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發現

他就這樣走了, 和雲汐一起,再一次獨留我一個人面對。他們兩個人走得瀟灑,我卻獨自哀傷的舔着傷口。輕輕地笑了, 心卻被緊緊地箍着痛。離開吧, 既然不願見又何必徒增他的煩惱。

離開相府, 沿路而來小河邊種着高矮參差的樹, 臨近深秋了, 樹上的葉掉落了一地,剩着光禿禿的樹枝特別淒涼。掌心一路劃過矮點的樹,白掌被割出了幾道紋路, 很疼,劃破了吧, 唯有這樣才能轉移心裡頭的痛。河水平靜, 心如死水。

這條街依舊熱鬧, 一家店客人進進出出特別熱鬧,擡頭一看, “溢滿樓”三個字金燦燦地鑲在那塊上好的匾上。二樓臨欄的那個位置空着,那日魏昊天靠近我耳邊低語述說街上的情況時的溫熱清晰浮現在肌膚,如今卻已是物是人非了啊,他不再是那個溫潤待我的男子了。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樣對待身邊那位冷清淡淡的雲汐師妹呢。鼻子很酸,淒涼涌上心頭, 有種衝動想進去坐那個曾經坐過的位置, 感受曾經那種感覺。

“李姑娘是來吃東西還是來找掌櫃的?”門口的小二迎接我, 我對溢滿樓的人來說, 早是熟客了, 而且提出烤鴨的吃法更是讓他們欽佩。

落落地失神:“我要二樓那個臨欄的位置。”

“還空着呢,姑娘這就隨我來。”沒人坐甚好, 點點頭跟着小二哥上樓。沒胃口卻點了幾樣小菜,全是那日點的菜,一切彷彿回到那日,只除了少了對面那個人。不知道他現在和雲汐是否也這樣濃情愜意的邊吃邊欣賞外面的景色。總會聯想到他們依偎在一起的場面,嘴角揚起半嘲諷半哀傷的無力笑容,曾幾何時我會這麼患得患失過……

面對滿桌的可光小菜,勉強小吃了幾口,突然肚子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前幾天都沒吃東西,突然吃了點油膩的一下子不適應吧。起身想去找茅廁,見小二哥都在忙活着招待客人,不麻煩比爾呢還是我自己去找吧,記得就在這條道過去的後面。繞了好幾個口,還是沒找到,正想找個人來問問路,突然最裡面一個房間裡飄出幾個聲音,好像在談論事情。看來我誤闖別人的地方了,轉身正欲離開,一陣熟悉的女聲讓我停住了腳步。這聲音……這麼可能在這出現!全身緊繃,是我聽錯了吧。即使這麼對自己說,好奇心還是主導了我,驅使着我朝那個房間走去。

小心翼翼地移動着步子往那個房間走去,爲自己找藉口:“只要我確定不是小憐馬上就走,我這不算偷聽。”

“主子,木扎易他們,我已經處理掉了。”這股熟悉的女聲帶着我不熟悉的肅殺。處理掉了……我心一緊,躲在窗下,一手緊抓住衣襟,不可置信和……害怕。

“恩。”如水般清澈男音迴應道。

眯起眼睛從縫裡偷看,一男子身着一襲白衣背對我這邊的窗雙手覆背而立,我看不見他的模樣,但單憑那筆挺的背影,風度翩翩不可言,可知不是一般人。他走動了幾步,那純白的罩衫隨之滑動,流動的線形如此隨意,這衣裳可是上上等的絲綢啊,一般百姓怎能負擔起這樣的衣着呢。一女子單腳跪地,雖看不見她面孔,但我確定那是小憐,那身形那聲音不會錯的。還有錢掌櫃站立一旁。他們到底在幹什麼,是什麼人,小憐,錢掌櫃,陌生男子,這三人怎麼會聚在一起,而且看小憐和錢掌櫃的樣子似乎很尊重那男子?他是什麼人?小憐怎麼又會如此般出現在這裡?諸多的疑問一瞬間全涌了出來,輕手輕腳的更貼近窗戶,屏息傾聽。

小憐低着頭,有些卑微地說:“只是屬下不明白。”

“有什麼不明白的說吧。”白衣男子緩緩開口,音調很平,聽起來舒服得人醉啊。

她想不明白主人爲何要這麼做,木扎易是大王子得力的屬下,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這麼做不是爲了她受了委屈,有了主人的許可,小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木扎易他們也是奉大王子的命令,我們這樣做大王子肯定對主子產生怨恨。”

“動了她的人都要死。”原本清淡的聲音瞬間凝固,悚然的語氣令小憐明顯地一顫。

什麼大王子?什麼死?我驚了又驚,恐懼在增大,他們殺人了!這是我腦中唯一的回答。緊緊地捂住嘴,不讓自己驚恐地叫出來,身子瑟瑟發抖卻抑制不住。

錢掌櫃上前一步,卑躬屈膝:“主子,那些人我都已經安排好地方了。”

那男子散去了身上的凜冽,淡淡地點頭:“恩,不要讓他們出來惹是生非,免得讓人起疑,到時候處理起來麻煩。”

看來溢滿樓幕後人不是錢掌櫃,他只是這個男子的屬下,這個被稱之爲主子的男子到底是誰,快點轉身讓我看看,快轉身啊。那個背立的男子如我所願的緩緩地轉身,答案就要出現了!

