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自從畢業之後兩個人就沒再見過沈糖了,雖然網上經常有聯繫,但是因爲之前發生過的種種事情,再次見面總是有一種說不出口的尷尬。

說實話,紀景言見到沈糖是愧疚的,他知道沈糖身爲一個女孩子對蘇然的用情有多深,而自己身爲她的朋友,又是一個男生,卻還是選擇和她愛了整個青春的男生在一起。紀景言覺得,他好像背叛了他們兩個人的友誼。

可是感情這種事,我一旦愛上了,就真的已經身不由己了啊。

就當二人在糾結該怎麼和蘇然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沈糖卻毫不顧忌地風風火火地跑到二人身邊,壓低聲音問道:“你倆怎麼在這裡?”說罷還上下掃了兩眼,更加疑惑地問道:“還這種姿勢?”

蘇然聞言鬆開手,兩人立刻擺正姿勢,老老實實地靠在洗手間門上。蘇然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說道:“來這裡吃畢業飯,你呢?”

沈糖聳聳肩:“也是,”說完眼神還在他倆之間遊離了半天:“你倆這是已經確定關係了嗎?”

如果沈糖是滿含淚水地問出這句話的話,或許蘇然心裡的愧疚會減少一點。可是沈糖越是故作堅強,蘇然的內心就會越愧疚。。

無論是他還是沈糖,心裡都很清楚。雖然兩人曾經有過一段的曖昧關係,分開之後也沒有像普通情侶那樣選擇越走越遠,這麼做的原因無非是蘇然想利用好沈糖,在紀景言面前掩飾住自己對他超越兄弟的感情。而沈糖,也是因爲對蘇然的難捨難分,也選擇配合蘇然演好這場雙人戲。

到頭來,紀景言接受了他的感情,他也沒有辜負自己的青春。而受到傷害最深的,永遠都是沈糖她一個人。如果沈糖能夠撕心裂肺地扯着他的衣領,大聲質問他這麼做的原因,他心裡或許會好受一點,會覺得自己可以稍微彌補對她的愧疚。

想了一會兒,蘇然還是緩緩擡手,牽過紀景言垂在一邊的手,紀景言剛要掙扎,蘇然稍微一用力,他感覺到紀景言轉頭看了自己一眼之後,便不動了。蘇然深呼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紀景言轉頭看着蘇然堅定的側臉,突然之間希望蘇然可以這樣牽着自己的手,在每個人面前宣佈他們兩個人的愛情。

空氣靜默了三秒鐘之後,蘇然看見了對面沈糖低垂着頭,肩膀微微顫抖着,悶聲說了一句:“哦,”然後擡頭看着他,眼中閃爍着淚光,但還是故作高興地說着:“恭喜你們啊,這麼多年,終於在一起了……”

蘇然開口,剛要說話,沈糖就用力地吸了一口鼻子,慌忙地說道:“我的同學還在等我,先不說了啊……”

然後就匆忙轉身,剛要離開,身後突然傳來蘇然略微低沉的聲音:“沈糖,對不起。”

對不起,你想要的,我給不了你。

沈糖的腳步一頓,蘇然能看見她的手掌漸漸握成拳狀,可是依然什麼也沒說,急匆匆地跑開了。

蘇然看着沈糖漸漸離開的背影,他的心裡無比清楚,他和沈糖,再也回不去了。

紀景言看着蘇然凝重的側臉,手掌漸漸收緊,似乎是在無形中給他力量。見蘇然轉頭看向他,紀景言斟酌了一會兒,開口說道:“蘇然,你……”

話剛說到一半,身後洗手間的門突然打開,帶着顧安遠微醺的聲音:“程浩然,你的嘴脣……真他媽好看啊……”

程浩然在擡手吃力地架着他的肩膀,嘴脣一片紅腫。剛一擡頭,就看見雖然和紀景言在前面怔怔地盯着他看,“唰”地一下,臉紅了耳根,結結巴巴地說着:“你倆、你倆怎麼在這裡?”接着轉頭向四周看了看,“其他人呢?”

蘇然冷笑一聲,眼神不經意間掃過他紅腫的嘴脣,冷嘲熱諷地說着:“還找其他人呢?讓其他人看見你這副模樣?”

聽見蘇然的聲音,醉的不省人事顧安遠突然擡頭,看着蘇然,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側的紀景言,輕笑一聲,鬆開程浩然的手臂,晃晃悠悠地站着:“呦嗬,你倆也在啊,”接着一偏頭,很瀟灑地說着:“走啊,咱四個開房去!”

蘇然瞟了一眼身側紀景言微皺的眉頭,推了一下顧安遠的肩膀,毫不客氣地說着:“開個屁啊!滿嘴跑火車!”

