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婚典

真沒想到自己這麼早就要結婚,即使是我的心理年齡也不過二十出頭而已,離國家鼓勵的結婚年齡還有好幾年。若是在現代,我就會被扣上“不配合國家計劃生育”的這頂大帽子。還好我和十四是“無愛婚姻”,估計也是“無性”的,因爲他根本就不會想到來碰我,他還有兩個小老婆忙不過來抱呢。

三月初八,以迎娶皇子嫡福晉、固倫公主出嫁之禮舉行了我和十四的婚禮,不過這於他於我,都不過是個形式。宮裡派來的嫫嫫給了梳了個高高的兩把頭,又重又痛。說實話以前在現代的時候看古裝戲,我對清劇裡女性高貴典雅的造型還是蠻崇拜的,只是對清朝男同胞的髮型……不敢恭維。所以我現在只要一看到大清的男同志就是一個……冷啊。真希望蹦出來個“反清復明”的英雄,前面那半個腦袋不是禿的。當然,這話我不能和別人講,我還得保住我的小腦袋在大清玩探險遊戲。不過,竹落好象說過我有“不死之身”的吧。可我還是不能冒那個險,去拿腦袋測試她說過的話的真假……

那老嫫嫫毫不留情到把一串大朝珠扣在我脖子上,又冰又重,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妝我已經提前要求過由我和彩薇來化,因爲我怕古代老嬤嬤會化出來“猴屁股”和“面白脣紅”的死人效果。雖然以前在現代我不化妝,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怎麼跑嗎。不過我的皮膚並沒有小說裡女主的那樣好,並不是天生就很白皙。我的膚色中等,不過膚質還算好。

禮服是大紅色鑲黑緞邊的旗袍,雖然我已提前吩咐過要合體一些,可做出來的衣裳還是有些肥大。我一“不到十五週歲的小女娃”就被套進了這麼一個“大紅布袋”裡。

清朝婚禮的習俗我並不清楚,大清的婚前教育實在不怎麼樣。就拿婚前性教育來說吧,大婚前三天,我額娘神經兮兮地跑到我房間裡來,臉紅耳赤地坐了小半天,吞吞吐吐的好不容易我才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教我新婚之夜和十四怎麼辦。說的那個含蓄,像讓我猜謎語似的。搞得我直翻白眼,就差口吐白沫,當場倒地了。

聽說新郎還要射新娘的轎門,不過我也不知道十四他射了沒有,有人扶我出去我就跟着出去了。傳說中的紅蓋頭不過就是一條紅絲帕,半透明的,東西我還看得清。不過由於旗頭太重,我還是得由人攙扶着走路。下面的繁文縟節我就是別人讓我幹嗎就幹嗎,總之是稀裡糊塗折騰了一氣兒就給我送“洞房”裡去了。這房間我以前就想進來看,只是礙着人多不好意思進。由於是新房,掛滿了大片大片的紅色,紅得有些刺眼。我就想啊,西式婚禮多浪漫啊,如果可以讓我自己準備婚禮,我一定給這些紅布換成白色的。不過我想那樣似乎不大可能,康師傅首先會把我當成妖女斬了……

在大堂上我看到有許多個衣着富貴的阿哥都來了,裡面有我認識的幾個,也有沒見過的。我問了彩薇,她說今天來的有太子、大阿哥、三、四、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十二、十三阿哥。我聽她一口氣說完這“數字軍團”,不由大翻白眼,這些數字可真有特點,一個數字就能代表一個人。依稀記得上次十四娶側福晉的時候沒來這麼多皇阿哥,我想可能因爲這是娶的嫡福晉,他那些哥哥們纔會來吧。

“今天又都來了哪些女眷?”我靠到牀柱子上,節目還沒完,我要先休息一下,一會兒好象還要“鬧洞房”。

“呦,那可就多了,不知該從哪說起了。”彩薇是我從孃家唯一要的陪嫁丫頭,聽說十四府上了管家又給我支了幾個丫鬟,現在還沒認人兒,也不知道是哪幾個。

“嗯,那就專挑年輕的、身份高貴的說。”年輕的和我同齡,有權的……原諒我的攀權心理,這是正常的……

“年輕的……有太子妃、三福晉、四阿哥兩位福晉和五福晉、八、九福晉,還有宮裡來的八公主。”

