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霽北從北大營回來知道楚懷病重的消息已經是幾天之後的事情了。蕭霽北先是回大帥府向蕭大帥彙報軍機要務, 之後才換了平常穿的衣服,匆匆地趕往喬公館。
蕭霽北一來,喬夫人先是拉着他一通哭。蕭霽北安慰了幾句, 又與楚玉瞭解一下情況。雖然已經有了些心理準備, 但見着人的時候還是驚了一下。之前只是瘦得厲害, 不停的咳嗽, 眼下連說話都很吃力, 喘氣也是呼嚕嚕的,翻個身也得折騰好半天,坐起來那更是不能夠了。蕭霽北走上前拉過椅子坐下, 手腳很輕,生怕鬧出了動靜驚着他。過了許久, 楚懷緩緩地睜開眼睛, 看到了蕭霽北, 扯着嘴角輕笑了下,道:“你來了, 怎麼都不出聲?”
蕭霽北道:“瞧你睡得沉就沒叫醒你。”
楚懷張着嘴喘了一會兒,道:“你能過來看我,真好。正好我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蕭霽北沒有猶豫,很乾脆道:“你說……”
楚懷若有所思道:“我想見見秦小姐,你能幫我把她請過來嗎?”
蕭霽北先是一怔, 隨即才反應過來這個‘秦小姐’指的是誰了, 但想想又覺得不大對勁, 便問了一句, “你想見她爲什麼不直接請她過來?”而且楚玉又是她的同學, 怎的也比他去請人合適吧。
楚懷也沒有解釋,只是搖了搖頭, 道:“瑾瑜,拜託你了。”
蕭霽北想了想,反問道:“你們請了,她不願意過來?”
楚懷輕嘆道:“這事不怪她,是我們過分了。”
聽罷,蕭霽北心裡一陣冷笑,她果然是一株牆頭草,眼見着楚懷不中用了,便不願意搭理,虧得大夥還都覺得他冤枉了她,這麼說來,他纔是冤枉的那個呢。
這個時候蕭霽北也不願意跟楚懷去爭論許多,便應下了,“好,我答應你一定帶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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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蕭霽北也笑了下,問道:“那你想什麼時候見她呢?”
楚懷費勁地說道:“儘快吧,我這身體都不知道能捱到什麼時候了。”
蕭霽北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楚懷說了這麼的一通話已經損耗了他爲數不多的精力了,實在沒有氣力再繼續說話了。蕭霽北又坐了坐,之後叮囑了幾句,便告辭離開了。
楚懷大限將至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再也不敢抱有僥倖的心態了。事不遲疑,蕭霽北也不能耽擱了,所以第二天處理完緊急的軍務便獨自開車去了子衿所在的女校。
蕭霽北從晌午一直等到傍晚,才見三五成羣的女學生陸陸續續地從裡面出來。這所女校嚴明傳統,所以學生們清一色的校服,淺藍色的短褂和黑色的中裙,頭髮也就兩種花樣,要麼就是近來流行的荷葉頭,要麼就是兩條麻花辮子。咋一看都分不清誰是誰,索性從門裡出來梳着麻花辮子的女生,蕭霽北總是要仔細打量一番的。
就在蕭霽北頭昏眼花了撐不住的時候,終於看見了子衿與幾個女生有說有笑地從裡面出來,她挽着一個荷葉頭女生,兩人似在偷偷地說着悄悄話,而後都狡黠地笑了笑,倒是悠然的很呢。
荷葉頭同學扯了扯子衿的衣袖,指着停在不遠處的豪華轎車,驚歎道:“好漂亮的洋車啊,也不知道是誰家的。”
子衿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她認識那轎車,斯蒂龐克牌的,一些政要人員的專用車。這款轎車她記得蕭霽北有一輛,她還有幸乘坐過。華陽城裡名貴的轎車也有不少,只是這款很是少見,所以立馬引來了學生們的側目。
子衿正疑惑着,就瞧見轎車的門突然被推開,蕭霽北從裡面鑽出來,幾個箭步就竄到她的跟前,也不待她反應就拉着她往車的方向走。子衿被拖拽了兩步才反應過來,又驚又恐的,“你這是做什麼?”
蕭霽北也不回她,只是面無表情地打開車門將她推了進去。這一系列動作又迅速又粗魯,不但子衿察覺出不對勁了,圍觀的學生也發現了狀況,急得七嘴八舌地數落着他的荒唐行徑。
“光天化日之下綁架,還有沒有王法了?”
“大庭廣衆之下這般拉拉扯扯的,分明就是流氓行徑。”
“虧得他相貌堂堂的,白白浪費了一個好皮囊,卻是這樣下流的人。”
“別說了,還是報警吧?”
“對對對,報警……”
“報什麼警,你知道那人是誰嗎?大帥府的公子,華陽城裡誰不認識這位九爺。”
“即使大帥府裡的公子自是不會做出綁架這種下作的事,大抵是秦小姐得罪了他。”
“聽說這個九爺可是一個風流人物呢,身邊自然少不了兩個紅顏知己了。”
言下之意,他的魯莽行爲就有了另一番解釋,且大夥也覺得合情合理。對子衿的態度也是千變萬化的,前一刻還爲之擔憂,這會兒就對她的品行提出了質疑,畢竟這位大帥公子好端端的不拉扯別人,只拉扯她,這卻是稀奇了。
子衿自然是聽不到這些議論了,汽車已經開出了老遠,那種心驚肉跳的驚慌感才漸漸褪去。她扭頭看了一眼,蕭霽北面若冰霜,始終不言不語的,這讓子衿有些不安,警覺道:“你這是帶我去哪兒?”
蕭霽北側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回話,犀利的目光注視着車前,專注得近似偏執。
子衿越發的忐忑難安了,過了半晌,車窗外的景物已從高樓建築變成了麥地田野,這不是城裡,是郊外了。子衿心頭更慌了,也顧不上許多了,厲聲道:“你到底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蕭霽北這次答了,道:“去喬公館……”
“喬公館?”子衿一怔,隨即冷言道:“我不去……”
聽見她的拒絕,蕭霽北也不意外,冷笑了一陣,道:“來不及了,已經在路上了。”
子衿自然也不會天真的以爲他會良心發現折回去,鬱悶道:“爲什麼要帶我去喬公館?”
蕭霽北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說:“到了你就知道,”
子衿見他神神秘秘的,心裡頭更氣了,又問:“這不是去喬公館的路。”
蕭霽北迴道:“這是小路,雖然繞遠,但清靜。”
子衿半信半疑,全身戒備地提防着他。
蕭霽北見狀,只覺得好笑,冰山一般的面容終於有了些許緩和,道:“你放心,我若真要把你拐來賣了,也不會到校門口劫人去了,這不是明擺着的嗎?”
說起這些,子衿更氣了,道:“你倒是好意思,大庭廣衆的,你就這樣把我強拉了來,不定人家背地裡怎麼編排我們呢。你是大帥府的公子,他們不會在你身上做什麼文章了,我呢,不定又要被扣上什麼烏七八糟的罪名了。”
蕭霽北我行我素慣了,她若是不說,他倒真想不起這茬。仔細想來,他的行爲確實有些不妥,但她也小題大做了,就是大庭廣衆纔是光明磊落呢。
“是我強拉你走的,他們都看在眼裡,只會編排我這個罪大惡極者,哪有編排你這個受害者的道理。”
子衿可不這麼想,但也不想就着這個話題爭論下去了,便嘆息道:“但願如此吧。”
蕭霽北道:“再說,咱們去去就回,不會耽擱太久的。這樣,誰再也編排不出什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