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綿延。
押糧隊於傍晚在一處背風處宿營。奔波數日,饒是鐵打的精英,也人困馬乏。運糧的那些秦地的民工們,更是扛不住了。訂好值夜的人員後,衆人幾乎都是閤眼就睡熟了。
整個露營區,一片寂靜。只餘篝火畢畢剝剝,風聲蕭蕭瑟瑟。
午夜。一個淡色的身影,驅一匹馬,出現在半山腰。疾馳的馬蹄,踏碎了夜的淡霧。寂靜也彷彿被這破竹的身姿撕開道口子,數道皎潔月光,從厚厚雲層突地瀉下來,灑滿馬上男子一身的耀目。
值夜的鐵衛們醒覺戒備,極目眺望。那人風一般飛馳至山腳下,忽地一提繮,馬兒前蹄高高揚起,全身立起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好俊的騎術。
“你……你不是?”鐵衛轟地炸開了。
一身月牙色長衫,寬袖飄飄,身形頎長,漂亮的眉眼笑得彎彎的,謫仙一般立在馬上,不是雲揚,還會是誰?
“多日不見,兄弟們可好?”縱是兩日夜不眠不休地趕路,雲揚的聲音裡亦含着欣喜和蓬勃的朝氣,見到弟兄們,笑意再含不住,從嘴角邊盪漾開來。
“雲管代……”幾個鐵衛嘩地圍上去,激動地歡呼起來。
大半年不見,雲揚身形又高挑了些,許是不在漠北寒天的地方守邊了,整個人少了些戰場上的肅殺之氣,用一個鐵衛的話是,“雲管代,幾月不見,越發細皮嫩肉,招做皇帝老子的駙馬兒,也是不差的。”
雲揚笑着咬牙,“莫胡說。”
從他兒時入營起,這幫傢伙就這麼調侃,現今聖上已經是個女子了,他們也不知道改改說辭。衆人都轟地笑起來。
雲揚眨眨眼睛問道,“元帥呢?”他舉目朝營地四周望了望,壓低聲音,“睡了?”
瞧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幾個人又笑起來,“元帥這些日子,可是累得不輕。身邊要是有云管代幫襯,那就輕鬆嘍。”
雲揚眼睛都亮起來了。“我去看看,兄弟們忙吧。”他壓低聲音,也掩不住眼裡的歡喜,“別吵醒大家,三更時,你們都歇下,我做早飯啊。”
幾個人眼睛也亮起來,趕了這麼長時間路,就沒吃過一頓熱乎飯。當下紛紛道謝。
雲揚卸下馬鞍,讓馬兒自己去找地兒休息,衝幾人擺擺手,急急地往元帥帳子去了。
“俺咋覺得雲管代插上條尾巴,都能樂得搖起來了呢?”有個鐵衛冒出一句。衆人愣了下,都覺貼切,吃吃笑起來。雲揚回來了,真好。雲帥陰沉了大半年的臉,總算能開晴了吧。
一股風地跑到元帥帳子前,手指搭上帳門,雲揚忽地有些情怯。上回偷偷到營裡想看大哥一眼再走,連帳子都沒敢進,。想到這一年來的變故,雲揚澀澀地嘆了口氣,想到馬上又能見到大哥了,心裡又歡悅起來。
輕輕撩起帳門的簾子。帳內有一豆風燈還亮着,昏暗暗的。走進去,撲面而來的是山地夜裡常有的溼氣和帳子特有的皮革味道。熟悉的簡陋、熟悉的艱辛,隨着大哥征戰在外的日日夜夜,一下子涌現在雲揚的腦海裡。雲揚屏着氣,悄悄地走到雲逸牀邊。榻上的人沉沉地睡着,均勻的呼吸夾着輕輕的鼾聲。看着大哥明顯瘦削下來的臉,雲揚的眼睛酸起來。
黎明。
多年征戰的習慣使然。雲逸在啓明星初現的時辰,倏然醒轉。睡前蓋着的被子,一絲不亂,看這一夜睡得有多實,竟是一個身都沒翻。雲逸抻抻臂,渾身發疼。