“哦。”我聽說本來十三和涵君的婚期也該是這兩天,可十三似乎推脫着什麼年齡尚小不肯娶涵君入門,還和康熙大鬧了一場,所以他們的大婚日期延了三年。好笑的是,年齡比他還小的十四今天已經娶了我了。

我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來進行所謂的“鬧洞房”。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時候,一個身着鵝黃色旗裝的少女敲門而入。我看她並不像是已出嫁的婦人,卻還梳着兩把頭。正疑惑着,彩薇小聲告訴我這是皇上的八公主,十三的親妹妹。我忙起身請安,可重重的旗頭壓得我站不直身。她把我推坐下,笑呵呵地說道:“今天你是新娘子,不必拘禮。我是十四的姐姐,以後你我就是一家人了呢。”她幫我正了正髮簪,繼續說道:“不必等了,十四他們已在大廳醉作一團,鬧洞房……怕是也不會了,兄弟們都喝了好多酒呢。”

心裡沒由來的有一絲失落。即使我對這裡的任何人都沒有愛情,但這畢竟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婚禮,草草被人應付,心裡有一種蒼涼感。不過,這樣也好,我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方式面對他們這些皇權貴胄。以前雖在首都生活過兩年,但離政治中心還是十分遙遠,與國家的關鍵性人物也毫無瓜葛。如此近距離的和這些人接觸,我無法招架那股他們皇家與生俱來給人的壓迫感,因爲我並不是萬能的,而且還是在這封建社會。

她帶來的丫鬟搬給她一個椅子靠在我牀邊,她坐穩了道:“我叫寧落,與十三阿哥是同母兄妹。弟妹是哪年生的?”

“康熙二十七年。”我記不住這個年份按現代方法換算是多少,只大約記得是一六几几年,卻不知道詳細的,就連對時間的概念我也是依靠九爺送的洋表。

她微微頷首,“宮裡的姐妹大多沉悶生分,我是素來喜歡同幾位兄弟的年輕福晉交往的,話多些,你別見怪啊。”我輕輕搖頭,“姐姐好性情,依夢怎麼會怪?”

她又是一笑,“那就不打擾你了,等十四那傻小子酒醒了……”她眨眨眼,轉身走了。

我又坐了大約一個小時也不見誰來,眼看着就下午五點了。我中午就沒吃飯,餓得不行,就讓彩薇去給我找吃的來。她按我的吩咐去大廳“偷”了兩盤點心來,吃了個八分飽,覺得頭上的飾物實在是不方便,便要伸手卸下來,卻被彩薇制止了:“格格!這要等十四爺來了才能拆的!”

“哼!”我翻了個白眼,“幹嗎,要讓他罵我妖怪啊?”

她撲哧一笑,破格幫我把頭髮散了下來,又梳了個輕鬆點的髮髻,綴上紅色的瑪瑙步搖,墨綠色的蝴蝶簪。那耳墜子我十分喜歡,倒有幾分愛琴海的復古風格。

等到差不多九點也沒人來理會我們倆。盯着秒針再次轉向十二時,我像伸張正義的大俠似的怒拍了桌子一下,已經九點整了。我豪氣大發地衝彩薇喊:“睡了!”切,以爲我好欺負是不是,這麼大個十四阿哥府都沒個喘氣的人管我?我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妝也懶得卸,倒頭就睡。

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忽然聽到有人急促地敲門。我心一慌,立馬坐了起來。

“福晉,奴才是府裡的管家德福。客人們都散了,爺醉了,奴才來送爺來您房裡。”我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速,手來回撫着胸口,不停地告訴自己:他已經醉了,醉了。

吱啞一聲,門開了。我看到的是一個輕狂不羈的少年,和一張微紅的臉。

“你……”他指着我的手晃了晃,我冷笑,回視他:“有意見嗎?”

他不說話,顫顫悠悠地向我走近,眼神似有幾分迷離,幾分……我看不出來的東西,他該是醉了。十四伸出一指,挑起我的下巴,長年練箭而磨出的繭扎得我生疼。我微微別過臉,誰知他像瘋了一般地撲上來,醉醺醺地就往我臉上湊。我一急往他襠下就是一腳,靠,我也不至於被你這麼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非禮吧?

