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說着,伸手把衣櫃推開。
衣櫃的下面有更多殘留沙子。
而牆面多了個洞。
這個洞像是長在磚牆上的石洞,突兀卻又渾然一體。
裡面是電報機。
李熙拍拍胸口:“留他住一夜是留對了,錢終歸沒有白花。對了,他人呢?”
小太監說:“趙先生在咱們頭上了。”
李熙擡頭,什麼都沒有。
小太監指了指頭頂:“在瓦上了。”
說着,他帶李熙到了外面。
趙傳薪咳嗽了一聲:“對啊,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原本計劃着直接去日本統監府提他人頭的。”
只聽頭頂瓦片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趙傳薪瀟灑而飄逸的落地。
但是他又說不上來。
趙傳薪在房頂聽的真亮。
據說長谷川好道非常憤怒,據說日本天皇親自爲伊藤博文哀悼,據說漢城進行全城抓捕暴徒的工作……
李相卨拉了趙傳薪一把:“你做什麼?不要無事生非!人家男人就在旁邊,你這樣調戲,不擔心人家暴起打你麼?”
嗆的店員直咳嗽。
他們兩人幾乎同時擡頭,侍衛也納悶的擡頭。
李相卨閃了老腰。
兩人將信將疑,但也算放鬆了下來。
趙傳薪正看的津津有味,旁邊的蔥油餅攤子的攤主是大韓人,正和顧客說話。
李相卨目瞪口呆,然後唾棄道:“真是有辱斯文。”
李熙覺得趙傳薪落地姿勢很有欣賞性,不知道他是如何像落葉那樣慢慢下來的。
李相卨才忽然想起什麼。
趙傳薪樂了:“呵呵,李熙也對伊藤博文說,不帶這樣欺負人的。你看伊藤博文是怎麼對他麼?得寸進尺知道嗎?我這比起日本人真不算什麼。”
李熙見他閃爍其詞,自以爲是的認定的說:“哎,你該等伊藤博文走遠些的時候再動手的。”
李熙一個箭步竄上前:“說,這是不是你安排的人手?”
“……”
趙傳薪自動忽略了他後半句:“對啊,就我這小暴脾氣,當時你冒犯了我,我竟然沒殺你,只是打了你一巴掌。你知道這對於戰神而言,是一種什麼樣的人格侮辱嗎?是一種什麼樣的傷害嗎?可你看我,現在根本不放在心上了。”
趙傳薪說:“別逼我在最快樂的時候扇你,還不快滾?”
趙傳薪接過老闆娘遞來的、已經烤好了的三文魚,趁機摸了一把小手,看着老闆娘受驚小鹿一樣所回了手。
說着,就伸手過去。
“趙先生,伊藤博文離開了。”
▪ TTkan▪ ¢O 然後讚賞的看了一眼小太監。
店員嚇得轉身就走。
李相卨把旁邊人的對話,複述一遍。
“呵呵,酸了吧?”趙傳薪撇撇嘴。“記住了,女人喜歡的是我這種長的壞壞的男人,而不是你這種長壞了的男人。”
李熙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啥意思?你也要吃?我還以爲你慪氣慪飽了呢。老闆娘,再來一塊小的給我朋友。”
臉抹的好像死孩子一樣的店員,又多管閒事的上前。
“什麼?誰說的?”
仔細而認真,卻又時不時地用眼角餘光謹慎的打量趙傳薪一眼。
這個世界,像是生宣,消息是墨水。
趙傳薪吃了一張蔥油餅,一片烤三文魚肉。
“……”李相卨被氣的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只是用牙縫擠出一句:“無恥之尤!”
說完,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趙傳薪,生怕他發火。
趙傳薪聽不懂,可李相卨懂。
她用纖細好看的手,拿刷子在三文魚上先塗抹一層日本甜醬油,再塗檸檬汁,最後上一層大韓的辣醬。
趙傳薪臉色一板:“話不能這樣講,我問你,戰神之名是怎麼傳出去的?”
