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致野的辦公室設在MFC主樓頂層,從落地窗往下俯瞰,幾乎整座城市的景色盡收眼底。
蘇晚進門的時候,徐致野正低頭努力研究着一摞文件,眉毛揪成一團,託着腮鋼筆在白紙上戳啊戳的,像極了上學期間做不出數學題的後進生。
曾岑在一旁畢恭畢敬地提醒,“徐總,蘇工到了。”
徐致野這才停下手裡的工作,朝着蘇晚彎了彎眼角,“今天你不是要去學校上課,怎麼過來上班了?”
自從徐致野知道蘇晚是徐檸檸的英語老師之後,跟小妹的交流與日俱增,對蘇晚在校的行程更可謂是瞭如指掌。
“結束了。”蘇晚想到什麼,皺眉,“徐檸檸今天上課期間頻繁低頭看手機,還偷偷對着我拍照,跟你有沒有關係?”
徐致野當然不承認,但是這人撒謊的時候有個毛病,會不自覺提高音量,“當然沒關係,我一分鐘幾千萬上下,怎麼會一直聯繫這個小屁孩!”
說着爲了增加逼真程度,還很誇張的拍了下桌子,“你放心,我回去好好教訓這丫頭,上課玩手機的毛病得讓她改掉!”
實際上就是徐致野,若不是因爲今天太忙,他甚至會親自去學校聽蘇晚的上課,爲此他還提前準備了一段非常標準的倫敦腔自我介紹,準備在蘇晚面前不動聲色的展現一番。
“知道了,嚷嚷什麼。”蘇晚只是想起來順口提了一句,坐下說道:“我過來是想問你研發團隊的事。”
聞言,徐致野將桌子上厚厚的一摞研發方案合上,“正好,我也想跟你商量一下這個問題。”
蘇晚不知道徐致野要跟自己商量什麼,是否跟今日拆分研發組的事有關,皺了皺眉問道:“你要說什麼?”
“有三個問題,目前需要你協調配合解決。”說完徐致野頓了頓,拿出一張紙用筆在上頭敲了敲,繼續道:“在不改變任何汽車原本性能的情況下:第一,將你的雷達裝置成本再次往下壓縮1%;第二,兩款車型裝置位置要重新調整,不能影響我外觀的原本設計;第三,整輛車的網絡系統連接再次優化,將因系統延遲而帶來的事故發生率降低到0。”
徐致野抿了抿脣,“兩月的時間,配三名成員協助你,可以做到麼?”
蘇晚一愣,她好像還沒聽過徐致野直接下達過任務給她,神色也跟着嚴肅起來。
這三條要求無論哪一個,要做到每個工作量都很大,兩個月可以說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她在腦海中已經不自覺開始模擬工作方案,評估可操作性。
徐致野沒有給她太多的思考時間,“我現在必須要開始進行對外營銷,要求技術部配合一個月後正式敲定方案,兩個月後的成品必須出現在展銷會上進行展示,當月投放生產。”
也就是說,留給他們的時間一個月都不到。
蘇晚直接說道:“不可能。”
“不可能也不行了。”徐致野抿了抿脣,“我這邊收到消息,縱騁集團近期也有一些動作,我們必須加快速度。”
實際上徐致野如果想單純的佔據國內無人駕駛汽車的市場,只要現在力排衆議直接將已經完成好的汽車落地生產,配合營銷便可以。但在落地之前,他堅持將所有的前期工作做到最好確保萬無一失,“無人駕駛最缺的是民衆信度,這個東西一旦丟失,市場的推廣就必然延後,不僅是對本公司,對整個國內汽行都是一種致命打擊,我們MFC汽車不能成爲行業罪人,但卻也不能讓其餘的公司搶先一步,這樣解釋可以明白嗎?”
蘇晚當然明白,就事論事地回道:“前期工作我沒參與,技術上我沒問題,但是利用一個月摸清車體所有的裝置很困難。”
“我知道,所以穆立和其餘兩個人會全力配合你。”
蘇晚因爲徐致野這個不可思議的言論而感到愕然,這人是不是有點盲目自信了?
不清楚現在研發中心的局勢嗎,真的以爲有錢什麼事都能做?!
