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妙邂逅,惶惶然然,對你情意幾兩重,你可體會到?相依時光,動情時刻,對你思念幾許深,你可感受到?
與魏昊天吃喝追逐玩鬧的時間過得特別快,夜神降臨都未知覺,魏昊天送我到清音閣門口才依依不捨分離。那個久戀的懷抱意猶未盡,芙蕖邊上嬉笑談心,快樂的時候時間飛梭,無聊的時候度日如年,現在我就是這樣的感覺。
當初上臺表演都是蒙着臉的,在清音閣也都是老老實實呆在房間裡,買價揭面的時候魏昊天也是出乎意料地出高價買不揭,所以外面的人都不認得我這張臉,只知道清音閣有個叫李陌兒的女子,琴藝兼備,才情橫溢。閣裡除了幾個有過接觸的,很多也是認不出我就是李陌兒的。一路回去,也沒人認出我來,只是看我的眼神略凝滯,緊接着轉爲濃濃的羨慕和嫉妒,因爲我這張美麗勾魂的臉面和身邊這位秀逸挺拔,眼神輕潤,面如冠玉的貴公子。
“陌兒,你怎麼纔回來呀。”剛踏進,鳳娘就急忙地朝我直奔而來拉起我的手低聲說道,直往裡走。
“鳳娘,這麼着急幹嘛呀。”我還想多看看魏昊天離去的背影呢。
“你說還能幹嘛,你屋裡有人等着呢。”
我屋裡有人等我?魏昊天剛和我分開,那會是誰?巧眉緊鎖,卻還是一場空。不過經得起鳳娘這麼慌忙的,定是來頭不小。
“快進去,別人可是等很久了。”鳳娘一手退開門,使勁把我推了進去。
我蹌踉一腳,擡眼搜尋,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夜子炫悠然自得地坐在那裡,一襲銀白袍凸顯他的高貴。平常他都是和魏昊天一起來,今天怎麼突然一個人來了?不想這麼多了,反正別人的心思我猜不透,也懶得去猜,只要顧好我的影森就行了。露出一個友好的招呼笑:“這麼晚怎麼來了?”
“你不也是這麼晚纔回來嗎?”夜子炫斜睨我一眼,淡淡說着,隨即低下頭去喝手中的茶,舉止優雅得體。
我回來這麼晚應該不關他的事吧,瞧他那神情,好像我揹着他幹了什麼一樣,看得我心裡不舒服,好似我要受他的管束:“我有我的自由。”走過去,把糖人輕輕地包在手絹裡放在梳妝檯上。然後再繞回去拿桌子上的茶壺和茶杯,倒了一杯潤潤喉。
夜子炫微有些詫異地看着我:“自由?”
忽然想到這是個君主制的國家,什麼章法規定特別多,尤其是對女子,要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還要注意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對,就是傳說中的三從四德,談自由何其難,更何況如果他的身份真的是我猜的那樣,那說自由更是天方夜譚。在他看來,口口聲聲強調自由的我是瘋子吧!嚥下一大口茶,把杯子放在桌上,聳了聳肩,不以爲意:“是的,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若爲自由故,兩者皆可拋。”順口溜說出這句話,不過這句話對我現在的情況而言,生命、自由都可以爲愛情爲奠基。
“好一個若爲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夜子炫黑色的眼眸裡綻放出光彩,馬上又淡下去:“愛情,生命,自由,於我……最沒有的是第三者吧?!”
覺得這話不應該從他口裡出來,帶着無奈的滄桑,夜子炫是霸氣的,關於他的一切是不容置喙的,城府深得不會露出一絲真性情的,不容抗拒的威勢。便鼓勵般地說道:“錯,最高境界是三者皆擁有,雖然本姑娘李陌兒我還沒做到,但努力地去爭取,總會得到回報的。對於這話,我可是深信不疑的喲!何況人生短短几十載,來這世界走一遭是幸運的,沒有的要去爭取,總要爲自己活出點色彩啊。”
夜子炫的黑眸緊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看個透徹,這使向來厚臉皮的我羞得低下了頭,想着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在他跟前總有莫名的壓力,正嘀咕着自己怎麼突然有這種感覺。夜子炫低沉的聲音響起:“給我彈一曲吧。”
一下子沒反映過來,遲疑了好一會纔回道:“好。”
