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音閣也有小一段時間了,鳳娘事事也順我的意,沒怎麼爲難我,這讓我也不怎麼排斥這裡和這裡的人,就是經常會遇上某些人的挑刺,不過那些都是不重要的小插曲。每天登完臺鳳娘都會分我點銀子,因爲這些我也就暫時沒打算離開的意思,有吃有住還有錢賺,我得爲自己的後路儲備。登臺依舊是蒙面,偶爾會鬧場,鳳娘也都能平息下來。坊間流傳清音閣來了個神秘女子,矇頭蓋臉,柳腰紈素,聲如鈴叮鐺響,曲迷人,善歌舞,八方各人聞風羣來。漸漸地,我的人氣超過了雲汐,成了清音閣的當紅臺柱,當然這些人中有一少部分是好奇我真面貌而來的。這可樂壞了小憐,小憐生性單純,我待她友好,她也視我如親姐姐,鳳娘可沒投錯碼,大把大把的銀子飛入她的口袋,精明如她,又怎麼會虧待了我這個財神呢,怎麼說清音閣在京都也是數一數二,各路達官貴族出手必定闊綽。
還有那魏相國公子,至今我未看清他的長相,每次來捧我的場,都是默默地坐在遠處那個固定的角落,他到底在打什麼算盤?我想不通,更好奇,以及那個早上那雙深邃眼神的主人,令我印象深刻,還有就是那清水般好聽的男聲的主人,至今未曾露面。
正準備上臺,鳳娘突然跑來着急地對我說道:“陌兒啊,今天真的支撐不住了,大家都要你揭開面紗。下面正鬧着,你看這……”
撐這麼多日,也難爲鳳娘了,看來也是時候了。“這好辦。”我把頭靠近鳳娘,輕聲道,“等會我一曲完,鳳娘就上臺,咱們來個開價揭面,怎麼樣?”
有錢賺誰不樂意,鳳娘會意地笑道:“我的好陌兒,真是聰明。”
“過獎,還不是爲清音閣着想。”說得真假,連我自己都想吐,不過這種地方有誰是真的!各自心懷鬼胎。今朝紅顏,明朝凋謝,今日爲你笑,明日棄你如草芥,這裡的女人看透其中的道理,心更加重。
我婀娜盈步走上臺,禮貌性地福了福身,在琴前端坐好,燈光聚集在我身上,撫一把愛琴,似欲彈奏,心情有些低沉,很想唱《一句一傷》,臺下的人個個伸長脖子待聽。
忽絃動,清冽之音驀的劃破空氣,直流入耳。先是輕柔細碎之音,之後變憂鬱低唱:“要多少斑駁青苔纔會入牆/多少雨你纔會撐起紙傘/落花再亭外又依稀了幾番/流水送走呼喚我不忍想/風驚擾河岸也唏噓了垂楊/你低頭唏噓了那些過往/夕陽映屋檐斜照木格子窗/悠然的舊時光我卻黯然/一句一傷無話可講/你坐看緣分了斷/當意念已轉再多遺憾/也只是空談/一句一傷無話可講/我起身安靜拈香/我停止想像你的模樣/閉上眼倔強。”
哎,影森,我該怎麼才能找到你?多少個夜晚,我坐看月亮,祈禱我們的相遇,月下依舊孤身我一人。要多少思念你纔會出現?
唱歌時我全身心投入到歌境中,把歌唱得惟妙惟肖,真情流露,回憶一片一片拾起,所以沒看見臺下的反映,待曲畢,臺下癡迷一片。一樣的位子,一樣的人,今天他穿着青色的錦袍,神形渺渺,正玩弄茶杯。旁邊坐着一個玄白色金鑲邊的男子,定眼一看,他正望向我,那眼神柔情卻又不全是,帶着一種讓人肅然恭敬的氣勢,深邃得讓人不可捉摸,我似乎哪裡碰見過。對了,那雙眼睛,正是我某天早上開窗望見的人。他跟魏某人什麼關係?瞧他一身氣宇軒昂,想必也是個人中傑物!
收眼間望見有個小身影,匆匆走到側邊一位穿黑色袍子的客人旁,低頭似語,便急忙離開。然後那位客人起身對着我喊:“感情陌兒姑娘的真面目真是醜陋不堪?”
頓時下面紛紛擾擾。
“陌兒姑娘有什麼難言之隱?”
