不怒自威的壓力。
忠心額上汗下來。一箇中宮,在院子裡同奴才一同跪着,本就是太后想給他羞辱。誰知人家恰利用中宮身份,只一開口,便破了這個局。他不敢和宮規擰,更不敢和戶錦對着幹。眼珠骨碌碌轉着,吸口氣準備大聲嚎啕耍賴。太后不就是想給戶錦個沒臉嗎?他配合就是。
戶錦哪容他有先手。隨意一揮廣袖。駢指竟帶着劍風。忠心一口氣噎迴心口,骨碌碌往後翻了好幾個跟頭。直滾出宮門去。
外面自有人接着他,捂住嘴,拖去禮監司了。
萬壽宮裡的人面面相覷。變數太快,以至於沒緩過神來。這下無人敢再炸刺?皆屏氣凝聲,規矩地列成兩排。
外面鴉雀無聲。太后在內等了一會兒,也沒奴才進來通風報信,實在也不知外面情形如何。不禁心中暗罵這些無用的奴才。
等了好一會兒,平太后實在沒了耐性,自己從主座下走下來。
戶錦耳力好,聽見她要出來了。不動聲色地理了理儀容,還不忘特意併攏了雙膝。
平太后走出來,一見情形,險氣得倒仰。這般沒用的奴才,這是中宮還是她的萬壽宮啊。
戶錦臉色紋絲不變,完美雍容地伏下身,“參見母后。”
平太后人都出來了,也沒理由再晾着人不見。哼了一聲,轉頭留給戶錦個氣滯的背影。
有內侍上來,引戶錦起身,入正堂。
戶錦利索地站起來。修長身形,寬展的肩,朝陽正豔,金燦燦地,灑了他一肩。他小小彎起脣角,不屑中帶着灑脫。
第一局,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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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自己的位置坐好,正堂氣氛又凝滯起來。
她不說話,戶錦便垂目,安靜地坐着。
平太后眯起眼睛看他。那一身正紅色吉服,大大刺激了她的神經。先帝至死,她也不過是個妃。衣櫃裡的衣服再貴重,也沒一件正紅。
她打量着戶錦。氣苦中又帶着癡迷,目光有如實質,從戶錦的肩,向下溜,滑過胸膛,到修長的腿。從不知會有男子,將正紅色穿得這樣英氣。
戶錦多敏銳的人,即使在戰陣上感受殺氣,也沒此刻覺得遍體不爽。
他垂着目,輕輕翹起嘴角,譏諷又寒。
“傷可好利索了?”平氏漫聲問。
戶錦恭謹答,“回母后,兒臣身子已經無礙。謝母后關心。”
面子工作倒是溜光水滑,比尚天雨沉得住氣。平氏心裡冷哼。
“晨昏定省,是爲人子的孝道。大婚這些日子了,皇后倒是頭一遭來,可知罪?”平氏陰冷道。
戶錦起身,“回母后,兒臣在南境時,每日晨昏的禮數,是守着的。即使父母不在家,也要在屋外磕幾個頭,方全了孝禮。”
平氏發笑,“怎麼,到了宮城做了中宮,便不用守了?”
戶錦微笑道,“兒臣不敢。母后身份貴重,兒臣自當加倍守禮。只是前些日子母后派給兒臣的教引宮人提及,正因爲後宮有太后坐鎮,所以所以男後和男侍們,首要便是嚴守好宮規,無論是誰,人人都有宮禁。即使是中宮皇后的兒臣,沒有陛下引領,無事也不得多在後宮走動。兒臣不敢逾矩。所以,這些日子便只在陛下寢宮和自己的中宮裡。陛下每旬會入後宮給母后請安。兒臣便也只好在那一日來拜見母后了。”
平氏這算是第二次同戶錦正面打交道,頭一遭聽他說這麼一長串,有理有據,思路清晰。一條條宮規聖命,讓她全尋不出發作的理由。
她氣得肝疼,灌了幾口冷茶,又擲了杯盞,“便是口熱茶也喝不上,你們也是有孝心的?”
