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的糖人彷彿帶着我回到過去,我彷彿回到了孩童時代,爸媽感情很好的那個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從戲劇院出來,我一手拿着爸爸買的冰糖葫蘆,一手被包裹在溫暖的大手裡面,媽媽在另一側總是柔柔的笑看着我們父女倆,一家和樂融融走在回家的路上。
舉步輕盈,飛起來的感覺把我帶到了回憶裡,在那裡沒有悲傷,沒有愁苦,只有無盡的溫暖,不自覺地慢慢向身邊的人靠攏,小手輕巧地伸過去握住溫暖的大手,五指緊扣慢慢縮攏。我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舉動,完全憑記憶最深處支配去尋找從前的溫暖。直到手心傳來微微的蠕動,才驚覺自己竟做出了這麼糗的事。對上魏昊天的視線,尷尬地傻笑兩聲:“不好意思哦。”望了望盤絲般仍纏繞的手,一陣暖意涌上心頭,不情願的緩緩抽出手,希望他不會認爲我是個隨便的人。
頓覺涼意的手空空的,令我莫名的害怕,他離我越來越遠了,越來越遠了。竟後悔自己剛纔怎麼沒裝傻繼續握下去,真是笨那,這麼好的機會居然自己給扔了。偷偷地瞥了一眼他垂下的手,十指修長,骨節勻稱,皮膚更是晶瑩如有融光。我微微嘆了口氣,哎,男人怎麼會有這麼美的手呢。
原來最深處的自己依舊這麼軟弱,我以爲自己很堅強,堅強到不會再記起孩童時代遙遠的事情。我以爲自己夠冷血,冷到不會再記起至親的父母。
魏昊天怔怔地看着我,大概他從沒見過這麼主動的女人吧,這份突來的主動令他吃驚和不解吧。是啊,他是古代的魏昊天,不是現代的影森啊。但這種神情只是一閃而過,快的讓我懷疑剛纔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隨即見他嘴角上揚,一笑而過。
不知道他的笑帶着嘲笑還是什麼,亦或是我自己心虛,速轉眼球,找個話題解除這種尷尬的場面。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想了個半天也沒想出個話題來,正惱着自己,擡頭間看見前面有個小湖,泛着粼粼的波光,似繁星墜落其中化爲這美麗的星湖:“前面有個小湖,我們去看看。”
“咦,是個荷花湖呀。”碧綠的湖面只剩下零零落落的一些荷葉,初秋了,荷花凋落了,不免有點失落,不然應該可以看見滿湖的荷花盛開,“可惜了,不然就可以看見滿湖的荷花了。”
“這是芙蕖。”魏昊天淡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盛夏時節荷花開滿湖。”
“秀色粉絕世,馨香誰爲傳?坐看飛霜滿,凋此紅芳年。結根未得所,願託芙蕖邊。”望着眼前的景不知覺地念出小白的這首詩,雖然小篡改了下,學以致用麼。
“有心事?”魏昊天聽着我念的詩,微微皺着眉看着我。
“如果是你,會願託芙蕖邊麼?”我直直地望進他的眼底,執意找出最真切的答案,卻只找到了錯愕。有希望總會可能成功的,從低落裡轉回開朗,“我不會哦,這麼美的芙蕖,不應該因爲結根未得所而來。這裡應該載滿美麗的事物呢!因爲馨香誰爲傳都不知道當然結根爲得所啊。”我面帶笑說着,從魏昊天的眼睛裡看見自己堅強的期望。
“哦?想來你頗有自己的見解,那麼陌兒的馨香爲誰傳呢?”剛纔的眉頭散開,黑眸直勾勾地望着她,透出一絲興致盎然。
我呆了一下,這麼直接的問題居然從他口裡問出來,這麼露骨,突如其來,讓我防不勝防。“我哪來的什麼馨香啊,不臭就不錯了。”說完便咯咯的笑起來,笑得大聲,笑得大膽,笑得純真,笑得嬌柔,其實我的馨香只爲你,知道嗎。
料想不到我會給出這樣的答案,魏昊天眼眸裡閃着光,也笑了起來。
馨香誰爲傳?當然是你啊,傻瓜。來到這裡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啊,只爲你啊!心裡吶喊着,卻說不出。
邊笑邊想着,就算這樣又如何呢,儘管我散發出了馨香而你卻沒有聞到,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一絲愁悶夾雜在我的笑容裡。不過我會努力的,請相信,這不是說說而已,是真的想愛,不管上天入地,刀山火海,都願意。
魏昊天別有意味地看着我,眼眸裡盡是灼熱的溫度。他看出什麼了嗎?
我晃晃手裡的糖人,天真地說,聲音裡盡是甜甜的:“很可愛是吧。”
“你似乎很喜歡。”
“恩。”“因爲它帶着我童年最珍貴的歡樂。”我從不和誰說我的過去,那些由彩色突然變成灰色的過去,但總覺得,魏昊天應該知道我的過去,因爲影森都知道。
他轉過來看着我,等待我說下去。
“以前爸爸和媽媽還沒吵架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經常出去玩,我站中間,爸爸會買一個糖人給我,他會跟師傅說‘捏一個像我女兒這麼可愛的糖人’。”我把糖人晃到魏昊天眼前,笑:“這個像我嗎?”