“對,我們要看看陌兒姑娘究竟長什麼樣。”大家就像被點燃的炮,轟炸開。
那位客人不饒人地說道:“真讓人醜得看不下,才蒙面示人?”我醜?笑話!我這一生最自豪的除了繼承了爸爸的音樂天賦,就是繼承了媽媽的外貌了。
“多謝各位這麼多日以來的厚愛,今日便讓大家見見小女子的真面目,有褻瀆各位眼的,還請多多包涵。”我小心翼翼地說道,這裡的每位客人,我都得罪不起,“不過……”
鳳娘恰好上臺接了我的話,笑容滿面,樂盈盈地看着廳裡有些紛亂的場面:“不過我們家陌兒可是國色天香的人兒,大家來個開價揭面可好。”不愧在這摸打滾爬出來的人,鳳娘魅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臺下的大爺:“我們家陌兒可是天生麗質,貌若天仙,這我可沒吹,你們誰出的價高,誰就有這個機會親自揭面,第一個目睹陌兒的美貌。”臺下一聽是美人,這等好事怎麼讓給別人,立馬達成一致。
“那好,我們現在就開始,30兩起價,誰出?”鳳娘高興地大喊,銀子的誘惑無法阻擋。
一個滿身橫肉的肌肉猛男站起來大出手:“50兩,我揭了。”
馬上有人迴應:“像陌兒姑娘這麼雅氣的人,怎麼能跟你這麼莽橫的人掛上勾,我出60兩。”
一位天藍色錦袍的公子站起來,立即出聲糗那個出60兩的人:“你都一把年紀了,還來湊年輕人的熱鬧。”舞臺下頓時一片噓聲,一看那公子就知道是個不學好的紈絝子弟,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對鳳娘大聲道:“我出100兩,我揭。”他一副有錢就老大的樣子,看來是個寵慣了的少爺,不懂世故。
他正欲準備上臺,下面又一陣鬨鬧,有個財大氣粗的人責罵道:“錢少爺此話有點過分了,清音閣打開門做生意,只認銀子不認人,今兒晚上哪位出的價錢最高,哪位就可以一親陌兒姑娘芳澤,管什麼年紀大小。”
“就是!”幾個年紀略微大一些的大爺一同道,藍色錦袍公子諷刺的不只是一個人,幾個年紀大點的怎麼能忍耐一個小輩騎在頭上,顏面何存。
“120兩。”
“我出130兩。”一時臺下叫聲四起,衆人躍躍欲試。
我還真是塊肥肉啊!我臉一直掛着笑容,微垂着睫,鎮定自若,彷彿臺下的一切紛擾皆與我無關。從出價起,魏昊天的目光就一直沒有從我身上收回過,嘴角那摸有意無意的笑那麼顯眼。還有坐在他身旁的那位玄白衣者,目光緊鎖盯着我,卻獨不見他開口,他在等嗎?那氣質絕對不是一個一般人所能有的。我篤定的望着白衣的他,神情自若,我相信,我的直覺不會錯。
“一百五十兩。”藍色錦袍的公子似乎不放過這個出風頭的機會。
鳳娘抿嘴笑道:“還有沒有人比錢公子出的一百五十兩更高的?”
一百五十兩?我嘆了口氣,看來我還挺值錢的,只是揭一個面都如此之高價。
“等一等。”一邊兒有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我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一個腦滿腸肥,肚子大得跟懷了三個月的孕婦似的老頭,心裡一陣噁心,他大叫道,“我出一百六十兩。”他以爲沒有人會比他出的更高,按耐不住座位,跨到臺前。衆人一陣抽氣,拍到這樣的價格,已無多少人敢再出價了。媽媽笑道:“還是王員外有眼光,我們陌兒姑娘可是百年難遇的美人呀。”他眯起色咪咪的眼睛,捏着下巴上幾根稀拉拉的鬍子:“我倒要看看美成什麼樣子。”
“一百七十兩!”那藍色錦袍錢大少爺橫了他一眼,鄙視道,“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錢金成乃官宦之家,歷代在朝廷做事,父居關部侍郎,叔位九門提督,有這兩大靠山,足以讓他囂張,說話不分長幼。
笑聲漸弱了,大多數人都出不起這麼高的價錢,便都抱着看好戲的心理。
“兩百兩!”衆人一陣驚呼,王員外漲紅了臉,喘着粗氣瞪着錢大少,老薑還怕嫩的?憤憤地想:一個小娃,仗着幾分勢,就無法無天了,自己臉面還望哪擱。
錢大少大概也沒那麼多錢來拍價了,氣恨地瞪了王員外一眼,諷刺道:“王員外,只是揭個面紗,花那麼多銀子,不怕家裡那幾個發威?”
又是一陣鬨堂大笑,王員外正要發怒,鳳娘見狀,趕緊圓場道:“喲,看錢少爺說的,咱們陌兒可是很搶手的,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當然要抓好機會。”
是時候了,我脣角泛出笑意,停下的茶杯已經告訴我答案,我倒看看你要等到何時,不到那一刻什麼都沒結論。鳳娘見無人應答,開心地笑道:“既然沒人高過兩百兩,那陌兒姑娘就……”
“五百兩!”舞臺右側突然又報出一個天文數字。臺下頓時一片驚呼聲,紛紛向角落看去,我詫異地挑了挑眉,原來你的底線也不過如此。“呀!是魏公子……”臺下有人認出了魏昊天,傳來驚訝的呼聲。魏昊天天天來聽雲汐的歌,也不見得他下錢於雲汐身上,今日卻大注在我,不免大家吃驚。傳聞魏昊天文武雙全,父乃當朝一人之上萬人之下之相,他更令皇上賞識,御賜二品,他卻不圖功名利錄,不貪美色,當場拒絕皇恩,只願陪讀當今太子。
臺下鬧哄哄的,出價兩百兩的王員外早就灰溜溜地坐回座位上去了。錢大少也不語了,畢竟相國公子也是精中人物,皇上甚是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