這般撒潑,戶錦就算是在家裡的侯府裡,也未曾見過。他愣了下,揮手叫人,“給太后換熱茶。”
太后宮的宮女唯唯應是。
連茶都不親給遞一杯,戶錦始終與她隔着不近的距離。偏平氏還發作不了,心裡貓撓一般。
轉了轉眼珠陰笑道,“你們也大婚快一旬了。劉家本就人丁單薄,這開枝散葉的事,可不能輕忽。”
戶錦垂目,耳垂有點紅。
平氏心裡憋着冷笑,面上卻一派雍容,“欽選的侍君們,也都由各自教引宮人調
教得不錯,皇后也該提醒着皇帝,早日頒佈下明旨,讓各君歸位纔是。”
戶錦不急不躁,坦然道,“兒臣遵旨。”
“初一十五的,聖恩雖隆,你也要讓大家雨露均沾。”平氏完全一副惡婆婆的嘴臉,訓道,“趕緊製出個章程,侍寢的事,你得從中主持才行。”
“你是皇后,這方面要大度,不要與他們爭,要有個中宮的表率。”
戶錦聽她越說越來勁,淡淡道,“母后有所不知。這些日子,御史們紛紛上折,戶管司,禮監司也議了好多次,大家都認爲,女主臨朝,好多規矩得摸索着來訂。就拿後宮的事來說,後宮既有太后和老宮妃們,也有新入宮的侍君,這樣混住着,到底不成體統。議來議去,有人提議,就算是富貴人家,至親骨肉,在居住上,也還分着內宅外宅呢。不如也將後宮改建面前後兩處宮所,侍君們居外後宮,太后和老宮妃們居內後宮。這樣,於皇家也……體面。”
平氏呆看着他,這段話比方纔的還長,她猛地沒琢磨明白話裡的意思。
“這回選了八位青年才俊,允文允武,甚是可心。皇上也想着快點頒旨,讓人住進來呢。本就在猶豫,後宮裡一向清淨,忽然進來這麼多侍君,恐擾了太后。又怕到時天天給侍君們上門禁,悶壞了人家。正左右爲難,就有了這樣有建設性的提議,當即允准……”
“內後宮,外後宮?”平氏匪夷所思所思地直了眼睛,“這……?”所有的侍君居外後宮,她獨自在內後宮,“這是要圈禁哀家?”她尖聲厲叫起來。
戶錦微皺了皺眉,心道這人也太潑了,“母后何出此言?皇上仁孝,咱們自然也是要孝敬您。您帶領老宮妃們住在內後宮,熙養天年多清靜。咱們大齊,還需要您的母儀教導。”他後面的話沒說出來,您還是注意點形象吧。
平太后說不過他,他句句扣着宮規,扣着禮制。難不成自己一個太后,嚷着要和女婿們混住在一個院子裡?平氏氣苦得胸口發悶。從來都以爲,後宮還得她來把持。現在才琢磨明白。自己已經成了光桿將軍。
好一招釜底抽薪。
戶錦悠然坐下,喝了口茶。
第二局,完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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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氏頹頓在主位上。原以爲每天男侍們齊聚於此給她請安的日子甚是堵心,如今看來,那種日子竟是不可求的境遇。她又氣又恨,卻一句也駁不回去。一口血險噴出來。
“後宮人多事雜,哀家如有鳳諭,又該如何令行禁止?”她畢竟宮中浸了快三十年,很快冷靜下來,開始往回扳分數。
戶錦平靜地看着平氏,“母后有令,兒臣們豈敢不遵。”
平氏微微冷笑,“近日,母后一直心緒不寧。想着必是先皇在天之靈,也因着不能參加唯一女兒的大婚而感到遺憾。”
“皇后不如替母后禱告先帝,也讓他平了這憾意。”
“是。”戶錦應。
院子裡,已經擺好祭禮一應用品。戶錦站在祭桌前,鵝卵石鋪就精美花樣的地面上,並沒有擺跪墊。他心中輕哂。
接過宮女遞過來的香,對天三拜,插在香爐裡,撩衣,跪在石子地上。
跪香,一炷,三炷,五炷,都有,平氏沒給他個準數。
從上午熬到正午,平氏眯眼看着院外亮芒芒的毒日頭。心裡舒服了不少。
戶錦的內衫已經被冷汗溼透了。他仍挺直着身子,即使跪着,也如一棵勁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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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
連成愁得不行。劉詡臉色很不好。
“您可別一頭闖過去喲。”連成力勸,“那頭正愁找不着您呢,趕着送上門去,不得和中宮大人一起呀……”
劉詡瞪了他一眼。
連成脖子發冷,也得堅持,“總不會讓人跪一天的,中宮大人武將出身,底子好。且忍得過。”
劉詡咬牙。
午後,九炷香盡。
平氏早熬藥不過他,睡午覺去了。
宮娥傳話,說禮成。
跪了近三個時辰,膝蓋被小石頭粒硌得血肉模糊。
吉祥含淚跑進來,扶他。
戶錦擺擺手,撐着自己起來。
轉身朝正堂門口走了幾步,踉蹌着,幾乎撲倒。
吉祥急忙扶住他,戶錦咬牙又跪在正堂門口,叩頭,“兒臣告退。”衝着空蕩蕩的主位行完禮,終於完成了這次請安的最後一道程序。
戶錦拖着步子,被扶出萬壽宮。滿院子的宮娥內侍和禮監司的執星官,皆跪送。人走了,宮內仍無人敢起,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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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詡在中宮迎住戶錦。太醫們早候着。
一通忙亂,戶錦終於被上好了藥,躺在牀上。
“讓你跪,你就跪?不會裝着體力不支,舊傷復發什麼的?”劉詡看着他的腿,“石子上跪了三個時辰,是要廢了這雙腿?”
