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的西洋式落地鍾咣咣地敲了六下,日光斜斜地從玻璃窗照進來,滿廳擺設似被夕陽溫柔撫弄,泛着淡淡的薔薇色。王夏臻幾乎呆坐了近三個小時,不能說話亦不能動彈,早急得虛火上升,咳嗽提示好幾次,雪櫻只裝作懵然不知,兀自埋頭畫畫。
雲昊從錢莊回來,進門便見王公子在沙發上端坐,雪櫻端着畫夾照他速寫,兩人靜悄悄地不說話,沐浴在夕陽的微光裡,如雕塑般和諧,心裡十分歡喜。悄悄地走到她身後一看,卻緩緩地皺起眉頭,伸手按住畫筆道:“雲,把畫夾收起來吧。”
王夏臻如蒙大赦,深深地鬆口氣,見她咬脣微笑,速速收起畫紙,模樣說不出的靈動可愛,心思微動,站起身攔着笑道:“雲小姐對着我畫了整整一下午,想必作品極好,能否讓我收藏留念?”
雲昊臉色尷尬,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咳道:“舍妹學藝不精,還是不要貽笑大方了。”她低頭偷笑,正要緩步走開,雲昊卻揚聲叫女傭道:“立刻帶小姐去換衣服。穿着這樣的衣服就敢見客人,一點禮數都沒有。”他的聲音又冷又硬,竟是十分惱怒。見她一臉理直氣壯的神氣,更是生氣,將腳一跺斥道:“還不快去?”
他語氣陰沉,連王夏臻亦覺察出異樣,詫異地皺起眉頭。雲昊吁了口氣,向他略略點頭,微笑道:“請王公子稍待,我去去就來。”不由分說地拉起雪櫻就走。一直到三樓的樓梯轉角處,才鬆了她的手。轉身狠狠地道:“你也太不懂事了,讓王公子呆坐一下午就算了,怎麼還對着他畫……別人的像?還好我趕回來的及時。若被他看到,你打算怎麼收場?”
轉角處只開了一盞小小地頂燈。燈光昏黃,照得他滿臉寒霜,如天神般凜凜。她亦是滿心委屈,扭頭嘟嘴道:“他那麼聒噪,又盯着我滴溜溜地亂看。我都快被煩死了。又不好意思趕他走,只好說給他畫畫,好讓他閉上嘴。”
雲昊面無表情地盯着她,冷冷地說:“我指的不是這個,你別打岔。若我不回來,你打算怎麼收場,嗯?”
她也固執起來,將臉一揚道:“他要看就給他看罷,又不是見不得人。1——6——K哼。還說我學藝不精,貽笑大方,改天你見了祖蔭。就知道我畫的有多像了。”雲昊狠狠地看着她,她亦無畏地與他對視。忽然撲哧笑了。搖着他地胳膊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他若堅持要看,我一分鐘就能畫一幅,保證活靈活現。”
雲昊忍不住也笑了,搖頭道:“罷了,你嫌他聒噪,明兒換個不愛說話……”忽然警惕地閉上嘴,摸摸她的頭道:“你去換件漂亮衣服,我在飯廳等你。一會兒吃飯時,跟王公子多說幾句話敷衍敷衍,嗯?”
吃飯時王夏臻一反常態地沉默,悶頭不響地將羊排切碎。刀叉與瓷盤輕輕相碰,極是小心翼翼。見雲昊瞪了她好幾次,雪櫻才擡頭笑道:“王公子,謝謝你送我玫瑰花兒。”雲昊心裡一喜,如釋重負,拿起勺子舀了滿滿一勺湯,剛送到口邊,卻又聽她笑盈盈地說:“其實我家花園裡也種着玫瑰花,何必多此一舉。”
咣噹一聲,卻是王夏臻手裡握地銀叉落在桌上,滿臉難以置信的驚訝之色。雲昊簡直被氣得發昏,重重的放下勺子,正要發作,見她面上微含笑意,一對鳳目如黑夜的星星般栩栩生光,不知怎地便心軟了,嘆了口氣道:“舍妹過去埋沒民間,經歷坎坷,難免言語莽撞,請王公子不要見怪。”心思微動,想起今日擬好的啓事,話題一轉道:“王公子家學淵博,替我看看這篇文章罷。”
雲昊在腹中醞釀了好幾日,鄭重其事地寫了篇四六體地駢文,殊爲不易。王夏臻粗粗看過一遍,讚不絕口,又指着其中幾行嘆道:“恨無羽翼,高飛相追。長吟短嘆,淚下沾衣。別雖一緒,竟似永訣之情。天意人事,回首悲愴傷心。這幾句情真意切,臨摹當年一段分離往事,感人肺腑,使人讀之潸然淚下。”
雲昊微微一笑,感慨道:“秋露如珠,秋月如,明月白露,光陰往來。柳暗花明,浮雲無心出岫。峰迴路轉,蓬山咫尺可達。不瞞王公子,寫這幾句的時候,我倒當真潸然淚下,只覺得做夢一般,就把妹妹找回來了,自然視之如珍寶。所以她若有什麼冒犯的地方,還請王公子多多包涵。”看着雪櫻以目示意。
王夏臻連聲不敢當,見她轉臉朝他歉意一笑,微笑間清秀絕倫,只覺得滿腔怒火霎時化爲冰雪,無影無蹤,重新拿起叉子笑道:“像雲小姐這般出色的妙人兒,寧可被她日日冒犯。我有兩張跑馬場的票子,不知雲小姐明日能否賞臉,一起前往觀看?”
