孵輝號角聲聲,營門大開之際,天空中的啓明星退去,東方的天礫皖放出一絲絲紅光,楊再興翻身上馬,他的部下爲全軍打前陣,早就集結完畢,天氣轉暖,清早時分也並不嫌寒冷,各人的重甲都放在馬車與戰車上,自己穿着鮮紅的夾袍戰襖,陽光照射在一望無邊的士兵身上,映射成一片鮮紅的海洋。
他精神一振,揮手令道:“開拔,前隊起行。”
帶隊的都頭遠遠聽得他令,立刻督促着部下動作,大踏步向營門外而去,楊再興就在自己麾下隊尾,縱馬出得營門之際,回頭轉身而看,只見身後一片鮮紅,陌刀成林,刀尖耀眼,他心中極是興奮,雙腿輕輕一夾馬腹,那馬縱蹄向前,幾步到得隊伍之前,然後以小跑的節奏慢悠悠的向着官道前進。
與楊再興所料相同,就在傅選通知他之後,背危與遊奕兩支騎兵也是出發,趕向洛陽附近,與岳飛和踏白軍會合。
岳飛固然不懂得星相,也借不來東風,不過多年戎馬生涯,對天氣的判斷也是將領的一個必須掌握的技能,況且天氣是否放晴,詢問一個老農也大致不會差的太遠。他早就知道天氣必定會在這一兩天內轉晴,自己輕騎先趕往穎昌東南不遠的河南縣附近,高寵的踏白軍早就在此遊奕,而李成的大軍也慢慢往河南府方向集結,用兵合戰,一舉擊敗李成大軍,正合其時。
當時的中原大地,被宋朝分爲幾路的範圍,南方的京西南路,治府在襄陽,就是後世湖北省的大部,不過也有河南省的一小塊地方,歸京西南路管轄;京東東路,則是後世的山東全部。以及江蘇蘇北一小片地方,以及河南省一部,京畿路,則只是開封府與其管轄的縣治,而管轄大部份河南州縣的,便是京西北路。
它包括河南省地大部,分爲河南府、穎昌府、準寧府、順昌府、鄭、滑、孟、蔡、汝五州,其中穎昌大部。鄭、蔡二州已被岳飛所部攻下,潢關方向宋軍,則攻打華州,由西路直向河南,因爲量關駐軍還需警戒即將南下的金兵主力,所以攻擊緩慢,並不急着進逼。
這樣一來,在穎昌的岳飛所部,向西則可直接危脅開封,向東則可打下河南府。奪科洛陽、堰師等戰略要地。與潢關方向宋軍連結成片,然後中原大地上再無對手,可以從容再去圍攻開封。與韓世忠等各部遙相呼應。
整個做戰計劃,都建立在迅速打跨僞齊主力,然後再與被吸引來的金兵決戰的基礎上。所以被大雨耽擱了幾天後,岳飛心急如焚,顧不得等天放晴,還在十五日那天,便頂風冒雨,只帶着一百多親騎護衛,趕往洛陽前線。
待他到得洛陽近畿不遠,才知道高寵帶着踏白軍已經與李成所部的哨探遊騎打了幾仗。陣斬首級數百,使得李成所部的騎兵輕易不敢離開大營出來偵察,等於是斷了敵人的耳目,使得李成所部不能完全知道宋軍地動向。李成心浮氣躁之下,幾次派遣主力騎兵來找踏白決戰,高寵倒不害怕,對手的幾萬騎兵雖然也堪稱是二十萬大軍中的精銳,不過他有信心以一萬踏白將之擊潰,而只是擔心打草驚蛇。使得李成害怕宋軍的戰鬥力,改爲龜縮不出,因此一旦敵人主力出動,便是快速撤退,他打掉敵人的偵騎,又不與對手的騎兵主力做戰,幾天功夫下來,使得對面敵軍主將李成大爲煩躁,多次下令騎兵向宋軍罵陣,高寵也只是不理。
等到岳飛到來,臨機處置,先是誇讚了高寵幾句,然後便令人飛速返回,急召背覺與遊奕,前來,決定先用精銳騎兵騷擾打擊,等步兵到達戰場後,一陣而破敵。
他傍晚時分到得軍營,派人傳召大軍前來後,也不歇息,洛陽附近雨還未停,他趕路前來,雖然披着油衣,也是淋的渾身溼透,雖然天氣漸晚,卻還是冒着瀟瀟細雨,趕往洛陽城外不遠的李成大營,前去觀察敵人軍情。
高寵知道岳飛脾氣,也不加阻攔,只是讓人取來新油衣,給岳飛換上,然後也帶着自己的親兵,幾百騎出得營門,一起趕往十餘里外的敵營。
雖然道路泥濘,不過岳飛與高寵全是輕騎,不過半個時辰不到,便已經看到敵營所在。
此時天氣漸晚,原本就是陰天,到得傍晚時分,卻是黃慘慘地明亮,岳飛也不說話,雙手遮住額前,透過細細密密地雨簾,看着遠方無邊無際的敵營。
二十餘萬大軍,還得算上強拉來的供應後勤地民伕,雖燃摩成所部是在自己腹地做戰,人數太多,也需得大量的供應熊嬰十萬人人吃馬嚼,李成顯然也並沒有把民扶當人,按着當時的習慣,將民扶的營地設立在軍隊之外,密密麻麻的破爛營帳將整個軍營圍的嚴嚴實實,無數面黃肌瘦,被折騰的苦不堪言的民伕,遊魂一般的在細雨中來回奔走,運送着軍營內需要的物品。
岳飛看地片刻,已經是皺眉不已。
高寵侍立在旁,透過昏黃的雨幕,看到營內似有動靜,他知道這些天來敵人被自己折騰的不輕,加上他避而不戰,敵營上下驕氣逼人,一見到宋軍就狂追猛打,根本不怕。他害怕敵人衝殺出來,自己固然是無所謂,不過岳飛要有閃失,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因此強撐着又陪岳飛看了一會,便勸道:“大帥,左右是這模樣,不需要再看了吧?”