魏昊天看看我,再看看糖人,又看看我,然後說:“不像,它比較可愛。”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可愛咯。”我故意撅起嘴假裝生氣,沒想到魏昊天也有耍皮的時候,前段時間跟他接觸也沒發覺。
他被我的表情逗笑了:“哈哈。”從沒見他大笑的樣子,想來是真的高興的緊。
“那個時候很開心很開心,一路吃糖人吃到家。還記得那次到家後發現糖人被我舔了只剩下兩隻腳了,傷心地都哭了。”看他笑了,我繼續講下去。
“可以再買啊。”
“對啊,當時爸爸就這麼說的。然後我就很開心地笑了。”頓了頓,“後來再也沒有機會買了。”心情沉下去。之後爸爸媽媽變了,然後爸爸出了事,還會有誰買一個捏着小女孩的糖人,不會再有一家三口歡樂的笑聲,再也回不去了。
魏昊天似乎明白了一點,靜靜地望着我,接着眼眸看向糖人:“不吃掉嗎?要融化了。”
“捨不得吃。”其實我知道他想安慰我,想問我關於家庭的事,但是謝謝他沒問,給我自由選擇的空間。有些事被雪藏了,不想再浮出記憶的水面,如果我想說,我會說。
“糖人攤很多,可以讓師傅再捏。”
“可是你買的就這一個。”小心翼翼地拿好糖人,眼睛盯着。
“既然師傅可以再捏,我也可以再買。”
“還是不要,感覺不一樣了。”
“隨你吧。”魏昊天嘴角掛着寵溺又無奈的笑。
走了很長的路,腿有點酸,湖邊沒有凳子可坐,不管了,直接就地而坐:“這裡應該放些長凳的,可以坐在小湖邊談談情聊聊天望望景。”點點頭,這個想法很好,補充道,“恩,不錯,就是要這樣纔有情調。”懸在湖面上的兩隻腳晃盪晃盪着。
魏昊天在我身邊坐下:“小心點,別把鞋子掉進去了。”
“那不是很好,這樣就可以讓你揹我回去了。”我賊賊地朝魏昊天笑了笑,打定了他的主意。
魏昊天愣了愣,男女授受不親,何況一個女孩子居然還這麼瀟灑大膽說出這種話,隨後也只是笑笑,大概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一般的女子吧。突然想到什麼,嘴角的笑消失了,繼而變得有些冷淡、僵硬。
“你到底是誰?”魏昊天微皺着眉頭,語氣裡帶着些許懷疑。
“我是誰很重要嗎?”不明白爲什麼他的語氣轉變了。
“對。”他沉重的語氣裡帶着堅定。
兩手撐地轉過身子,鄭重地看着他:“如果我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相信嗎?”
魏昊天的眉頭皺得更緊,深黑的瞳眸越來越深,像一彎無際的河,莫名的給人一種壓力,不敢說謊的壓力。
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如果我說我是爲了你纔來到這個世界,你信嗎?”
魏昊天顯然不相信我的胡言亂語,不用他說什麼,他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我。這樣的回答早在預料,任誰會相信我說的話,恐怕都當我是瘋子吧,他沒當我是瘋子,只把我想成是不願意說出真實身份已經是莫大的諒解了。
“讓我證明給你看吧。”我牢牢地看着他,堅定不移,垂在兩側的手緊緊的握成拳,無言地訴說着我的決定與勇氣。
微風拂過,樹葉發出“吱吱”的聲音,一葉飄落,不偏不倚地落在魏昊天的頭上。
“哈哈,真準。”我的笑聲打破了剛剛嚴肅的氣氛。
“是麼?”優雅的形象被破壞,而我興災樂禍,一記危險的眼神飄來。
我沒注意到他危險的氣息:“你不覺得你運氣很好嗎,如果是鳥飛過,你頭上現在這個就是鳥屎了。”
“你。”我又驚又氣,頭上居然被魏昊天賞了一記暴慄,平時的他都是很儒雅的,沒想到也有這樣情趣的一面。
“敲頭會變笨。”我委屈地控訴他,以後把變笨的責任歸到他身上去。
“我倒真希望你笨點。”魏昊天帶着一些沙啞的聲音,不知怎麼得我聽着嚐出了無奈的味道。
“聰明點不好嗎?”別人都要聰明,爲什麼他倒希望我笨點,真是令人想不通。
驚覺自己講出了不該講的話,他忽略掉了我的問題,撿起剛纔落在他頭上的落葉,吟起了詩,“梧桐落細雨,哀怨鎖清秋。殘風飄搖葉,別歌夜離愁。”
“其實也不一定吧,雖然秋天註定是個悲涼的季節,但是換個角度換種心情,是另一番感受。”
我看了看他,繼續道:“譬如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多麼迷人的秋色。樹葉枯了,落葉歸根,給泥土肥沃的營養,孕育新一代的生命,不也是好的開始麼?”
“果然不一樣。”說完便起身走開了。
“什麼不一樣?”我疾步追上。
”憑你的聰明自己想。”魏昊天躲開我的追逐。
“說。說嘛。”見他不理我,我拿出了殺手鐗,拉住他的衣角追着他,使出少女無敵耍賴。
小憐站在邊上,嘴上是很甜的笑,這樣一副女追男躲的景象,多麼幸福。心裡想着:陌姐姐能開心就好,這世上只有陌姐姐把我當成親人看,只要看着她快樂我也很快樂。陌姐姐是不同的,沒有大家閨秀的賢良淑德,卻有貼心、溫柔、多才的一面,沒有風塵女子的陰險妖媚,卻智慧、善良、多藝的一面,有股不自覺吸引人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