款步向已架好的琴走去,半斜着身子,在琴絃上撥動調音。面對夜子炫忽然很想彈一曲《華胥引》。他太霸氣太陰沉,他應該釋然一點。說到釋然,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立於窗下披着月光的蕭行風,衣袂飄逸,頭上一個簡單的髮簪便突出一股清新,不帶一點風塵氣,舉手投足間優雅自信,氣質拔俗。那夜短短的交集,不知還能否再相遇呢。回看夜子炫,今天穿着一件銀白袍,頭戴金絲冠,身材頗高,劍眉星目,隆鼻薄脣,眉宇間如風光霽月,英氣逼人,完全一副貴公子樣。看不懂他,雖然有時候他會表現出柔情,但總覺得有什麼在醞釀,,那股柔情透不到眼裡去,讓我在心底泛起一陣寒,深邃的眼眸永遠讓人無法看透他真正的情緒。
端莊地按住裙襬坐下,閉了閉眼,回憶曲譜,蔥指飛舞,音符化作只只蝶繚繞。彈的時候遠沒有想像中的順利,幾度拿起又幾度放下,最終勉強彈過去了。
第一段講的是退閒,一串泛音帶着夢境的感覺,清靜悠閒的絃音飄飄入耳,久居三月之零,海河欲致清平。悠悠一夢之路,致華胥之行。瞄了一眼夜子炫,板着臉無情緒。
十指繼續飛揚。第二段講的是寤夢,音開始變調,加快了速度,遠飛魂聊自適,蘧然寤夢。第三段講的是樂生,淳風而美俗,樂自然那民無嗜慾。最後一點,迭送高潮,俄然兮一夢驚心觸目。輕輕,幾彈收音。
曲畢,夜子炫已是一臉迷濛,夢幻—尋找—甦醒,黃帝都迷戀,更何況是凡夫俗子呢。我起身走過去,手在他眼前晃晃:“回神。”看他的反應,驕傲地挑巧眉問道:“怎麼樣?還不錯吧?”我故意問他好壞,其實他的表情早告訴我了,虛榮心作祟吧,女人少不了男人的吹捧,他們的讚賞是對女人最好的肯定。
“晝寢而夢,遊於一地,既寤,怡然自得。”夜子炫若有所思地說着,思緒還沉浸在琴音之中。突然嗷嗷待哺的雛眼緊緊地轉看着我,他的表情就像在欣賞一件物品:“的確是高境界。”
“安祥自在的生活,民無嗜慾,一片祥和,的確令人神往。”細細回味當初老師講的故事,不由自主說出了口。
“民無嗜慾?”夜子炫脣角上揚,勾起一抹詭異的笑,眼眸裡隱射着危險,看得我從腳一直冰涼到頸,糟糕,怎麼說出這些批論國體的話呢。
“這只是一個傳說啊。”我乾笑道。
“哦?”他挑起了眉,嘴角上勾,等我續說。
“傳說有一個人夜得佳夢,夢中來到一個叫華胥國的地方。其地‘國無師長’,‘民無嗜慾’,其國民‘美惡不萌於心,山谷不躓其步,熙樂以生’。他見其國之狀況,羨慕不已。華胥國的國民所過的安祥自在的生活,正是他心中的理想生活。”
“他的華胥之夢,正是他治國的思想境界。”他雙眼逐漸亮了起來。
這話裡無不透露着危險的氣息,只要我稍微再踏出一點點,馬上降臨我的就是死亡的味道。正待我壓抑喘不過氣來的時候,響起一把狂妄的大笑。
我擡起驚慌的眼眸,無措地望向他。
“你真是個寶。”他促狹地看着我說道。
我頓舒了口氣,在老虎臉上拔鬍鬚可不是鬧着玩的,都怪這嘴受不住控制。笑着看他,卻得到一記犀利的眼神:“這可不是我說的,我只是引用了先人的話而已。”
“先人?何許人?”夜子炫半眯着眸子,望進我眼底,不容我有絲毫閃避。
拜託,別這麼追究好不?哎,我該怎麼解釋呢,我們那個世界的人總不能搬出來吧:“說了你也不認識,默默無聞的山林隱者。”
“哦?”他的語氣裡帶着探測,“倒真是很有見地。”
“那是當然。”語意未盡,眼珠子小心翼翼地看看他,不知道該不該在他面前討論,徵求他的意思。
“說吧。”夜子炫脣邊掛着若有似無的輕笑,被我縮頭縮腦的表情逗了。
“那我就放開膽子說了哦。”離開琴座,走到桌子前,看着他的眼睛,再次確認。
“我什麼時候不讓你說了。”
你是沒直接表明不讓我說,可是你不是時刻暗示我說話要小心,不能踩了你的雷池嗎?還這麼光明正大地說出這話。真是服了你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一個君主是否英明,看他的國民是否團結一心,擁戴他們的君主。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如果一個君主不好,他的百姓必定不一致,那這個國還是強國嗎?你說是吧。”說到這些,滔滔不絕,明眸生輝,粉頰生邑。
夜子炫嘴角勾勒起,笑容也更深了,眼光精厲:“對,有道理。”
夜子炫微眯起雙眸,直瞅着我粉嫩的臉孔,嗓音低迷:“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
“對啊,所以就要實行‘仁政’。”孟子是我心目中的最高崇拜。
“仁政?”夜子炫對這兩個字提問道。
“仁義,仁心,仁道。”
“以民爲本?對百姓有深切的同情和愛心。與民同其憂樂,辦每一件事情,都想着他們的疾苦。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萬物?”
“對,就是這意思。”他果真不容虛視!