老闆娘勉強能聽懂英文,那日本男人卻聽不懂。
想要同時吃烤三文魚、蔥油餅和拉麪,就得像趙傳薪這樣操作。
他暗道這夥人做事幹脆利落,風格很像他趙某人啊,是非常專業的施工隊……不,是專業的殯葬周邊服務人員。
李相卨看到麪館的牆壁上,掛了個牌子,上面寫着:禁止吸菸。
“狗日的李秀吉,原來竟然是他?”
趙傳薪很認真的搖搖頭:“不擔心啊。”
但是老趙就那麼一直舉着,老闆娘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露出狐疑的神色,以及旁邊餅攤攤主調侃的目光。
不知道是擔心丈夫誤會,還是別的。
李相卨:“……”
這貨一直耿耿於懷。
李相卨終於沒忍住:“當真豈有此理。你打了我一巴掌,你爲何放在心上?你有何可大度的?”
環顧四周,他敵人多的已經數不過來了。
趙傳薪也瞪圓了眼睛。
不等李熙驚歎趙傳薪竟然能飛天遁地,那幾個侍衛就已經趕到。
處於各形色目光中讓她煎熬,急於解脫,便趕忙接過,微微對趙傳薪鞠躬:“謝謝你。”
不過,這次她說話就委婉了許多。
可胡亂承認也不行,這件事鬧的很大,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早晚會露出些風聲來。
見他沉着臉,趙傳薪說:“你看你,就當初那點事你還過不去了?我就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你就不能學我這樣大度一些嗎?”
趙傳薪將菸頭扔掉:“廢話,老子就是男人,不他媽大男子主義,難道我搞小男子主義?兔爺主義?還是女人主義?這話說得真他媽莫名其妙,腦袋有泡吧?”
這一路上,都不怎麼搭理趙傳薪。
李熙臉色變了變,他驚弓之鳥般第一時間想到——是不是日本人殺過來了?
他每天都提心吊膽,怕墮入萬劫不復之地,導致神經衰弱,情緒敏感。
但是這個時候,小太監是決計不會多嘴多舌的。
兩天後,趙傳薪帶着李相卨前往濟物浦。
不多時,有一些侍衛遠遠朝這邊跑來。
趙傳薪收手:“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本能的,沒忍住。”
不少百姓裝作家有喜事,張燈結綵,在大門口的禁繩上綁上了紅紙。
“謝謝誇獎了,老李。”趙傳薪重新露出笑臉,拉着他胳膊到烤三文魚攤子上:“給我挑三塊肉最大的烤了。”
有不少人家點起了爆竹,慶祝這一喜訊。
他又坐了回去,破罐子破摔的想:愛咋滴咋地吧。
趙傳薪隱隱地聽見了宮外有幾聲槍聲傳來。
她說:“先生,嗯,美國的科學家說,吸菸對身體不好,有礙健康。”
趙傳薪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個幹嘛。
趙傳薪又轉變爲英語:“我不是有意的,抱歉抱歉。”
他瞪大了眼睛:“伊藤博文是你殺的?”
趙傳薪和李相卨抵達濟物浦。
伊藤博文經過醫院的搶救,可因爲脾臟碎裂沒救回來,最後不治身亡。
說着,比劃了個“三”的手勢。
草……
他這才哈哈大笑着,在老闆憤怒的目光中,得意的進了旁邊的拉麪館。
現在被人截了胡,要是直接否認是自己乾的。
李相卨本不願意理會趙傳薪,但見他開口就要三塊最大的,忍不住勸阻道:“吃不完。”
這三文魚一整條在60釐米左右,真不算小。
妻子還挺白淨,除了眼睛比較小而狹長外,能算得上秀美。
果然不愧是宇宙軸心國,天生具備邪惡因子。
要是讓趙傳薪在慶運宮將伊藤博文擊殺,那李熙今天算是攤上大事了。
“我就這麼跟你說罷,經常吸菸的人,只有一個下場!”他用夾着煙的手指,點了點店員,又點了點自己:
“——解壓,快樂,就是舒服!”
“高衙內算個幾把,大家還說我西門慶五絕呢。”
“什麼?”