岳飛並不理他,只是仍凝神細看,過不多時,已經有一小隊騎兵從對面營中衝殺而出。
高寵大急,剛要再勸,岳飛擺手笑道:“你跟我這麼多年,當年咱們一百多人,就敢去殺在幾千人陣中的金國大將,何曾怕過分毫,你道我武藝不如你麼。”
高寵也是他軍中最悍勇的大將,說岳中曾經杜撰他挑滑車的故事,雖然故事無稽,不過也凸顯此人的武勇遠遠超出常人,在猛將如雲的岳家軍中,也是一等好手。
只是他雖然武勇,與岳飛相比仍是不如,想起當日岳飛起兵時,經常以少擊多,衝在在前,不覺也是一笑。
只是笑雖笑,卻仍然勸道:“大帥此時身擔重責,不可行險。衝殺地事,交給末將便是了。”
岳飛也不理他,只是佇立不動,過不多時,大呼小叫的敵兵越衝越近,岳飛眼看對方只有幾百人便敢如此,不覺皺眉道:“你避而不戰,不打草驚蛇是對的,不過不給他們點厲害,反道激起對方的士氣來了。
大戰在即,不需再客氣了。”
說罷,自己取下馬腹一側的弓箭,張開弓來,略一瞄準,利箭嗖然一聲飛射而出,只聽得撲通一聲,對面離的最近的一名僞齊騎兵,已經轟然落地。
對面騎兵大驚,不過多日來的驕橫之氣促使他們繼續前行,岳飛冷哼一聲,繼續射箭,每一箭過去,便是一人落地。
他是有名的強弓手,能開得五石硬弓,在當時宋軍中,任是高寵、張憲、楊再興這些以武勇成名的大將,在射術上也不能與他相比。整個軍中,唯有韓世忠可堪與他相比。
對面騎兵還離的老遠,已經被他射落了十幾個人,剩下的騎兵嚇的膽戰心驚,趴扶在馬背上低頭催趕戰馬急速向前,只盼着能早些接近這個可怕的弓手。
高寵知道岳飛心意,這幾天他害怕打草驚蛇,將敵人拖在此地,所以避而不戰。而主力將至,一兩天內就要大戰,此時接戰打掉敵人的銳氣,過兩天主力會戰時,可以省不少力氣。因見敵騎越逼越近,然而人數不過數百騎,自己與岳飛的親兵都是軍中精銳,也有四百餘騎,對付這些騎兵綽綽有餘,當下見敵人越逼越近,只一聲吆喝,自己持着鐵槍疾馳在前,他的親兵不敢怠慢,也立刻跟隨在後,岳飛親兵只有少數還護衛在他身邊,其餘也跟隨衝上。
瞬息之間,兩支騎兵便碰撞在了一起。
騎兵對戰,有如鋼鐵對撞,勝負只是在一合之間,所以日常訓練,除了馬術,上坡,槍術外,練習的最多的,便是一照面間的一槍。出手要穩準狠,戰場上不如校場,高速對衝,精神緊張,一合之間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所以騎兵精良與否,考較的便是第一合的碰撞。
顯而易見,岳飛與高寵的親衛都是精銳中的精銳,而對面騎兵的素質只怕連普通的踏白和遊奕也遠遠不及,一碰面之下,已經是過百人栽倒在馬下,剩下的騎兵嚇破了膽,雖然僥倖一時留下了性命,想撥馬逃回,卻被無數的長槍鐵矛,還有馬刀鐵鞭,甚至是鐵錘狼牙棒招呼下馬,幾下便砸成了肉醬。
敵營中顯然是大出意外,原本只是想出動騎兵,將這股來騷擾的小股宋軍趕跑,有如往常一般,不會有什麼意外。誰知道不過眨眼間功夫,這五六百騎的騎兵已經全數喪命,沒有一騎逃回。只有幾百匹戰馬失去了主人,三三兩兩的在瀰漫着新鮮血腥味道的戰場上游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