雪櫻剛剛被雲昊注視,勉爲其難地朝他笑笑,誰知他竟毫不知足地繼續邀約,心裡大爲不樂,皺眉道:“明天要上課,再說我也不是小姐,已經嫁……”
剛說到這裡,只聽雲昊重重咳嗽,笑道:“家裡明日還有事,估計去不了。不如等二十日的宴會上,王公子來早些,或許能請雲跳第一支華爾茲。”他雖然笑容滿面,眼神卻深邃陰沉,橫目朝她冷冷一掃,又對飯廳角落侍立的女傭打個手勢道:“教華爾茲的老師快來了,你先帶小姐下去準備。”
雪櫻看他眼中竟隱含警戒之意,又見女傭恭恭敬敬地過來伸手欲扶,心裡瞬間亂紛紛地閃過無數個念頭,與這一日的情形比照,漸漸瞭然,緩緩站起身,盯着他問道:“哥,我地戒指呢?”
雲昊目光復雜莫測,半晌嘴角微微上翹,淺淺微笑道:“我讓陸經理帶去配首飾了。你還怕哥藏了你的寶貝不成?”側臉對王夏臻笑道:“看我這妹妹,真沒見過世面。戴着玩的戒指,也值得這般記掛。”
雪櫻眼裡如侵着冰片,目光清寒,一字一頓地說:“我地戒指不是戴着玩的。”還要說話,卻欲言又止,轉身吩咐女傭:“去請陸經理。”
女傭遲疑地看看雲昊,猶豫不決。雲昊兩眼炯炯,將餐巾放到桌上,含笑對王夏臻道:“王公子,舍妹今日多有失禮之處,請不要放在心上,改日再請你來玩罷。”
見他拿起帽子速速告辭,雲昊默默地對女傭點點頭,伸手摸出煙盒,自顧自地點上煙,卻只凝神看着青煙嫋嫋,並不去吸。聽門外腳步匆匆進來,頭也不回地道:“陸經理,立刻把戒指還給她。”
屋裡一時寂靜無聲。玻璃窗上垂着淺綠色鏤空紗簾,時氣微涼,簾子在薰風裡波紋乍起,簾角處低低露出半輪玲瓏的皓月。牆上壁燈地光芒亦如清皓月色,他的臉在燈下清俊如大理石雕像,面無表情地看着菸頭上紅色微芒閃動,青煙蓬蓬而起。
她與他相處數日,從沒見過他如此氣惱,心下歉然,接過首飾盒,看了一眼放下心來,低頭垂目道:“哥,對不起……我還以爲……”
雲昊眼中如冷灰置着炭火,看不見地灼人,將香菸重重一杵,冷冷地道:“雲,不是哥說你,你也太不懂事了。哥在外頭做事情很難的,王公子的父親是花旗銀行的經理,等閒得罪不起。我三番兩次替你解圍,你卻不依不饒地硬要拆臺,你到底是不給他面子,還是不給我面子?”
她被詰問地面紅耳赤,許是身上梅紋暗花綢的衣料不透氣,只覺渾身騰騰發熱,下意識地將戒指捏緊,指間一點冰涼嗖嗖地沿着胳膊傳到胸口,霎時舒服許多。桌上的飯菜幾乎紋絲未動,盤中的迷迭香烤羊排被燈光照得油汪汪的,只覺胸口煩悶欲吐,伸手掩嘴間,晶鑽的幽藍微光在手心輕輕一閃,像沁出一顆大大的淚珠。
見她泫然欲泣,雲昊嘆口氣道:“算了算了,誰讓你是我妹妹呢?你不喜歡王公子,明兒不讓他來就是了。”
她只覺渾身如墜深淵,竟緩緩地打個冷戰,盯着戒指看了又看,確信無疑,在心裡忖度半日,終於擡頭道:“哥,你竟然騙我……祖蔭他人呢?”
唉,往戒指上打LOGO就是好啊:)
呵呵,接下來昊少的威風八面P雪雪的細水長流,誰將勝出請看明日更新錯也無因無果錯(下)
大家多多留言哦,每次看到討論劇情的帖子,總是很開心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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