帳簾一挑,清新的水汽和着飯香,飄了進來。
雲逸翻身坐起,眼前就託過來一隻面盆,持盆的軍校雙手把盆擎過頭頂,垂頭跪下當盆架。
雲逸並未留意,隨身的親衛都放到糧隊裡面去了,起居飲食便也不怎麼講究了。他伸手先試了下水溫,不冷不熱,“嘩嘩”洗過臉,人清爽不少。他起身坐到桌前。桌上擺着兩碟小菜和着熬得軟和和的稠粥,還有兩張熱氣騰騰的餅。雲逸食指大動,先喝了一大口粥,清香滿齒。“不錯。”他滿口稱讚,三下五除二吃了個乾淨。
持盆的“小校”侍立在身後,忙遞上一條擰得溫溫的溼面巾,雲逸接過來又抹了抹臉,舒心地直嘆氣。
“差當得不錯,你是哪營的……”雲逸轉頭,一下子怔住。身後淚光閃閃,溢着欣喜笑意的,不是自己的幼弟雲揚,還會是哪個?
“揚兒!”雲逸騰地站起身。
雲揚撲通一聲跪在雲逸膝前,“大哥,是揚兒回來了……”一句話說出,人早哽咽。
雲逸挑起雲揚下巴,急切地打量。
“大哥……”雲揚顫着脣,淚珠撲倏倏地往下落,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雲逸眼睛也溼了,一把把人拎起來攏到懷裡,長長嘆氣。
緊緊地籠在熟悉的寬和溫暖的氣息裡,雲揚彷彿又回到兒時,脆弱、委屈、無措、迷茫,心中生出無限依戀。獨當一面修築起的堅強和冷靜,一下子破功,無聲的淚,溼透了雲逸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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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營傳來嫋嫋炊香。
元帥寢帳裡,一片寧靜。重逢的激動平息後,雲揚有些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他垂着頭站正。剛哭過的臉還溼着,彷彿白脂玉晶瑩剔透,漂亮的眼睛裡,掛着淡霧,怯怯的不時挑起眼角,看看雲逸表情。
雲逸也平息了下,坐在案後,笑咪咪地打量自己的小弟。
“來了也不知會聲,還和大哥打啞迷?”
雲揚咬咬脣,“大哥,揚兒怕您氣得吃不下,就想服侍您吃飽了,再……”
“哼。”雲逸輕哼,“算算你做了多少懺逆的事?真真是該打了。”雲揚抖了下,垂頭跪正。從來大哥若真生了氣,他是斷不敢再撒嬌的。不過心裡卻莫名踏實下來,大哥還是把自己當弟弟看。
雲逸打量雲揚,小傢伙一別幾月,又長高了些,比量了下,竟和自己不相上下了。就是身板瘦了些。方纔握着他腕子,試了試他心脈,毒似解了,只是內力不見長,想是受損了。心裡一疼惜,語氣也緩下來,“這些日子可在秦地?怎麼找過來的?”忽然想到秦已經被攻陷了,雲揚本家若是秦的世家旺族,一定是首先被朝廷舉家遷到大齊來的一批。舉族遷居別國,可不同遊山玩水,其中多少艱辛,雲逸不由心疼道,“一路兵禍,家人可有閃失,你毒剛解,功力尚不足恢復,可有兇險?”
雲揚搖頭。心裡慌亂。
雲逸挑起雲揚瘦尖了的下巴,“嘔血的症狀好了?不在家中休養,跑兵營來做什麼?”