他吃痛地悶哼一聲,身體微向後側。因惱怒和酒醉,他擡起手做出一種想要打我的樣子。我見狀不妙,拉過他的手腕就是一口,直到嚐到了一抹腥甜。他一縮手,鮮紅的血順着小臂的曲線滴落。我倒吸一口涼氣,好惡心。他很隨意地瞅了一眼手上的傷,“哼,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

“那十四爺又把女人當作什麼?”在近代的滿清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是這麼惡劣嗎?清朝應該是走向近代文明的朝代啊,思想怎麼還這麼骯髒!

“工具……工具……女人就是男人發泄慾望和傳宗接代的工具……”他喃喃道。

“既然如此,十四爺您也不是工具產生出的多餘品,算什麼東西!”我越說越激動,來到清朝近一年來保持的冷靜和理智都因這個小鬼的話被拋到了一邊,連禮數也不顧了,直接和他罵了起來。

“男人所愛的女人……不算。”他轉身坐到椅子上,一隻手把頭支在桌子上,一手生疏地倒茶。

“哼,這都是什麼歪理邪說!”我瞪他一眼。

他一仰頭飲盡一杯茶,起身便走。忽然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冷冷道:“你不喜歡的歪理邪說,自然有人喜歡!”聽着房門合上的聲音,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忽然門又被人推開,我忙睜眼,卻看到氣喘吁吁的彩薇。

“怎麼了?”我把她拉到剛纔十四坐過的椅子上,給她倒了一杯茶。

“十四爺……爺他……”她的眼淚清晰地擺在眼圈兒裡,我一愣,愛憐地撫着她粉紅色的小臉。

“爺他去悠月夫人房裡了……今天可是你們的新婚之夜啊!”我見她焦急的樣子,便衝她淡然地笑笑:“沒關係的,我不在乎。”

她急躁地看向我:“格格!我聽府裡的人說,悠月夫人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那又關我什麼事?十四爺他多子多福,這是好事。”沒想到十四這小屁孩才十六出頭就有生育能力了,康師傅家的遺傳基因真是值得研究。

彩薇似乎還是心有不甘,似欲開口,我忙打斷她:“我自認不會是一個賢妻,不會有多賢能,多會忍讓、謙卑。但是隻要人不犯我,我必不犯人。對於那些瑣事,我是不在意的。”沒錯,我不會做作地扮演一個正妻的角色,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因爲我知道,一個女人如果被戴上一頂“溫柔賢淑”的帽子,她的一生,就承載了太多的負擔與太多的不能。這,就是人生的一大悲哀。

按照清朝的規矩,新婚第二天的早上我就該和十四一起進宮,我要給各位叔伯兄弟點菸上茶。這場面以前我在書裡是看到過的,要給太子跪下、彎腰給其他各位兄弟逐一敬茶。我按照級別換上了大紅色鑲金邊的旗袍,銀白色洋式坎肩。頭髮綰得比昨日略鬆,是一種較爲小巧的髮髻。

“福晉,爺在廳裡等着您呢。”說話的是府裡新分來服侍我的丫鬟歡兒。本來按照規矩分給我的有四個大丫鬟,兩個老媽子和兩個小廝一個太監,我嫌麻煩,就留了她和兩個幹粗活的老媽子,加上彩薇人也不少,我也沒有學習那些貴妃娘娘們讓身後跟着一羣下人的打算。

“知道了,我這就去。”我放下老九送來的小銀鏡子,起身出門。

一進正廳我就看到十四那張不耐煩的臭臉,心裡對他鄙視又多了幾分,不知道要等女孩子打扮的嗎?哼,昨夜又是一夜風流吧,也不知道你小老婆懷孕了還能不能和你嘿呦。

我隨便向他蹲了個身,也懶得和他說話。他也沒說什麼,繼續擺着他那張死人臉,瞥了我一眼就帶着小廝往外走。我也不跟他計較,跟着出門。我們倆雖共乘一車,從始至終卻一句話也沒說。

到了宮門口就下了馬車,我跟着十四往太子住的毓慶宮走。我眼瞅着十四的眉頭越皺越深,卻在踏進門檻的時候瞬間變臉,好似“新婚得志”的少年。呸呸呸,真噁心,你怎麼不去學狗娃變臉……

“十四阿哥、十四福晉到——”不知是哪個眼尖的太監看見我們了,高聲通傳。我這時才覺得有些緊張,不禁低下頭,拽緊了袖口。只聽十四在我耳邊陰陽怪氣地諷刺道:“原來沒心沒肺的人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切,”我回以不屑,“只是醞釀一下情緒而已……”