顧安遠趔趄了一下,勉強站穩身子,又回手推了蘇然一下,賤笑道:“我就是開個玩笑,年輕人火氣怎麼這麼大啊……”

蘇然白了他一眼,牽過紀景言的手,對程浩然說着:“他喝得太多了,你把他送回家吧,我和班長報備一聲就行。”

程浩然應了一聲,看着顧安遠醉醺醺的樣子,突然感覺到他選擇在今天表白或許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兩人剛走出去沒多遠,紀景言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他們了一口氣,是沈婉言。

自從紀峰去世之後,紀景言就敏銳地發覺到沈婉言的精神狀態或許有些問題,她整個人都開始變得神經質起來。高考結束之後他就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外婆家,陪了她幾天之後,又回到學校吃畢業飯。可是就是他不在沈婉言身邊的這些日子,沈婉言幾乎每天三個電話,不停地叫他注意安全,不要開車,不要去A市,也不要去找蘇然一家。

紀景言不太理解,之前的沈婉言不是這樣的,雖然也會擔心,會叮囑,但是絕不是這般接近神經質的表現。一開始,紀景言還會頗有耐心地應下她的話,可是時間長了,還是會煩。

但是紀景言毫無辦法,畢竟,從此以後真的只剩下他們母子兩個人了。他是個男子漢,他有義務照顧好自己唯一的媽媽。

因爲他是男人,所以他要堅強,他不能沉浸在父親去世的悲痛中,他要勇敢地向前走。

接起電話,紀景言轉頭看向蘇然一眼,向他打了個手勢,就向角落走去。

電話裡的沈婉言還是像從前那樣,仔仔細細地叮囑一遍之後,突然之間問了一句:“蘇然在你身邊嗎?”

紀景言一愣,幾乎下意識地說道:“沒有,我們好久沒聯繫了。”

電話那邊的沈婉言好像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以後啊,你千萬不要和姓蘇的那一家走得太近,別忘了你爸是怎麼走的。”

紀景言聽見這話,腦海裡就浮現出蘇然的臉,蘇然的爽朗的笑,蘇然深情的眼神,蘇然的一切。

這時候才發現,原來我如此愛你。

紀景言還被沈婉言的聲音叫回來的,他沒太聽清楚對方說的是什麼,但他還是想都沒想就開口說道:“媽,我覺得認識不能沉浸在過去的,應該向前看啊!”

電話那邊的聲音一愣,紀景言沒有意識到,接着說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雖然說爸爸是代替蘇叔叔出差纔出的事情,可是這也怪不到蘇叔叔啊。畢竟咱們兩家在一起做鄰居做了十多年,感情那麼深,還是不要鬧得太僵了。”

紀景言的語氣柔和,可是就在他話落下的那一瞬間,電話那端聲嘶力竭的聲音及通過無線電波傳到他的耳朵裡:“紀景言!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就是你爸就該死嗎?”

“不是的,媽,”紀景言皺着眉頭,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沈婉言的語氣突然變得咄咄逼人起來:“什麼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都是放屁!我告訴你,要不是蘇騰飛他讓你爸幫他忙,你爸就不會死你知道嗎?他爸是替蘇騰飛死的,蘇騰飛欠咱們家一條人命,他們整個姓蘇的一家都欠咱們一條人命!”

紀景言聽見沈婉言接近瘋狂的聲音,突然想起那天醫院裡歇斯底里的她,連忙乖巧地應了兩聲,見沈婉言的火氣降下去一點,才掛掉了電話。

紀景言將手機放回口袋裡,轉頭沒走幾步,就看見在路燈下等着他的蘇然。路燈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氤氳着淡淡的溫暖。

看着遠處向自己這邊看過來的蘇然,他有點不敢想象,如果沈婉言有一天真的知道了他倆的關係,他該怎麼收場。

他真的很想好好守護他和蘇然來之不易的愛情,可是現實總是太過殘酷,殘酷到他根本不想面對。

蘇然漸漸走到他身邊,看着他有些難看的臉色,忙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紀景言看着蘇然臉上毫不掩飾的關心,他有些冰涼的心漸漸溫暖起來。他搖了搖頭,輕聲說着:“沒有,沒發生什麼事情。”

蘇然好像鬆了一口氣般:“這就好,你都不知道你剛纔回來的時候,臉色是有多可怕,我以爲發生什麼大事了呢!”

紀景言笑了一下,看着蘇然在燈光下氤氳出的臉龐,這是他第一次,有了一種和他共度一生的想法。

或許每個人在他的生命軌跡中總會碰到這樣一個人,因你而喜,爲你而憂,不願放過你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會是和你共度一生的人,無論他是男是女。

紀景言牽過蘇然的手,站在他身側輕聲說道:“走吧,去找班長。”

路燈將兩人的身影漸漸拉長,卻因爲彼此依偎着而不顯寂寞。

程浩然好不容易把顧安遠弄到牀上,此時的顧安遠已經睡得不省人事。程浩然看着牀上睡得昏天黑地的顧安遠,咧嘴笑了一下,剛要轉身離開,眼角卻不經意地瞥到了放在牀頭上的照片。

程浩然是不願意窺探他人的隱私,可是在月光的照射下,他清楚地看見了照片上少年的臉龐,而那個少年的脣形,和自己的十分相像。

程浩然看着照片上笑容如陽光般溫暖的少年,心裡漸漸升起一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