“大哥……”雲揚鼓足勇氣,擡目正視雲逸眼睛。
“嗯?”雲逸略略挑眉,看着雲揚那一臉鄭重神情,不由笑道,“想留在營中?現如今你已歸回本家,若有事,該由族中長輩同意才行,可由不得大哥作主了。”說到這,不由悵然,“等大哥送完軍糧,就一同去揚兒本家看看去。你離家十年,也該對長輩們有個交待纔對。”
雲揚仰着頭,淚水撲簌簌地,從眼角倒流進鬢角里。
“大哥,揚兒不孝,先前一直哄瞞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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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雲逸愕然。見雲揚全身都因激動而打着顫,臉色蒼白如同紙一樣,雲逸心中隱隱有了譜。莫不是因爲和當今聖上感情糾葛,揚兒心有不安?
“有話起來講吧。”雲逸伸手拉他。
雲揚哭着搖頭,“大哥,揚兒不孝,先前一直哄瞞着您。揚兒不是什麼秦地世家的少爺……”
雲逸真正驚愕了,“揚兒想說什麼?”
“揚兒……揚兒是秦人,但不是什麼世家少爺……”雲揚執著地重複這句。
“揚兒到底想說什麼?”雲逸腦中閃出許多假想,勉強笑道,“難不成揚兒是秦地奸細?”
本是緩和氣氛,誰知雲揚卻更糾結。
“大哥,揚兒……揚兒本姓楚,單名洛……”雲揚渾身打着顫,一字一字擠出來。
“……什麼?”雲逸震動。
“揚兒……揚兒國姓楚,單名洛……”這名字從口中一字字道出,彷彿燒紅的鉻鐵,讓雲揚身心灼痛。他咬緊牙,淚撲簌簌落。
靜默。雲逸嘴角的笑一寸一寸地冷卻下去,半晌,扶案緩緩站起,臉色幽深難明。他定定地盯着雲揚,難以置信,“楚洛?楚洛!你……是哪個楚洛?”雖是問句,但卻有一個清晰的答案浮在腦海裡。
雲揚無地自容地俯身拜伏在地,“大哥,揚兒知錯,揚兒萬死,不該瞞了大哥那麼久,揚兒對不起大哥,對不起雲家上上下下……”
頭頂久久沒有聲音,雲揚抖着手拉雲逸衣襬,悽然,“大哥,十年前您救下揚兒,揚兒便認了您是揚兒的親人,從此再沒想過回秦去。揚兒本就是被父皇賜死過一回的人,那年冬天,在河邊垂死時遇見大哥,就當是重新活過一樣,揚兒真的是想把從前都忘了。”
他急切地仰起頭,想看看雲逸表情,卻是不能如願。
雲揚再膝行半步,抱住雲逸的腿,把臉埋進雲逸的下襬裡,“大哥,揚兒錯了,大哥……”聲聲哀求,夾着越來越不穩的哽咽。
久久,“起來吧。”雲逸啞着聲音。
雲揚哭得肝腸寸斷,抽噎着擡起面龐,看見雲逸慈愛又疼惜的臉。
雲逸長嘆口氣,伸手將人拉起來,“不過是一個身份而已……”
雲揚驀地睜大紅腫的眼睛,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撿到你時,也不過十歲大……”雲逸沉重的神色間掛起龐溺,他揉揉雲揚的頭,似是沉浸到十年前的回憶,小小的孩子,哪裡揹負得那麼多國仇家恨,“大哥從來都把揚兒當親弟弟,即便是知曉了揚兒身份,只要揚兒不嫌棄,大哥和雲家上下,亦是你的親人……”
“大哥!”雲揚劇震,後退一步,撲通跪下,“揚兒一生都要做大哥的親弟弟,做雲家的好兒郎。”
“好。”雲逸一把扯起雲揚,兩兄弟對望,眼裡都凝着激動的水汽。
“不過,只在帳子裡說的話,出去了,不能亂講,鐵衛們自是要瞞得緊緊的,就是回到家,對着父親和你嫂嫂,也不可講,記住了?”雲逸聲音又蒼涼沉重起來。
“大哥,揚兒讓您爲難了。”揚兒眼圈又紅了。雲家長子英年早逝,雲逸實是次子,在家裡他只能叫雲逸二哥就是這個原因。大爺早年死在與秦的一次交戰上。雲逸、雲揚等,莫不是受了感召,才相繼投筆從軍。這也是爲什麼大儒雲氏一門,三個兒子都從軍的真正原因。
雲氏與秦的國仇家恨,竟壓了雲揚十年……
雲逸喝了口雲揚捧過來的水,平息了下,不禁又疑道,“瞞了十年的話,不知是何機緣,倒讓揚兒今日悉數說乾淨?”突然,他注意到雲揚穿戴,寬袍展袖,一身儒雅,看慣了他穿武將常服,乾淨利索,倒不曾見過這樣飄逸的樣子,不禁奇怪,“怎麼穿成這樣?”
