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蔭林

在魏府休息一天後, 魏昊天本打算自己一個去找雲汐,只要確認她是安全的,他也好面對師傅的囑託。他始終想不通爲什麼雲汐會武功, 而且還陰狠地在針上塗劇毒, 師傅要是知道了肯定高興她可以練武更多的卻會是傷心, 他的一世絕學竟被用來毒害人。

看着他沉思的模樣, 我知道他在思考着惱着雲汐的事, 不但欺瞞他會武的事實而且如此狠毒的手法。也許他永遠不會知道,一個女人爲了一個男人可以做出來的手段,包括毀了自己也要和對方在一起的心。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出聲試問着。

魏昊天本不打算帶我去的, 他看得出來,雲汐射向我的那針上帶着濃濃的恨意, 只是他還沒找到原因。若此次帶我去, 不知會不會讓我遇到相似的危險。

看得出他的憂心所在, 我故作輕鬆地愉悅笑笑:“不會發生什麼事的。”說實話,是心裡某個聲音在響着不能讓他們倆個單獨見面, 畢竟他們倆是青梅竹馬,正如魏昊天這樣如暖玉般的人,要是被雲汐軟語幾下,心就軟了,那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妹啊, 何況還有師傅的囑託。不要再生事端了……

“好吧, 你要好好跟在我身邊, 不許亂走, 那裡有點亂。”魏昊天拒絕得了我的要求, 但拒絕不了我軟語溫心。

我咧開嘴:“知道了。”

他和師傅、雲汐住的是一個罕人所至的深林,終日濃霧繚繞, 一般人也不會進到裡面,因爲那裡的蟲蛇無處不在,品種繁多,要是被咬上一口不做及時的處理即會斃命,所以生活在那個深林裡幾乎找不到除他們三人之外的人類了。雲汐若不在魏府,那她可以去的地方就只有蔭林了。希望她在那,現在戰事吃緊,只要知道她沒事他也就可以安心了。魏昊天心裡打算着。

樹蔭重重疊疊,光線幾乎透射不過那僅留的點點縫隙,煙霧迷亂人心,寒氣陣陣襲來,我不由得抱緊了自己,這裡潛藏着恐怖,令人卻步不敢進去。偶爾似有東西爬過晃動了樹枝樹葉,吱吱的聲音令人遐想很多,增加了內心的懼怕。

“很冷?”魏昊天見到我抱臂的動作。

“嗯,比外面冷很多。”我老實回答,說話間不忘搓了搓小臂。

他向我走近了幾步,長臂一伸攬過我的肩,讓我依偎在他懷裡取暖:“這樣會好點。”

我點了點頭,更貼近他:“快走吧,找雲汐要緊,時辰不早了。”

“嗯。”我躲在他懷裡,兩人依偎甚近朝深處走去。

走了一段路,突覺自己的腳踝蘇蘇麻麻的帶着陣陣刺痛,像是被蚊子咬到了,也不是很痛,忍忍就好了,便沒告訴他忍着痛癢繼續走着,可那股疼痛越來越強烈,如是有萬針齊刺,我再也忍不住的拉了拉他的衣角:“昊天,我的腳很疼。”說完便低頭朝自己的腳看去,這一看我眩暈了,爲什麼豬蹄會掛在我腳上,點點暗紅的血液正往外冒。

“天。”他慌叫了聲便蹲下身去,“忍着點,會疼。”

說完我便覺得一股強烈的被針扎的痛感從腳上傳來,忍不住的大叫:“啊,好痛。”

“把黑血放掉就好了,幸好是天竺藍,幸好。”他自言自語着,豆大的汗珠流下額際,突地厲聲道:“爲什麼不早點說,你知不知道只差一點你這隻腳就廢了。”

虛弱的我蒼白着臉呆在那裡,從沒看過他兇,我也嚇着了,他擔心我失了態,過了好一會兒我才低聲說:“不想你太擔心,以爲只是被蚊子咬了。”這是我的聲音嗎?這麼沙啞?臉上的溼潤是什麼?我哭了?很痛,更多的是魏昊天的緊張和擔心……

