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傳訊下

180、傳訊(下)

我整好衣衫時,白鹿已退回宮室之外,其實早年間我落難陌陽關,這靈麈最是不講道理,最不分青紅皁白,誰料想今時,我爲自己的親弟弟折辱至此,竟還要靠他一介外人善意幫攜,唉……

獨坐宮室內,我強自鎮定心神,奈何片刻未過,靈獸長果如那白鹿所言,不知自何處歸來,此際麒麟一揮袖撤去宮門禁制,入得內室即朝我輕佻道,“寶貝兒,怎麼了,今天不高興?”

他一步行來,即要攬我入懷,而我一見這廝如此舉動,當下揮袖闢開,只冷聲道,“嘉迎關是不是開戰了?”

麒麟爲我揮袖闢開,又聽我一問嘉迎,一時間倒稍有一愣,片刻他反應過來連聲失笑,竟是一把將我拽坐於榻上,這廝一伸手即撫上我面頰,好生調笑道,“寶貝兒,這些煩務你還管他作甚?這才幾天不見,就快讓本座想瘋了,來,先讓本座好好親一個。”

麒麟言語間,捧起我面龐即要親吻,而這些天來,我被這廝百般狎戲侮辱,怒火鬱滯在心,徒剩下冷笑聲聲,此際我擡手格開他輕薄動作,起身避過,一時間心頭大悲過於天,茫然中不住搖首,竟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麒麟見此亦跟隨我起身,靈獸長一時自身後環抱於我,一嘆頗多無奈悵惘,半晌沉默後,我竟聽得他幽幽嘆道,“龍衍,隨我去莽原吧,好不好?跟我走,我會愛你一輩子……”

呵呵,跟他走?他當我是什麼?這麼多年,水族與靈獸族從同盟至決裂,他靈獸長到底當我作什麼?這裡是泱都,是水族,是我青龍衍的土地,爲何我要隨他走?!

麒麟口口聲聲說愛我,當年雲瀾囚困,他說愛我,後來山臺侮辱,他還說愛我,直到現在,他靈獸長夥同龍溯拔了我龍角,覬覦我水族大好河山,他陷我於人生最卑微最不堪的深淵,到頭來,他還說愛我?

這樣的愛,換作是誰,誰能接受?

我懶於與他辯駁,懶於再作糾葛,一時間滿室的靜默,良久,我回身自嘲一笑,冷冷只道,“靈獸長,現在朕只想問一句,嘉迎關是不是開戰了?”

我一問出,麒麟當即面露不悅,此際他眉峰微斂,張口即又怒道,“嘉迎關,嘉迎關,嘉迎關本來就是我靈獸族的嘉迎關,本座收回有何不可?龍衍,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說我愛你,跟我回莽原,跟我回莽原!”

仇深早似海,他竟然還有臉愛我?

靈獸長雙手掐在我肩上,從薄怒至暴怒,而我見他這般可恨又可笑之狀,心中怒氣早已提不起,我一時伸手輕輕推開他去,沒有怒色,也沒有怒聲,只一笑淡淡道,“可惜,朕從來不愛你。”

我言出,甚至已感覺到即將而來的靈獸長鋪天蓋地的怒意,只不過此際這廝怒紅了雙目,尚未及嘶吼,宮室外竟忽聞人聲,是龍溯!龍溯怎會又折返回來?

還有誰?不對,水鴻,碧螺?還有小魚蘭?怎麼回事,她二人本該在碧泱宮內,水鴻身爲后妃,碧螺身爲一品女官,她們怎麼會突然帶着小公主跑來這離燈湖底?

我心疑焦慮間,已顧不上麒麟要怎生髮難,此一時只知直往宮室之外,而疾步間遠處傳來魚蘭哭聲,小公主大約偎在水鴻懷中,直喊道,“我要父皇,父皇就在這裡,母親,母親……”

魚蘭年幼未化形前,全賴青龍息護佑養靈,她體內靈本因龍息所養,肯定對我所在所處萬分敏感,魚蘭,那天我離開鴻苑去汲月潭前,我答應第二天就去看她的,水鴻,水鴻怎麼回事?她怎麼會帶着小公主貿然跑來這險境,這是離燈湖底,她怎麼就會這麼一路闖將進來,龍溯沒攔住她?龍溯這畜生,會不會對她們下毒手?