雲揚苦笑着擡手揚了揚展袖,十分不自在,“大哥,揚兒……”
雲逸看着雲揚又是一臉惶恐不安和愧疚,便知他心裡還有事,不禁笑道,“小弟,你到底把話一次說淨吧,大哥禁不起……”
雲揚垂下睫毛,又有些哽,“大哥,揚兒不孝,以後再不做欺瞞着大哥的事了……”
“幹什麼,還要發誓賭咒不成?”雲逸看不下去,心疼地打斷他。
雲揚臉紅起來,“大哥……”
“說吧,到底什麼事?”鋪墊了半天,雲逸好笑地看着雲揚紅起來的臉頰。
“揚兒想稟明大哥,我已經心有所屬……”雲揚弱弱的聲音,臉象紅布一樣。
“果然是當今聖上?”
雲揚垂下目光點頭。
雲逸表情嚴肅下來。
“大哥從小教導揚兒知理明禮,揚兒未敢或忘。”雲揚堅持了下,鼓起勇氣擡起頭,“只是揚兒真心已有所屬。聖上一片真摯,揚兒亦對她傾慕至深。故此,雖幾番矛盾掙扎,到底做不到發乎情,止乎禮……”
雲揚再撩袍跪下,鄭重道,“揚兒私相授受乃至私訂了終身,枉顧禮儀家法,誠心向大哥請罪,待回到雲家,定在列祖列宗面前請罰,只是……”
雲逸擰緊眉。雲揚雖忐忑,卻堅持着仰起頭,看着雲逸眼睛,
“只是揚兒已經心有所屬,與郡主的親事,萬不能從。懇請大哥,成全揚兒吧。”話畢,一叩到地。
“揚兒先前說了一大通,是否是告訴大哥,揚兒心中還敬着大哥,還認是雲家的子弟?”許久,雲逸沉聲。
雲揚愧疚點頭。他只怕自己瞞下的事,會傷了與雲逸的兄弟情。
“那揚兒可願聽大哥勸告?”
“請大哥教訓。”
“不敢說教訓。”雲逸苦笑逸在脣邊,面前的人,曾是秦儲,是當今聖上心儀之人,身份何其顯貴,卻仍能守着與自己的兄弟情誼,他該欣慰,可是正因爲雲揚的這片赤誠,他纔不能不爲雲揚的今後打算,雲逸沉聲,“揚兒生長在秦宮,當知從來皇家無親情,更逞論別的。揚兒若以爲能夠兩情相許,或許聖上做得到,但聖上不僅是揚兒的愛人,更是大齊百姓的君王,她不會如普通女子般,給你妻子的愛戀……”
雲揚垂頭,肩有些顫。
知道他聽進去了,雲逸探手扶起他,“揚兒必是都想過了。大哥本想給你選條最容易走的路,娶門賢惠妻子,平安幸福一生……”雲逸有些哽,掩飾地轉過臉深深吸氣。
雲揚咬脣,不忍看雲逸痛心的表情,“大哥,揚兒都明白。可是……揚兒從生下那一天起來,就已經命定,必是終生困在宮中,高處孤寒,何談真情?後來得遇大哥,十年間備受呵護,這已經是揚兒求之不得的福份。揚兒不求更多。”
雲逸心中一動,“揚兒,你與聖上……呃……”他皺皺眉,雖然有逾越,但也不能不問清楚,“你與聖上,真是……你真是喜歡她?”