徐致野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明天穆立會按時到崗。”
***
如今所謂的研發組實際上就剩下了這麼幾個人,她猜不到徐致野下一步想法,但認爲或許徐致野這次真的會慘遭滑鐵盧,這個當口換掉一批研發員的行爲實在過於冒險,然而事情推展到這一步,蘇晚莫名其妙的總覺得自己有點責任。
許琛航被安排到和蘇晚一組,負責汽車安全的最終確認,兩人碰頭緊鑼密鼓的召開了短會,許琛航看着方案皺眉,“前期安全這一塊都是穆組長帶隊全程把關,具體資料我們不掌握,不然我現在跟組長打個電話要一下完整的數據?”
說的時候許琛航也有點虛,畢竟這個是穆立付出了這麼久的心血,到臨門一腳的時候卻要拱手讓人。
蘇晚捏了捏鼻樑,她最煩處理這些人際瑣事。揮了揮手,“算了,明天聯繫吧。”
結果到了隔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穆立精神抖擻的出現在了團隊面前。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許琛航,衝過去抱住穆立,“組長,您今天是來上班的嗎?”
“廢話,不然我來這兒幹嘛。”穆立伸手抵着許琛航的頭將男孩叉出去,對着蘇晚說道:“我們談談。”
穆立開門見山,“我研究了你設置的雷達系統,幾乎每一個位置都在原有基礎上增加了一片MMIC芯片,光是這個部分就提升了近10萬元,如果有所篩選的進行優化,會大大降低目前成本。除此之外,我們的主材RF(射頻)板是從日本進口,我聯繫了生產部那邊同步尋找替代方案。”
蘇晚原本猜想,以穆立這幅擰巴的性格完全不可能答應徐致野再次參與研發的要求,或者就算來了,也會先一步給她個下馬威。萬萬沒想到,這人不僅出現了,甚至上來就開始聊公事,沒有絲毫的排斥。
不由覺得神奇,徐致野究竟跟這人聊了什麼,居然讓這人有了如此大的轉變!
蘇晚當然期待這樣的研發氛圍,也拿出了設計圖,“這點我們想的一樣,此外我們的車載毫米波雷達也存在不穩定因素,在雷達系統進行信息傳輸的過程中有干擾風險。”
一來一往,時間匆匆流過。直到研討室的門被推開,徐致野出現在外面,“兩位科學家,再忙也要吃飯啊。”
蘇晚這才驚覺已經到了中午,原本還想繼續,結果穆立率先起身,“先去吃飯,下午開個碰頭會倒排一下時間進度,按照專業優勢進行分工。”
等到穆立走後,徐致野身穿一身筆挺的西裝,雙臂環胸站在蘇晚旁邊,一雙丹鳳眼瞧着蘇晚露出得意的微笑,“他還配合嗎?”
“怎麼說服他的。”
徐致野聳肩,一副臭屁的模樣,“都說了,他們都對我盲目崇拜,不會真的離開。”
信了他就有鬼了。
蘇晚翻白眼想走,徐致野一把拽住姑娘,抱怨,“你現在對我越來越不耐煩了。”
她對他,根本就沒耐煩過好麼!
“其實並沒什麼,只是我給了他兩個選擇。其一是我解散整個研發團隊重新換一批,崗位涉及到核心機密,按照合同他們任何一個人兩年內均不得從事相關行業;其二是繼續留在這裡配合你將這件事做好,項目落地升職加薪。”
的確,沒人會選擇第一種。
蘇晚瞭然,“這就是你將整個研發團隊停掉的原因,逼穆立妥協?”
“也不盡然。”徐致野眯了眯眼,“我固然鼓勵團隊要有凝聚力和向心力,但並非抱團排外,這樣會讓我們發展的方向越走越窄。研發組是MFC的核心團隊,他們現在的運轉模式拆散重組是必然,只不過剛好有這個契機將工作推前了而已。”
剛好穆立也給了他藉機發揮的機會。
蘇晚看向徐致野,眼神有些複雜。單純的傻白甜居然也能考慮這麼多,這一路究竟是被人坑了多少次,栽了多少個跟頭。
徐致野沒讀懂蘇晚的目光,謙虛的擺了擺手,“不過是簡單的管理哲學,不值得過度崇拜。你就安心搞科研,這些揣摩人心的費神工作,由我來做就好。”
蘇晚抽了抽嘴角,“那我還真是謝謝你。”
“對了。”蘇晚想到,“你不是說除了我之外還會安排三個人,除了穆立和許琛航,還有誰?”
聞言,徐致野咧了咧嘴角,“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誰?”
“不必懷疑,不必激動,就是我。”徐致野雙手背後,挺直了身子,“本總裁決定親自助你們一臂之力。”
蘇晚:?其實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