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廚房,裡面沒人,但竈上卻放着幾籠好看的糕點,其中有一籠的形狀像四葉草,四瓣葉中各放着顏色不同的餡,分別是玫瑰,桂花,槐花,百合。這就是我說的四味糕。我笑嘻嘻地走過去,來的早不如來得巧。這是我來到清音閣後,提供給廚娘的糕點。好吃的東西往往會成爲一種品牌,所以很多時間段,廚房裡都是備着四味糕的,同時也成爲清音閣的風靡糕點。
“就是這個——四味糕。”我指着籠裡的糕點興奮地說着,覺得肚子更餓了。
“看起來鮮而明麗,不知道吃起來是什麼滋味?”夜子炫瞥了一樣蒸籠裡面冒煙的糕點。
“吃吃看不就知道嘍!”我拿起一個糕點遞給他,另一隻手拿起一個玫瑰的往自己嘴裡送。一連吃了好幾個才發現夜子炫手裡還拿着半個,疑惑問道:“不好吃嗎?”
“很好吃,有槐花的香味,很獨特的糕點。”
“那你怎麼不吃。”我舉起手裡的糕,“你看,我都吃了這麼多個了。”
夜子炫微蹙眉:“不怎麼喜歡吃甜糕點。”
看着他手裡不被欣賞的糕點,我真是替四味糕叫屈呀,被絕大數人喜歡的糕點,別人想吃還要搶着吃的糕點,對他來說卻一點也提不起食慾。轉而想到,按照心理說法,依他這種霸氣的性格,不喜歡吃甜點才比較正常,說明他有極大的大男子主義。想到這,不由偷笑了幾下,卻沒料到這抿嘴暗笑的一面落入夜子炫的眼中。
“不喜歡吃很奇怪?”他擠着眉,一臉的疑惑。
“沒有,只是替糕點叫屈。”我邊說邊看着糕點直搖頭。
“哦,我何時委屈它了?”他略提高了音量,語氣裡盡是興味闌珊。
看見他別有它意的眼神,他又要說什麼語義驚人的話了,忙轉移話題:“你肚子應該餓的吧。”環顧四周,想找出點什麼,東西是一應俱全,美中不足的就是全是生的。真的沒有現成的東西,哎,難道真的要我動手。
看見竈臺上放有的狀似海苔片的東西,或許可以湊合着拿來做……對了,壽司。既是鹹的,又好吃,想到壽司,口水都快滴出來了,好久沒吃了。
沒等他說話就邊撩起袖子邊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你要下廚?”見我擺好架勢,夜子炫問道。
“沒看見我這模樣麼,不準備下廚難道還殺豬啊。跟你說,可別小看我,等會有的你吃驚的。”他只是不喜歡吃甜的糕點,我就做個鹹的給他吃,這個包準他會喜歡。打開飯鍋,裡面少許飯還是熱的,拿來海苔、紅蘿蔔、黃瓜和另外幾樣東西湊和着,可惜沒有奶酪,不過先將就着,下次準備好材料,而且以後可以經常做來吃。
“你這丫頭。”見我認真地在幹活,夜子炫的話中帶着絲絲寵溺,如果我理解沒誤的話。
三兩下包好了,拿起菜刀切成了塊:“好了,大功告成。”隨手抓起一塊遞到他的嘴邊,“吃吃看。”
夜子炫微愣的看着我,黑眸愈加漆黑了。他是怎麼了啊,難不成我還會下毒不成,“嗯,吃啊,手都擡酸了。”
慢慢的離我的手越來越近了,他的嘴巴離我越來越近了,我急忙放下手將東西塞到他手裡:“我擡不住了,你自己來。”說完就低下了頭,李陌兒,你這個笨女人,你在幹嘛,現在在古代,可不是思想開放的二十一世紀,收斂點,更何況他不是影森。
