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妍的腳步停在了那裡,她又看了眼這座精雅細緻的樓,心裡卻醍醐灌頂一般瞭然起來。這樣漂亮的房子,定是女人家住的地方。這個女人,會是誰?她和鄭北辰,又有一段什麼樣的過往?
明湘的話迴盪在耳際,他下過命令,誰都不能走進這棟樓,可見這裡,在他心裡便是極其珍貴的地方了。這樣一想,葉雪妍心裡就是一酸。進去一看究竟的念頭,卻是越發的強了起來。
“我只是進去看一看,司令那邊,我會去解釋的。”她完了這句話,再不理會身後的明湘,便走了進去。
這座中西合璧的青樓,原本是西洋式大理石的臺階,又窄又高,薄薄的陽光從底上照下來,更顯得這臺階似乎高聳進一團模糊不清的光影裡去。
走廊裡點着雪亮的燈,道路倆側擺滿了花架,此時上面雖是已經沒了鮮花,可也能夠想到當初這裡擺滿了鮮花的樣子,是多麼的奼紫嫣紅,繁華富麗。仿古宮燈掛在走廊牆壁的角落,倒像是一朵純白的玉盞,地面上鋪着厚厚的織金地毯,上頭的花樣極其別緻。
這裡的一切就想那西洋教堂裡的油畫似的,又像是以前做過的朦朧的一場夢,葉雪妍拾級而上,只聽到自己的腳步聲,細細弱弱的如同貓兒一般,輕飄飄的落在地毯上,幾乎聽不見響動。
身後的秦媽跟在葉雪妍身後,也是不由得咂舌,暗暗心道從前就算是皇后娘娘住的地方,估計也不過如此。
葉雪妍一路走到了樓上,穿過長長的走廊,推開了一扇楠木雕花大門,窗戶是落地的,只見外頭藍天白雲,天色明媚,陽光如同金色的粉末,從窗口撒了進來。她走了過去,就見從這裡看下去,這座青樓的院子裡就像是一盆盆景。四周粉牆黛瓦,頗有江南水鄉的情調。院子裡的冬青樹,落盡葉子的梧桐,後牆下的假山,山下便是橋流水。點綴在臺階下的萱草與青苔,放佛名家手裡的山水墨白。
北風從窗戶裡灌了進來,吹得她身上的斗篷忽啦啦的響。舉目望去,正好可以看見自己現在所住的那棟洋樓。而鄭北辰的辦公室與書房,也是在那棟樓裡。
“夫人,這裡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咱們還是回去吧。”秦媽心思通透,也猜出來這座樓曾經的主人和鄭北辰必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此時只是輕聲勸着葉雪妍。
葉雪妍抿嘴,沒有出聲,隔了半晌,才道了句;“既然來了,我還是想多看看。”着,她走了出去,到了走廊盡頭,她估摸着就是臥室了,心裡卻像是打鼓一般的亂跳了起來,她深吸了口氣,打開了房門。
屋子裡的桌椅箱籠上都落了一層十分明顯的薄灰,西式大牀上的帳子,一半落了下來,一半鬆鬆的垂在那裡。她的目光不知所以的被那帳鉤吸引了過去,一對白玉雕成了鳳凰的形狀,鳳凰的嘴巴微微張着,便做那束帳所用。連不起眼的帳鉤都是如此精緻的華貴,這裡的主人,又究竟會是怎樣的女人?
南邊的梳妝檯上擺滿了胭脂水粉,甚至還有許許多多國外的化妝品,更有些瓶瓶罐罐高低交錯的擺在那裡,透過玻璃可以看見裡面漾着各色水樣的東西。她走上前,隨意拿起一瓶,打開來,就聞到一股子馥郁的濃香。她一怔,手裡的瓶子便不心落在了實木的妝臺上,隨着一聲清脆的聲響,一汪的水痕便攤在了那裡,倒像是晚上從窗戶裡落進來的月色。
妝臺上還擱着一個沉香木匣子,葉雪妍曾經在李語珺家裡見過這種沉香木,是李太太家裡祖傳的寶貝,據一塊抵萬金。她看着眼前這樣大的一個匣子,心裡便是不出的酸澀。對這匣子的主人,免不了愈加的好奇。
上好的沉水香有着獨特的香氣,葉雪妍將匣子捧在手裡,便聞到一股子淡淡的清香,連那滿室的香水味都不能將其遮掩住。
打開來,裡面滿是些朱釵環翠,還有一塊西洋男士懷錶,她拿起一看,只見上面雕刻着倆個蠅頭楷,遠霆。
遠霆?她默唸着這二個字,卻猜不出這塊懷錶的主人究竟是誰。鄭北辰字仲卿,但世人很少提及他的字,總是喚名的多。葉雪妍瞧着遠霆倆個字,心裡卻是一鬆,最起碼,這塊表不會是鄭北辰的。
她剛要將匣子合上,就見被首飾遮住的最底下隱約露出了一張相片的一角,她沒有多想,只抽了出來,待看見上面的人,她卻是連呼吸都似是要停頓了。