“傻瓜,我只是太氣你了,氣你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你受傷了,剛剛我好怕,你知道嗎?怕你再也不能起舞了,那麼愛舞蹈的你若是沒有了腿……沒事了,沒事了。”他緊緊的抱住了我,聲音中似有點點哽咽。他好怕,天竺藍是毒蟲,剛咬人時只覺得像是被蚊子咬,逐漸疼痛,到最後血液速流通向全身,想要救就得請大羅神仙了。他不知道她忍了多大的疼痛,一直不說是怕他爲她擔心,而耽擱找雲汐吧。心的一處軟了下來……

“我不想太依賴你,不想成爲你的負擔,找雲汐要緊。”雖然他臉色恢復了,但我還是神情緊張,怕他又惱。

“我就要你做我的負擔,我就喜歡你依賴我,最好讓你成爲我的心,隨時隨地都能感受到你在舞動。”鐵般的手臂更緊了緊,心有餘悸。

他的這番直白的表白深深撼動着我,所有的話哽咽在喉,只喊出:“昊天……”兩個字載滿了我所有的心情。

他放開了我,來到我身前蹲下:“上來吧,我揹你。”

“不用了,現在好多了,我可以自己走。”揹着我在這深林中走肯定不是件易事,不能增加他的負擔,揹着我延誤時辰啊。

“聽話,上來。”不容反駁的語氣讓我妥協了,乖乖的趴在他背上。躲在他背上暗暗竊喜。忽然魏昊天開口:“什麼事情這麼好笑?”

這都能感覺到,我的神啊,他什麼人啊:“咦,你怎麼知道我在笑,明明我很壓制了啊。”

“抖動着這麼厲害,感覺不到我猜怪了。”魏昊天有時候很好奇我,怎麼時而聰明無人能比,精明中有時又迷糊得可愛。“還沒告訴我原因呢。”

“原因就是……”我故意拖開音,享受着他急於想知道的表情,“原來你也有霸道□□的一面。”

“你啊。”魏昊天笑笑,有些無奈,從來沒有人說過他霸道□□,但如果對我好的,他也不介意,“如果霸道□□能對你有好處,我肯定會的。”

我摟緊他的脖子,氣若蘭更貼近他耳嬌道:“那你的霸道□□只屬於我。”

“好。”一句好像是承諾一生一般,令人心蕩漾。

“這裡居然這麼危險。”終於過了濃霧之林,回頭看身後的樹林,我心有餘悸的想起剛剛自己的豬腳。

“這裡師傅布了奇門八卦,如果不是按照我的走法,必定引起危險,你剛纔一定踩錯了步位。”穩穩的走着,看來雖然久沒居住但這裡他依然很熟。

都已經這麼陰森了,想也沒什麼人會來,何必布什麼陣法,我在心裡想着。“你師傅想法還真多。”

“他老人家久居深林,不想被人打擾,特此布了陣法,在一定的步位上做些手腳,蟲蛇之類是接近不了,但出了設的步位就被蟲蛇當做目標。”魏昊天說這話,臉上盡是對師傅的敬仰。

“他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聽昊天的話,他師傅是個奇人異士,埋隱山林。

“教出我這樣的徒弟就知道我師傅必定不是一般人了。”這是魏大公子會講的話嗎?我看看東邊,太陽好像沒東下啊。我回道:“少臭美,我還沒發現你特別得厲害。”

他擺出自己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的神色:“那是還沒出手。”

想想也是,也許他是天生的奇才,自出生那一刻智商就高於平常人,從他細心爲我紋身的針法上看,他的針使得很是奇特。“你還有什麼絕活是我不知道的?”

“說出來不是對你太沒挑戰了嗎,讓你自己去發掘。”

一路上嘻嘻哈哈打打鬧鬧轉移了我對豬腳事件的恐懼,安全到了蔭林他們居住的地方。這裡居然沒有樹,卻有一方碧湖,湖上駕着一木橋,與橋相連的一座精緻的小木屋,陽光毫不保留的灑在它身上,使得它如夢似幻。這裡的一切都與一路上的環境格格不入,讓人心神嚮往。

魏昊天攜我進去並沒發現雲汐,在檀木桌上放置一杯還帶餘溫的茶。他小心端起茶杯,食指輕試水溫,終於露出放心的微笑。

看他的表情是有什麼好的發現,我輕聲詢問:“怎麼樣?”