“倒跟平常的糕點有些不同。”低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我擡起頭,撞進眼眸的是他含笑的臉:“那是當然。”那是我們那世界日本的風味名食呢。
“不錯。”夜子炫又輕食了一口。看他吃東西的德行,肯定非富即貴,沒有良好的條件做後盾,哪來這麼好的修養,連吃個壽司都迷死人了。
“可惜差了一味漿,等下次有時間,我再做更好的。”我笑眯眯的說着。
“沒想到你的這雙玲瓏手除了彈琴,還會下廚。”夜子炫盯着我細白嫩滑的手說道。
不動手,哪來吃的。我們那可不像你們,有專門的下人伺候飲食。自從爸媽鬧僵後,媽媽也很少下廚了,餓了就自己下廚燒點吃的。想到這,又想起影森,經常會炒蛋飯給我吃,那味道真美味。
“居然在我面前想別的想的這麼入神。”夜子炫狹意地輕笑。
“嗯?”不知不覺又晃神了,“我們拿到外面月下吃吧,這廚房味道重。”
走出廚房,今天的月光很亮很迷人,灑在院子裡顯得格外的靜謐。夜子炫轉身跟在我身後步出。
我們就在月下吃着東西,感覺氣氛有點怪,找不出可以說的話,想起他今晚執意要留下來的事頓感一陣恐慌,不想回房間,託一時算一時。
沉默半餉,夜子炫忽而說道:“回去吧,很晚了。”
“還不晚呀。”一聽到他說要回去這三個字就弄得我條件反射了,回去還了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誰知道他要幹嘛,萬一有個什麼,不行,我絕對不能做這種危險的事。我做吃的給他吃,又在月下浪費這麼多時間爲的是什麼,還不是拖延時間嘛。
夜子炫看了我一眼,黑眸中讀不出情緒,修長的食指輕撫一下我的臉龐,異樣的觸感嚇得我後退兩步,引來他的一陣輕笑:“瞧你睡意都這麼濃了。”
對於他剛纔的動作我極不自在,反駁着:“哪有睡意,我清醒得很,不信,我還可以彈琴唱歌給你聽。”拍着胸脯說着,就怕他不信拉着我去房間睡覺。
黑眸比剛纔更亮了幾分,炯炯有神,彷彿看出我的想法,低沉的聲音再次揭穿我的防備:“不用拖延時間了,我還是會留下來的。”
他的呼吸聲淺而均勻,在寂靜的夜裡聽的分外清晰,讓我感到異常害怕,頂住啊,別功虧一簣了:“那,那我把房間讓給你,我去別的房間,嗯,跟小憐一起睡好了。”
“不行。”夜子炫簡短有力地回絕了我。
“爲什麼?”我說得有些垂頭喪氣,不知爲什麼,和他我根本沒得反抗的堅決,也許因爲他周身的霸氣。
“不爲什麼。”斬釘截鐵的語氣不容我一絲抗議。
“總有個理由的。”雖然我有些無力,但還是抱着一點點希望。
夜子炫凝神注視我良久,扯開一個看得我發顫的笑:“如果我說我喜歡和你呆在一起呢。”
“這也算……”後面兩個字還沒講出來,我已被他一記警告味的眼神止住了,只好皺起鼻子撅起嘴來抗議我的委屈。
淡淡的月光下,夜子炫表情複雜地看了我一會,移開目光,往回走去。我還愣在那裡猶豫着要不要跟他走,算了,反正橫豎都是一刀,況且我又說不動他,硬着頭皮跟在他身後。
到了房門口,這腳還是考慮着要不要跨進去,探着頭看看牀看看夜子炫。
夜子炫見我站在門口久久不進去,被我轉的滾圓滾圓的眼珠子,賊頭賊腦地模樣弄笑:“還不進來?”