是鄭北辰,是他,真的是他。照片上的他長身玉立,一手拿着軍帽,劍眉星目,鼻若懸膽,五官的輪廓很清晰,放佛是刀刻的一般深邃。只是瞧起來比起現在要年輕不少,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而他的前面,卻是端坐着一位十六七歲年紀的如花少女。她既沒有穿旗袍,也沒有穿洋裝,更沒有穿校服,而是居然穿了一件和服。她如同雪上梨花般的坐在那裡,眉目間隱着一絲清冽之氣,雖是年紀尚,卻仿似從骨子裡透出一種逼人的貴氣,令人不敢直視。
葉雪妍終於明白這座樓房爲什麼會讓她想起以前見過的一個扶桑音樂盒了,原來,這裡的女主人,竟是扶桑人。
她的手顫抖着,這張相片已經微微泛黃,相片上的女子,如今也應該比她的年紀還要大了。
她不知道是自己怎樣將照片放回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走出的這棟青樓,一整天,她都是心思不寧。只要一閉上眼,那張照片便闖進她的腦海,他與她的面容,都是那樣的清晰。
晚上九點鐘的光景,鄭北辰方纔回到大帥府,便一路興沖沖的向着樓上走去。恰好,遇到了明湘。
“司令!”明湘欠着身子行禮。
鄭北辰看到她手裡捧着一碗燕窩,卻是沒被動過的樣子,眉頭不由得皺起;“怎麼,夫人沒有吃?”
明湘微一躊躇,方纔言道;“夫人今天可能有些不舒服,晚飯也沒有用。”
“我知道了,下去吧。”鄭北辰完,便大步向着臥室走去。
屋子裡的熱水汀燒得暖極了,地毯又是十分的綿軟,葉雪妍洗過澡後乾脆赤着腳走了出來。她穿着一件粉紅色軟緞睡衣,在腰間的帶子上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烏黑的頭髮還沒有晾乾,正在溼漉漉的往下滴着水。
她坐在蘇繡的錦被上,正拿着毛巾擦拭着頭髮,就見鄭北辰走了進來。
“你回來了?”她將毛巾擱下,迎了上去。
鄭北辰看着她,大手牽起她的柔夷;“晚上怎麼也不吃飯?”
葉雪妍含着笑,言道;“下午多吃了幾塊點心,晚上不餓,所以就沒吃。”
鄭北辰攬着她的纖腰坐下,一手卻是從自己的懷裡取出一個盒子,笑道;“瞧我給你帶的什麼?”
葉雪妍望去,聲音裡便蘊了幾分驚喜;“糯米麥芽糖?你從哪買的?”
鄭北辰看着她一雙美眸略略彎起,宛然間放佛是含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似的。他吻了吻她的臉頰,微笑道;“蚌口那裡有家北平人開的鋪子,我今天回來的時候正好路過,你快嚐嚐味道怎麼樣。”
葉雪妍脣角掛着梨渦,挑起一塊放進嘴裡吃了,只覺酥軟香粘,甜糯可口。她又拿起一塊遞到鄭北辰的脣邊;“你也嚐嚐?”
“誰耐煩吃你這些孩子的玩意。”鄭北辰大手一勾,將她抱在了膝上,眉目間卻滿是笑意。
葉雪妍也不勉強,只自己吃了個不亦乎。鄭北辰瞧她吃的開心,心裡也是沒來由的一軟,颳了刮她的鼻尖言道;“那家鋪子還有什麼豌豆黃,糖葫蘆的,以後我都買來給你嚐嚐可好?”
葉雪妍倚在他的懷裡,卻是忍不住的撲哧一笑;“你乾脆把那間鋪子搬到大帥府得了。
鄭北辰便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好主意。”
葉雪妍連忙推了推他;“你可別胡鬧。”
鄭北辰便笑了,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擱在自己的手心裡,柔軟極了。放佛嫩嫩的玉蘭花枝,沁着一點點的涼意,花骨朵似的。
她的頭髮還沒有幹,有水珠落了下來,滴到他的手背上去。屋子裡極熱,那水珠滾在手背上的水跡很快便幹了,然而那片肌膚卻是一陣陣的發緊。就好像被一張嘴吮吸着,留下一個纏綿的吻。
他的氣息開始急促起來,眸子的光也是愈發的暗沉,他俯下身子,嘴脣熱熱的輾轉在她的脣瓣上,如同灼熱的烙鐵,堵住了她的聲音,甚至連呼吸都要被他剝奪去了。她的嘴巴里有着糯米糖的甜氣息,令他忍不住的越吻越深。
葉雪妍呼吸也是紊亂起來,心口狂跳着,臉蛋上一片的緋紅之色,伸出手去推他的胸口,鄭北辰感覺到這種阻礙,只一手便將她不聽話的倆隻手制服,將她的纖腰縛在自己的懷裡,肆無忌憚的深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