“可是我有仁待之,卻反而給人反噬的機會,豈不陷自己於危險之中。”夜子炫黑眸犀利,“只有先暴治,集權於一身,纔有仁治的機會。”
他嗜血的模樣有點嚇人,搖了搖頭:“以德服人,讓人心服口服,纔會甘願臣服在你腳下。暴力得來的,必不會長久的。”感覺到他危險的氣息逐漸濃厚,停下了口,眨巴眨巴眼小心地盯緊他的神態。
夜子炫望着眼前嬌小的倩影,不禁又想起剛纔那神采奕奕的神情,眼底劃過好奇,狂傲笑了幾聲:“你到底還有什麼絕技是我不知道的?”
“我沒什麼絕技啊,頂多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多點。”我笑笑說着,心裡可是萬分得意,雖說是竊取孟子的東西,可怎麼說我也是理解了才能表述出來的啊!
“真是太小看你自己了。”夜子炫冷笑聲。
“我只是個平凡的女孩子罷了。”我聳聳肩,說道。的確,我只是個平凡的女子,沒有大志向,唯一有的就是能想爸爸一樣做自己喜歡的音樂,可惜那早被扼殺在那個世界了,現在的我,沒有身份,沒有地位,有的只是一顆追隨到這裡愛失去沒珍惜的愛。只是想做個真正爲愛而活的女人。
他一把攫住我的手,也同時攫住我心頭的輕顫,失去平衡搖晃了下,跌坐在他懷裡,低沉地聲音如鬼魅般蠱惑到心底:“你不會是一個平凡的女子。”那樣的眼神如火般灼蝕着,彷彿在宣誓着些什麼。
這樣的姿勢曖昧不可言,頓時心慌,無措地掙扎,手腕被捏得越加疼痛:“你捏痛我了。”
夜子炫低眸望向我的手腕,果真一圈泛紅,鬆了力。我一個快速反應,逃出了他的控制,站在離他遠遠的地方,揉着手腕,心裡憤懣。真是個陰陽人,一下子笑,一下子怒,喜怒無常。初次看見他時,只被他一雙深邃不可測的眼眸吸引,之後的相處也似朋友般以禮相對,還以爲他只是多些霸道,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陰險的一面,戒備地看着他,怕他一個動作我要怎麼逃。
“不需要離我這麼遠吧。”他好笑地看着我。
“能不遠嗎?”我瞪着他,語氣裡滿是怨言,“都捏紅了。”
“下次不會了。”他的聲音似承諾般飄來。
“還有下次?”我瞪大了眼睛,“我不是找死?”
夜子炫狂傲的兩泓深潭閃過一道狎光:“從來沒有人敢像你這麼對我說話。”
“那是別人怕你吧。”不管他是誰了,這麼對待女孩子還管他什麼!
夜子炫不語笑笑帶過。
“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去嗎?”窗外的夜色提醒了我,現在已經很晚了,他幹嘛還賴在這裡不離開。
“留在這裡。”他輕鬆狡味地說着。
“留在這裡?”我一連吃了好幾驚,“你留在這裡幹什麼?”
“當然是陪你了。”
“陪我?”聲音響亮的程度幾乎能震塌整個清音閣,“我又不是小孩子,幹嘛用你陪,你快回去吧。”
“哈哈,有趣,別人是巴不得我留下,你卻拼命趕我走。”笑得更開懷了。
也不用笑得這麼開心吧,有這麼好笑?他該不會是故意耗上了吧:“快走吧,我要睡覺了。”
“我會留下來,不只今天,往後幾天都是。”一字一語敲進我的心裡,震得我目瞪口呆,如晴天霹靂。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多不方便啊。”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夜子炫不以爲意的笑着。
看他的表情已是心意已決,不容改變。我垂下頭:“那隨你吧,我的房間讓給你。”
“你必須呆在這個房間裡。”
“爲什麼?”十八度音響起。
“我說的。”夜子炫不容置疑地說道。
“憑什麼?我有我的自由,沒必要聽你的。”憑什麼他霸道地限制我。
黑眸中欲來的狂風暴雨使我縮了回來,惹到他絕對沒好下場。
“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說明他想到了什麼,我臉不禁紅起來。剛纔還不知道是誰把我拉入懷裡呢!
他依舊瀟灑地品着茶,我站在梳妝檯前,離他有些距離,僵持着不挪動一步,腳痠了。凹陷的肚子卻在這個時候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夜子炫看過來,這該死的肚子這麼不爭氣,白天餵了這麼多東西還不飽,居然在這個尷尬的時候發出聲音,太不給我面子了。我乾笑:“餓了。”
“叫你的丫鬟弄點宵夜。”語氣顯得理所當然。
這個時侯小憐應該睡下了,想起廚房裡應該會備着四味糕,眼光乍亮:“帶你去吃個好吃的。”
“什麼東西啊?”
“別管,跟來就知道了。”我大步往外走,催着安然還坐在凳子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