“臣弟胤禎給太子殿下請安,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還不及我抱怨完,十四先搬出了我在電視劇上常聽到的經典請安臺詞,我也隨他跪在旁邊的墊子上,清聲道:“臣妾給太子爺請安,太子爺萬福金安。”

一個溫和的男聲在我們前方響起:“呵呵,都是自家人,快起吧。德妃娘娘已經吩咐過了,說弟妹身子屬寒,不宜長跪,一會兒也不用跪了。”我呼出一口氣,站起來謝恩。不用跪了自然是好,就剛纔那一跪還是我被嚇愣了才跪的呢。要是我保持着清醒,或許還要掙扎一番腦袋和尊嚴哪個重要。唔,沒想到我林依夢也有給人下跪的時候……哭。不過我也想了辦法安慰自己,就是當面前這人已經死了幾百年,我祭奠老祖宗了……

“呃,時候差不多了……”太子摸摸下巴,示意我開始敬茶。其實這於我倒是沒什麼可糾結的,因爲我沒精力和這些“小叔子”“大伯伯”們搞什麼“婚外戀”,和他們也沒什麼“糾纏”。我接過小太監遞給我的茶水,彎腰送上,朗聲道:“太子爺請用茶。”

他接過茶水,淡淡地說:“以後叫二哥就可以了。”他話音剛落,只聽他身邊的小太監大聲喊道:“太子殿下賜十四福晉玉如意一對——”我蹲身謝恩,走向三阿哥。大阿哥、五阿哥不在,論年齡資歷需要我敬茶的阿哥也只有九位。四爺表情淡然如常,看不出波瀾。七阿哥我不熟,八阿哥卻沒笑,一臉嚴肅地抿了口茶。九阿哥瞥到我胸前掛的懷錶時卻是一陣苦笑,輕聲說了一句:“要幸福。”我心頭一熱,對他點了點頭。

“呵呵,真沒想到當初一個亭子裡喝酒的朋友竟成了我的弟妹。世界很小吧,弟妹?”老十笑嘻嘻的,可敬到他那兒,我已經是腰痠背痛腿抽筋了。可氣的是十四還坐在對面悠閒地品茗,樂呵呵地看我做這苦差事。

“十哥說的是。”我轉身遞茶給十二阿哥,眼角瞄到了老十眼中的無趣。不禁在心中冷笑,我不會是特殊的穿越女,古人的思維處事模式,只是我的遊戲。

“十三哥請用茶。”我累得抽筋,還要用溫和的語調和他說話。無奈,我抱着“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決心把茶遞向十三,他接過後輕輕喝了一口,衝我眨眨眼,小聲道:“不是四哥,我就放心了。”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在對上那明亮的眸子的瞬間恍然大悟。十三是善良的,他和四阿哥走得近,一定知道老四當初想利用我阿瑪額娘身份的想法。不禁回以他一個感激的微笑,只是不知他這份本真能持續多久。

我忍住伸懶腰的衝動,總算是完成任務了。皇帝忙,說是沒工夫見我們,免了問安。於是又到太后、德妃那兒請了安,禮纔算全完。從此,我就是正式的十四阿哥嫡福晉了。被載入史冊的感覺不錯,呵呵,雖然只是一個姓氏,我也算皇族了啊。

回到府裡我心情還算不錯,揮筆寫了三個大字:晴夢閣。我叫道:“歡兒!”

“哎!”歡兒從房外小跑進來,“福晉有什麼吩咐?”

我把字遞給她,“照這字給我找人做付牌匾,掛在房門上。”每天都快樂晴朗地做夢是我的夢想,希望我在這兒的世界會永遠都是晴天。

剛倒在牀上懶一會兒,只見彩薇急衝衝地跑過來衝我大喊:“格格,不好啦!”我不耐煩地支起眼皮,重複上次的經典臺詞:“怎麼了?後院又着火了?不燒到咱們就別管,反正也不是咱自個兒家。嚴重了就去找德福去搶救,別來煩我……”

“不、不是,是悠月夫人要見您!”彩薇喘了口粗氣道。

“哼,”我不在意地轉過身抱住被子,“這麼晚了,我累了,有事明兒再說吧。還有,你怕什麼怕,她又不是鬼。”

“格格……”我隨着彩薇一聲焦急的呼喚進入夢鄉。明天還不知有什麼事等着我呢。會是爭鬥還是友誼,一切將要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