“這,只有一張牀。”我故意強調只有一張牀,希望能點動他。
“恩。”他淡淡地回答道,沒多說一個字。
“那……”見我欲言又止的樣子,夜子炫似乎故意產生捉弄我的想法:“一張牀夠睡了。”
“啊?”我嚇得差點嘴巴掉地上去了。
繼而傳來一陣輕笑,我發現自己被耍了,他絕對絕對絕對是故意的。索性火氣一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跨進去先搶了牀。我坐在牀上,拍拍褥子:“我先搶到的,歸我,你另想辦法吧。”本來還在考慮要不要把牀讓給他,現在不用了。
“我覺得這張牀夠我們兩個睡的。”夜子炫邪佞地笑着,款步向我走來,距離越來越近,嚇得我以爲他有什麼舉動,心中陣陣慌亂,趕緊跳起來:“那牀給你一個人好了,我去找小憐。”
正要跨出門檻之際,心裡正要呼籲獲救之際,一個黑影迅速閃來截住了我的去路,夜子炫扣住我的手腕,表情突然轉冷:“我們必須待在一起。”
我扭着手試圖掙脫他的桎梏,扭勁增加一分手腕上的力也增加一分:“可是……”
“沒得可是,牀給你。”他眼中熱火在燃。
“那你……”夜子炫沒有進一步舉動,讓我稍稍放心。
“我睡軟榻。”夜子炫甩開我的手,轉身向對面的軟榻走去。
心裡覺得很不好意思,讓客人睡軟榻自己睡舒服的牀,而且他還是個大男人:“我睡軟榻好了,我個子小。”
“不用,你快睡吧。”
他突來的柔和態度令我傻在一旁,很不適應,這變化的速度也太快了點吧,我到底遇上了什麼人啊。
夜子炫轉頭,挑味地說:“或者你想我跟你一起睡。”
聽着他的玩笑,明知是故意的,還是不自覺地臉紅。繼而走到牀邊:“我要睡了,不許偷看我。”和衣躺下,從被子裡偷偷看着坐在軟榻上的夜子炫拿着書,凜冽的五官在燭光下閃耀得更加迷人。
“再這麼看我,我可就不保證什麼了。”夜子炫鬼魅一笑。
被他這麼一嚇,我可晃過神來了,以現在感覺到的臉上的熱度,可想紅的程度。連忙拉起被子包裹好自己:“我真的睡了哦。”
隨着時間推移,原本警惕的心也漸漸放下,慢慢地進入夢鄉。可能白天逛得太累了,忘了房間裡還存在一號異性人物。
夜子炫清晰的聽到牀上的人兒平靜的呼吸聲,看着牀上包得嚴嚴實實的人兒,這麼恬靜入睡,嘴角上翹的模樣,不知道該說是大驚小怪,還是過於放心。心底對這次的行動也有了底。
晨曦折射進來,映照在我的臉上,隱約感覺有東西在撫弄着我,習慣地笑了,伸手想去抓影森的手,“還早呢,讓我再睡會。”撲空的手卻讓我驚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在嘲弄般的告訴我,現在你是清音閣的李陌兒。
伸個懶腰,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突然意識到什麼忙坐直身子,心慌起來,我怎麼就睡着了,昨天夜子炫不是也在這個房間裡嗎。轉眼看去,軟榻上早已沒了人影,只有放在上面的書證明昨夜他確確實實在這裡過。掀開被子,還好,衣服是整齊的。鬆了一口氣,沒想到這一幕正好落入剛進門的夜子炫眼裡,眼角掠過一絲玩味:“怎麼,怕我半夜對你不軌?”
“沒有沒有。”我決口否認,就算有也不能當着他的面承認,以爲我傻啊,你一個不高興搞不好隨時都能要了我的小命,“你是君子嘛。”
說話間卻被他的衣着吸引了去,夜子炫身穿紫色錦衣,下方繡着精緻的龍騰圖,一身霸氣貴氣。
兩隻小腳套入鞋子,起身拉好衣服,展顏一笑:“早。”
舉起一碰清水洗臉,然後簡略整妝,複雜的髮型我不會,只用梳子把及腰的長髮梳理下。然後用根錦繩隨意地在中間結一下。
身後的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至漸漸籠蓋住我的身子才發現那是個高大的身影,夜子炫望着鏡子裡不施粉黛的清麗妍容,俯在玲瓏小耳邊輕聲說了句只有我才聽得到的話:“真美。”他接過我手中的木梳,冰涼的觸感電了我一般,我慌忙抽手。他一下接一下柔情地梳着我的黑髮,這讓我想起“梳髮金盤剩一窩,畫眉鸞鏡暈雙蛾”,多唯美的一幕。
他曖昧的氣息濃近,我轉過頭卻發現他眼眸深處沒有那種我認爲的迷戀,是錯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