多日不見的放心之笑在這一刻露出:“雲汐在這附近,茶是溫的。”

“那就好。”

“我們出去找找看,能不能遇上她。”他要確定看見雲汐安然在,他才能真正放心。

湖周圍的每一個角落我們都找遍了,也喊遍了,可就是沒見到她人。

“怎麼沒人?”我有點不耐煩,不是明明茶也溫的,人應該在啊,可是找遍了也沒見人。

“對了,我怎麼把那裡忘了,只剩那裡沒找了。”他突然想到的大叫。

我催促地拉着他走起來:“還有地方沒找啊?那快去啊。”

魏昊天有些踟躕,那個地方是蔭林裡最危險的,以前師傅再三警告,雲汐應該不會在那纔是,可是整個蔭林都找遍了,只剩下那個地方了。“那地方是個炎熱與寒冷並存的極地,常人進去一般很難受得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地方?”炎熱與寒冷並存的極地?

“傳說那裡的岩漿是神獸麒麟噴出的火焰,經過千百年的凝練,而那同樣有千年不化的寒冰,是適合一些滅絕草藥生長的極地,也是治療一些疑難雜症的絕佳之地。”

我懷疑地蹙起眉頭,那樣的地方人會呆在那?“雲汐會在那裡?”

魏昊天也蹙起俊眉,他也很懷疑:“不知道,只剩下那裡沒找了。”

“那我們進去看看吧。”只要還有一絲可能就不能放過。

“你的身體……”

“我沒事,沒那麼不經用。”

“那你有什麼不適要馬上告訴我。”

在我點頭答應之下,魏昊天攜手與我走去。沿着黑布隆冬的小道進去,眼前出現紅白分明的世界。一邊是紅得灼眼的極熱之地,一邊則是白得發寒的極冷之地。我們就站在路口被一顆大樹擋住,沒進入那兩個相對的世界的任何一個。遠遠地看見一個雪白的身影,孤單地蹲在一株草藥旁,哀傷自責地自言自語:“暗絕,都是你的錯,爲什麼你是沒解藥的呢,不然魏大哥也不會死了。是我害了魏大哥啊,是我殺了魏大哥啊。可是爲什麼我還活着呢,爲什麼我能有命逃回來呢。”

魏昊天握住我的手緊了緊,示意我不要靠近,我悄悄看向他,黑眸中有擔憂後的釋然,還有淺淺的自責和心疼,要是他能早點發現雲汐的不尋常,及時的制止她,或許一切都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我不能死,我要照顧好暗絕你,這樣我才能時刻提醒是自己害死魏大哥的。”雲汐的聲音從絕望中獲得力量。她活着纔是對她最大的懲罰。

“我們不上去嗎?”看着這樣的他,我的心也疼,因爲雲汐的悲傷他在深深地自責。

“不了,只要看到她活得好好的就可以了,讓她以爲我不在了,她反而活得少份牽掛,少份雜念。”也許讓雲汐以爲他死了,對雲汐也會是另一種解脫,等有一天她自己想開。

“那你不是在詛咒你自己嗎!”

“現在的她比較平靜,安心呆在蔭林生活也好。”以前在蔭林,她有她的草藥可以種可以研究,呆在魏府,她失去了她的興趣。

“你看,那是什麼?”一朵火紅中佈滿點點雪白的花進入了我的視線,我驚奇的叫着,這樣的花太罕見了,會閃着光亮一般耀眼。

“優悸離花!”魏昊天不敢相信的讀出它的花名,它不是在師傅去的時候就已經銷燬盡了嗎?爲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花的種法只有他們三個人知道,那麼……

好像哪聽過,好耳熟。“什麼是優悸離花?”

“一種絕種的毒花,長的越豔毒性越強。”魏昊天看我擰眉思索,補上一句也是他打開心裡疑問的一句:“上次在清音閣子炫中的毒就是它。”

我張大了口,太震撼了:“這麼說,那毒是雲汐下的?!”這花是絕種之物,又只能長在這種極地之處。不是疑問,是肯定,種種跡象看來唯有云汐才能夠做到。

魏昊天艱難的頷首,面帶痛苦不相信卻不得不信眼前的事實,大手包住我的手,有些冰涼:“我們走吧。”

“就這樣離開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千辛萬苦找到雲汐,就看一眼走了。

“恩。”暗長的路上,沒有人知道我們曾來過,看見雲汐,看見優悸離花,那件事最後也不會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