男人白白淨淨的臉上帶着一副銀面,遮去了大半臉,完全看不出長相,但是那股幽然中透着凜冽的氣質不容人覷視。我失望地再往前探去,沒注意到一抹精利的眼神瞥向窗門這端。

銀面男子繼續道:“有件事還要你去做。”

錢掌櫃恭敬地低頭聽令:“是。”

後面講什麼我聽不清,也顧不得之前想要質問小憐的事,轉身大步逃回去。要儘快把這消息告訴魏昊天,溢滿樓是目標沒錯,但真正幕後人不是錢掌櫃,而那個人似乎很厲害很有來頭。慌亂的奔跑,腳下一不小心勾倒了路旁的水桶,倒了一地的水,打溼了繡花鞋。

一路倉皇跑到相府,一顆懸着的心才放下,生怕被那些人發現追來。這被我無意中得知的真相實在太驚人也太重要了,得儘快告訴昊天。守衛一見又是我,正準備開口,我氣都喘不過來就打斷他們:“我知道你們少爺不想見我,但現在我有至關國家安危的事相告,麻煩你們幫我通報一聲,快點。”

守衛見我一臉焦急嚴肅,覺得事情很嚴重,卻還是委婉的說:“姑娘,我們少爺真的未回來。”

還是不想見我嗎,不過這都什麼時候了,上前一把推開攔住我的障礙:“麻煩你們幫我進去通報一下吧,真的很嚴重,你就跟他說‘溢滿樓’,他會出來見我的。”

“姑娘……”守衛正想回絕我,身後一道好聽的女聲響起:“魏大哥,是李姑娘。”

我轉頭,看見魏昊天皺着眉頭靜靜地看着我,最後眼神停留在我鞋子上,沿途跑來繡花鞋早沾滿了灰塵變得黑乎乎的,拉了拉裙襬試圖遮住被水打溼且髒的鞋。向後退了幾小步,讓他看見這麼狼狽的樣子,肯定更厭惡我了吧,還是對上他的視線道:“昊天,這次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還有什麼事好說。”與數小時前的冰冷語氣一模一樣。

“真的很重要,你一定要聽我說。”我着急的接話,隱隱感覺我發現了重要的線索,只要解了這個謎,那所有的事都會暢通無阻的聯繫起來了。

那文雅的男子早已在了,是我傷透了他嗎。魏昊天看着我,眼眸平淡無奇:“就在這說吧。”

我看了看周圍,不是個說話的地兒:“我想單獨和你講,是關於溢滿樓的事。”

他眉鎖的更緊了,見我這幅焦急的樣子,連溼透了的鞋都沒顧上換就來找他,或許真有什麼事吧,掙扎了良久往府裡走:“好,隨我進來吧。”

雲汐一臉愕然在我們背後。

走到裡面的小廊,魏昊天停下腳步對身後跟着的雲汐道:“雲汐,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你也走累了。”

“好,那我就先退下了。”溫柔的看着魏昊天說道,走過我身邊時,一股涼意狠狠地包圍了我,轉頭遇上她冷然中帶着明顯憎惡的眸,這個角度正好避過了魏昊天,卻直直的落到我眼中。

“跟進來吧。”

隨他進去,這是我曾經來過的地方,那時他坐在案桌前處理公務,我靜靜的陪坐在他身邊看書,累了就擡頭瞧他,總能遇上那似水的溫柔眼眸,裡面滲滿疼愛與深情,我甜甜的笑了,因爲他的眼裡有我,他寵溺的笑了,因爲我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幕幕場景在腦中飄蕩,我陷入了那時的回憶。

“說吧。”低沉的嗓音將我從美好回想中拉回。

我直截了當的入主題:“溢滿樓真的像你說的,有問題。”

“你怎麼知道?”疑惑出現在臉上,驚訝我會這麼說。

這反問怕是不相信我吧,不過誰叫我讓他失望過呢。罷了,不理會他眼眸中的態度,陳述所遇的事情:“我剛剛去溢滿樓吃了點東西,半途肚子不適想如廁,卻找錯了地方。”我緩緩地把看到的聽到的那一幕講與他聽,刻意忽略過了小憐爲什麼在那。

一瞬間他眼裡閃過一絲擔憂,馬上又消失了,我卻剎那間捕捉到了,心裡還是有些安慰的。魏昊天眼神變得越來越精銳,大概瞭解了整件事情,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對我道:“我去找子炫,你先在這呆着,我會叫雲汐來照顧你的。”低頭看了看我的鞋子,道:“去梳洗一番吧。”

叫雲汐來照顧我,是雲汐儼然成這的女主人了。本想拒絕說自己馬上就離開,但他眼裡閃着不同意的意味,也就適時的沒說出口。等他回來也是個機會,可以趁這跟他解釋。最後他不是還是注意到我的溼鞋了嗎,關心的眼眸不會說謊的。甜甜地一笑,恍若自己是個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好,我等你回來。”這一句柔情似水,魏昊天一絲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