這日本夫妻聽不懂漢語,只是瞪着趙傳薪。
起初李相卨是覺得丟人,隨後是氣憤,到現在已經有些無奈和習慣了。
想起那日本老闆娘含羞帶怯的樣子,李相卨兀自不平:“真是想不通,她如何會對你露出那種表情,當真不可理喻。”
趙傳薪眼珠子轉了轉,說的模棱兩可。
店員:“……”
他拿着餅,遞給了老闆娘:“喏,說好了請你吃飯的。”
老闆接過錢,笑着給找零。
道德君子李相卨在旁邊酸道:“你就好像《水滸傳》裡的高衙內一樣不要臉。”
他們說的是韓語:
“聽說了嗎?那伊藤博文,是戰神趙傳薪刺殺的。”
而且說的也是實話,他之前就是這樣想的。
趙傳薪的表情和肢體動作,看上去不像是在說真話。
之前可是答應了李熙,要弄死伊藤博文的。
“知道了,去密切關注伊藤統監的身體狀況。哎,怎麼就發生了這種悲劇了呢?哼哼……咳咳……”
趙傳薪無所謂的一笑:“呵呵,別激動,別激動。等出去再找他算賬也是一樣的。”
話剛落,三人遠遠地看見大漢門那邊騷亂起來。
“你……”
說着,催動蔚藍幽靈甲,再次躍上房頂。
見拉麪還沒好,便掏出一根菸點上。
那人家會回答:“窮兇極惡之人死去,亡魂會繼續爲禍人間,必須用紅紙辟邪。”
事情已經發生,覆水難收了。
“……”
李熙和小太監驚呆了。
女店員臉色有些發白,她不敢多言,轉身邁着小碎步向後廚走去。
等侍衛離開,趙傳薪再次跳下來。
她低頭的時候,領口有些開,趙傳薪瞄了一眼,齜牙樂了起來。
“什麼叫雷霆教?”
可馬上又瞻前顧後的想:伊藤博文要是死在了宮外,日本人會不會覺得此事和他有關?會不會來興師問罪?
李相卨怒道:“我是說,男性沙文主義!”
翻過面,繼續這般操作。
那李熙還不得向他討要錢財?
“當日,副教主李秀吉召喚天雷,劈死了國賊李完用。戰神趙傳薪也有召喚雷霆的能力……”
趙傳薪見狀,就說:“得,我再回屋頂躲躲。”
趙傳薪擡頭,語氣不善道:“八嘎,愣着幹啥?麻溜去做拉麪,別逼老子發火!”
若有人問:“禁繩上綁紅紙何意?”
趙傳薪所有的既定計劃,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到現在爲止都算是完成了。
老闆娘真的很文靜,帶那股讓人想要蹂躪一番的氣質。
李相卨將筷子摔在桌子上:“我只是看不慣你欺負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墨水就算不想動,生宣也會主動吸附將墨水暈染開。
老闆娘咬了咬嘴脣,羞羞怯怯,把頭埋的更低,也不回話。
他連忙問:“抓住兇手了嗎?”
當初趙傳薪在石造殿裡,抽了李相卨一嘴巴子。
至於把這屎盆子扣他腦袋上,趙傳薪是無所謂的。
想到這,趙傳薪嘿嘿一笑,去旁邊的蔥油餅攤子:“老闆,給我攤三張餅慶祝一下。”
短短兩三日,李秀吉竟然能幹這麼多事?還組建了什麼雷霆教,聽起來很牛逼的樣子。
看看一米五幾的日本男人,他憤憤不平道:“沒你這樣欺負人的。”
趙傳薪暗自心驚。
趙傳薪忍不住口花花起來:“老闆娘,你小心些,油都崩到胸口了。我這人愛乾淨最見不得這個,快讓我幫你擦擦。”
李熙聞言又是重重嘆息一聲。
說外面有人刺殺伊藤博文,這兩位擡頭做什麼?
他們自然什麼都沒看見。
趙傳薪不屑一笑,深吸一口煙,他氣息悠長有力,一口煙遠遠噴薄在店員臉上。
老闆嚇了一跳,趕忙跳到妻子前面,擋住了趙傳薪的動作。
“……”
他也好奇是誰刺殺了伊藤博文。
李相卨深吸一口氣:“你如此做,未免有些大男子主義了。”
“呵呵,你信不信我在這個時代,還沒有睡過任何一個我國家的女人呢?還有,我覺得日本人應該是把你們大韓人調教的很好了,你他媽到現在還不明白,無論日本女人還是男人,他們沒一個無辜者這個道理嗎?”