我心焦如焚,奈何宮室外重重禁制,根本無從可出,而此際麒麟也不知宮室外是何情形,此際靈獸長一把拉過我,困在懷中,忙亂間我只聽聞水鴻呵斥之聲,她應是朝龍溯道,“親王殿下什麼意思?哀家難得帶小公主一探離燈湖底,小公主想看看他皇叔修行之所,怎麼,這離燈湖原不是魚蘭她父皇賜與你的麼?她要看,爲何要這般阻攔?”

水鴻話音落,龍溯肯定怒起,果不其然,此際親王殿下當即又是辯駁,而水鴻大約是察覺了什麼,只道以往,我說過什麼時候去看小魚蘭,從未食言過,再說碧螺,碧螺大約見我一言未有交待,月餘不抵錦瀾殿,想必亦是起疑,只是她們,她們也未免太過魯莽!

此際我心頭百般焦躁,閃神間只聽得龍溯質問水鴻,他意指水鴻身爲后妃,不知守禮,竟敢擅離碧泱宮,而水鴻聞聽,當下卻斥道,“親王殿下,哀家是你的皇嫂,你皇兄在汲月潭清修,幾番詔令你前去覲見,怎麼,你好大的架子,死活不去?今天哀家不是擅離碧泱宮,今天哀家是專程替傳令官前來傳旨,怎麼,你竟還敢苛責於哀家?碧螺,陛下留在錦瀾殿的詔令呢,拿出來給親王殿下好好看看!”

不對,水鴻說出這般不合情理的話,一定是察覺了什麼,唉,她怎麼不先通告朝內閣老?唉,她身爲后妃,水鴻……,不對,現在太危險了,不行,我必須要讓她們順利脫身……

此際麒麟困我在懷中,他聽得宮室外一番交談,早已起疑,再者靈獸長見我滿面焦急,一問竟好生古怪道,“定域親王的皇嫂?鳳百鳴的姐姐?!”

不對,麒麟面色不對,他想要做什麼?

一時間,我急得滿頭大汗,只道今時,水鴻已然察龍溯有異,這即是我唯一的希望,如果我現在衝出去大喊我在這裡,那她與碧螺,還有魚蘭肯定脫不了身,我必須告訴她,我在這裡,我還必須提醒她,讓她快點脫身,怎麼辦,怎麼辦?

片刻閃回間,我於掌中凝起碧玉笛,玉笛聲遠,不管是流水,抑或是雲雀,我意在告訴他,我的確身在離燈湖底,不管是旋律起伏,急迫不似樂曲,不管是節奏跌宕,閃回完全錯漏,我只想提醒她,快些走!

笛聲起時,麒麟已覺不對,情急下我完全不知所以,只一把拽過靈獸長衣袖,拼命阻他去路,而宮室外水鴻大約聞得笛聲,她應知我有所指,果然,不及片刻,鴻妃即要作別離去,可是,該死的麒麟……!

此際靈獸長一把將我狠狠甩在榻上,他直往宮室外,直喝道,“白龍溯,快與本座攔下那兩個女人,快!”

我被麒麟甩在榻上,頭暈目眩間忙是起身緊追而上,奈何幾步至宮室入口,卻被那白鹿一劍攔於面前,此際平遠將軍面有難色,卻朝我道,“龍帝陛下,請你不要爲難末將,回去吧。”

不!

我怎麼能夠回去,坐以待斃?!

此際我腦中別無其他,我只想逃出去,一定要讓水鴻脫身,一定要讓她脫身!一時間說是瘋狂也不爲過,我當即徒手抓過白鹿長劍,劍鋒閃回,我早顧不得五指間鮮血淋漓,一把闢開他去直往宮門外,疾步而行……

沿路層層守衛所阻,所幸我雖身無一成靈力,但身形尚夠迅疾,此際眼看即要至那湖底出口,卻見得碧螺懷抱魚蘭,已爲龍溯攔下,而靈獸長與水鴻迎面對峙,麒麟掌心生髮之靈極盛,他這是要殺了水鴻!

千鈞一髮之際,我拼盡心脈一口餘力,疾步搶上,一時間水鴻見我現身,忙是喚道,“陛下!”而今時今地,我早已無暇應她,瞬及而起的青芒攔於她與麒麟之間,我只知大吼道,“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