雲揚臉又紅起來,點頭。
雲逸細細打量他神色,半晌嘆氣,“罷了。”
“揚兒,聯姻之事,我們負於國丈,尤其郡主,何其無辜。”雲逸正色。
“是。揚兒定當國丈面前請罪。”
“小孩子,這樣的事不要摻和了。大哥親自處理。”雲逸沉聲囑咐,“你也不要再見郡主了。”
雲揚愧疚。
“大丈夫生於世,當頂天立地,當知有所爲有所不爲。”雲逸大手按在雲揚肩上,“既然決定以雲揚身份而生,就要忘卻前塵往事,事齊以忠,事君以忠,事親以孝,萬不得三心二意。”
雲揚心頭一凜,“揚兒明白。”
雲逸不由又嘆口氣。雲揚身份如此,即使做了皇侍,也不能太過招搖,恐怕真要一生困在深宮裡了。他看着雲揚年輕絕美的面龐,腦中不由映出月色下曠野裡恣意縱馬的畫面,不由心痛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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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正敘話,帳外探進一個腦袋。
“元帥,兄弟們吃好飯了,拔營?”是裘榮。
看見裘榮小意的樣子,雲逸輕斥,“好歹主管着鐵衛營,瞧你縮頭縮腦的,成何體統。”
裘榮趕緊進來站正,不忘衝雲揚眨眨眼睛。
雲揚很規矩地立在雲逸身份,未敢有大動作,只瞬了瞬長睫毛,算是迴應兄弟們的關心。
雲逸自然洞悉他們的小把戲,懶得管,“糧車準備妥了?”
“是。”裘榮正色起來,“回元帥,運糧的秦人有一半都累垮了,現有不少人還病病歪歪的,拖累行程。”
雲逸皺眉。
“周邊府縣今晨派來許多民工,不如就此把病的弱的挑揀出來,留給這些府縣衙門做苦役工吧。”
“好,速速辦妥。”
雲逸譴走裘榮,邁步也向帳外走。及掀帳簾,他忽地停住,回頭看着心事重重的雲揚。
雲揚心不在蔫,幾乎撞在雲逸背上。
“大哥?”
“出了營帳,你不再是什麼楚洛,可記下了?”雲逸鄭重。不是不相信雲揚,只是方纔在說秦人的事時,雲揚眼中閃過的痛楚神情,讓他不得不警醒。
銳利的目光彷彿把雲揚看透。雲揚咬脣垂頭,“是。”
“好。”雲逸深深看了他一眼,轉頭大步走出帳去。
雲揚跟在身後。出了帳子,是一片開闊地。
龐大的運糧車隊伍整裝待發。每車兩位車伕,看打扮,有半數秦人,都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正情緒激動地嚷着什麼。雲揚順他們目光望去,只見另一側場地上有州府衙役服色的人衆,正用長繩將病弱不能再趕車的人綁縛成串,準備押回去服苦役。有秦人是親兄弟、父子同來的,不願彼此分開,便有人掙扎喝喊。衙役們揮着手裡的鞭子、棍棒,驅趕喝罵。雲揚側頭,不忍看秦人們悲憤悽楚神色。
“出發。”雲逸表情凝重,揮手沉聲。大隊在鐵衛驅喝下,朝着官道進發。
雲揚長吸口氣,翻身上馬,走在隊伍前面。耳邊,盡是秦人們痛苦的呼號,鐵衛們粗暴的喝罵,皮鞭抽在皮肉上的聲音。雲揚始終沒回頭,卻暗暗收手握繮的手,心一下一下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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