一邊吉祥已經被劉詡訓了半天,聽這話,深以爲意,紅着眼圈爬到牀邊道,“中宮大人,本已經三局兩勝。只這最後一局,也……確實實心眼了點。”
戶錦疲憊地張開眼睛,無奈笑道,“快別數落我了。三局兩勝已經是不錯了,天下實沒有常勝將軍的。”
劉詡被他氣笑,疼惜又氣道,“連吉祥都敢說你實心眼,你還不受教?”
“受教。”戶錦嘆氣。
“這下說好的省親也去不成了,你爹孃不定怎麼想呢。”
能不回家,正中他意。戶錦暗暗鬆口氣。放鬆。
有禮監司的一個管事溜着門邊進來。
戶錦多銳利的聽力。睜開眼睛,那人衝戶錦點點頭。
劉詡抓住他小動作,回頭看見來人。
“怎麼了?”
戶錦垂下眼睛。
“嗯?”劉詡奇怪。
戶錦靜了好一會,緩緩道,“後宮的雜事,臣自料理。”
劉詡頭遭被戶錦堵了話,噎了半晌,氣得咬牙笑道,“得,算朕多嘴。”
“……”戶錦畢竟不是逞口舌之利的性子,堵完她,便不再出聲,又閉上眼睛。
看他確實累夠嗆,劉詡伸手替他掖掖被子,“睡吧。”
起身,到外間。摺子帶了一部分,她也不回前面去了,只坐下批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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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錦一覺睡到晚上。
劉詡本要他在牀上用點飯,他堅持要起來。
走路仍一瘸一拐,不過人到底硬氣,自己上了桌,吃飯。
劉詡陪他吃過飯,纔回自己寢宮。
萬事通魏公公趕來伺候。
劉詡一邊喝茶,一邊聽他八卦。
“禮監司的老黃,今日可頂了老大的雷。”魏公公輕笑道,“太后娘娘新提的總管犯了錯,被中宮大人扔進禮監司去了。”
劉詡睜開眼睛。
“那個叫忠心的?”
“對對對。”魏公公多精的人,一個別宮太監,陛下能馬上叫出名,可見上了心。
“因是開罪了太后,所以中宮大人便出手給處置了。按宮規,杖八十。哎喲,打的挺狠。”
“太后娘娘一貫是午睡的。等醒了,許是氣也消了,找人時,纔想起人已經在禮監司了。趕緊派人去禮監司要人。”
他很有技巧地停下,看劉詡反應。
劉詡示意他繼續。
“人都打得出氣多,進氣少了。太后娘娘把老黃叫去,罵了半個時辰。老黃可嚇着了,回來,抖到現在還喝不進一口水呢。”
“那忠心也不成了個人形,太后一瞅,噁心了,也不要了。”魏公公說了結局,吃吃地笑起來。
劉詡揮手遣退魏公公。
自己出了半晌的神,長嘆出口氣。
戶錦啊,不過是一個肖像慎言的太監。你跪在萬壽宮,便無人敢提醒平太后去禮監司要人。你使了暗渡陣倉之計,拼着傷了自己,不過是爲着我的一個心結。你……還真是實心啊。
三局兩勝。劉詡想起日間吉祥的評語,不禁撫額。如今縱觀戶錦今日佈局,前後呼應,一氣呵成。招招有法,後手續延。原來自己攬進宮裡來的,真真是個智計出衆的,常勝將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