“殺人殺的,不是什麼好名聲。”
此間事了,趙傳薪從靜觀軒的後面,翻牆出了慶運宮。
“沒有,這些人有備而來,兩人同時開槍,得手後沒有當場等待觀察伊藤統監是否死亡,直接就走。”
等餅好了,趙傳薪讓老闆單獨包了一張。
這是個夫妻攤,都是日本人。
李熙就差點歡呼出聲。
“愚蠢,如果天下只有兩種人,一種欺負人的人,一種被欺負的人。我肯定是欺負人的,你肯定是被欺負的。”
她伸手,扇了扇空氣。
消息傳播的速度,似乎比趙傳薪和李相卨趕路的速度要快。
趙傳薪看着依舊熙攘的街頭說:“濟物浦這地方的食物不錯。老李,走,我帶你去吃烤三文魚、蔥油餅和拉麪去。”
最主要的是,他帶人一擊即殺,效率高的不像話。
他眨眨眼:“好呀,那就走吧。”
侍衛搖頭:“伊藤統監倒在血泊中,胸口腹部統統中槍,生死不知。”
沒承認,但是依然也沒否認。
李相卨大怒,可擡頭看看趙傳薪,根本打不過的樣子,只得氣鼓鼓道:“懶得理你。”
丈夫禿頭,倒是讓人不擔心會把頭髮掉在食物上。
“這個,不大可能吧?”
李熙下意識擡頭,又覺得不妥,趕忙轉移話題:“伊藤統監怎麼樣了?他沒事吧?”
“陛下,有人在外面刺殺伊藤統監。”
“還誰說的,這件事已經傳開了。據聞戰神除了組建戰神小隊,還建了個雷霆教。戰神是第一任教主。那伊藤博文,就是趙傳薪派人做掉的。”
再說這是榮譽不是麼?
搞不好是會上歷史書的。
可一聽趙傳薪的話,他嚇了一跳:“萬萬不可,那樣就麻煩了!”
李相卨本來已經坐下了,聞言又起身。
趙傳薪彈彈菸灰,面色嚴肅,認同的點點頭。
店員上前,看看趙傳薪手裡的東西,提醒說:“客官,我們店裡不支持外帶的食物的。”
卻見趙傳薪動都沒動,反而打開了三文魚咬了一口,咀嚼着說:“好了知道了,快去給上兩碗拉麪。”
“這不是一回事。”
“剛剛我想幫你弄死伊藤博文,小太監攔着不讓。”
李相卨開始不自在了,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還是在李熙發現真相之前溜之大吉爲好。
店員懵逼。
他只得說:“既然,前兩件事伱都完成了,你帶着李相卨回大清吧。”
“……”
似乎趙先生的脾氣不大好。
“在這個時代,男人沒有點侵略性,怎麼保家衛國?難道你天天去風花雪月,尊重這尊重那,自我閹割雄性棱角,那就是好主義了?我發現老李你嘰嘰歪歪是一把好手。”
而小太監,作爲旁觀者,他看的更透徹。
不過,事情早晚會水落石出。
在外面買了,再帶進拉麪館。
老闆娘霞飛雙頰,本不想接。
趙傳薪不以爲意,又問:“老闆娘,你結婚了嗎?請你吃個飯可好?”
漢城中,關於伊藤博文在慶運宮宮門外被刺殺的事情,已經鬧得人盡皆知。
李相卨的確不太明白,他爭辯道:“戰爭和女人、和百姓無關。”
趙傳薪用可憐的目光看着他:“你覺得,入侵大韓的日軍,祖祖輩輩都是兵對嗎?他們沒有一個來自於百姓對麼?你他媽是傻子嗎?如果有需要,他們的男性都是徵兵對象。現在給你拉麪的人,明天就可能上戰場要你的狗命。他們的女人,可能出了這個門就是間諜,懂嗎?”
李相卨被噴的啞口無言。
論對噴的戰鬥力,趙傳薪不吹牛逼,時下的人都是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