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開!快走開!”周嬤嬤一陣手腳亂揮,只見她牙關緊咬,面目猙獰,那發狂的樣子就像是着了魔。
“嬤嬤!嬤嬤!您怎麼了?”其實宮女們都知道,周嬤嬤現在的情形就跟每天夜裡一樣。她們只是圍在周嬤嬤的身邊,並不敢真的上前,因爲這時候的周嬤嬤已經認不清誰是誰了,見着誰就揍誰。
“周嬤嬤,您這是怎麼了?”難得九公主與韓尚宮都不在,趙芷萱可不能放過這個在二皇子面前表現的機會!
她急顛顛地跑過去,想表現她的雍容與善良,誰想竟結結實實地捱了周嬤嬤幾個嘴巴子。一張俏臉都微腫起來,驚得她急忙護住自己的臉,這可是她賴以生存的資本!最氣的是捱了打還沒處說理去,只敢叫嚷幾句“周嬤嬤瘋了”,就遠遠地躲開。
蔭氏與小喜見了,覺得很是解氣。
那周嬤嬤鬧騰了一陣,也就安靜了下來,頗有些精疲力盡的模樣,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慢慢清醒過來的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藉着喝茶想掩飾過去。
趙芷萱在這時注意到了地上被周嬤嬤摔碎的茶盞,猛的尖聲叫了一句,“趙莘!是不是你在周嬤嬤的茶裡下了東西?剛剛嬤嬤就是喝了你的茶——”她頓了一下,“才變成那樣的!”
趙莘根本懶得理她,只是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同樣的茶水,默默地喝了一口。若是茶水有異,她喝下去定然也會像周嬤嬤一樣發狂,可是趙莘一切如常!
小喜冷冷地提醒道:“奴婢與蔭姨娘可是被小姐一同帶去花廳的!這茶水與茶具,全都是大房院裡撥來的人準備的,茶裡是不是有東西,該問三小姐纔是啊!”
下面站着的丫頭老媽子們一抖,剛纔她們可是一口咬定趙莘行事詭祟,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結果證明人家趙四小姐是一片孝心。現在聽到蔭氏把禍水往她們身上潑,哪有不害怕的道理?
趙芷萱惱怒不已,居然連這個死丫頭都敢跟她頂嘴了,真是要反了天了!“四妹就是這樣教導下人的嗎?”
趙莘冷聲接道:“說起教導下人,我哪裡比得上三姐,但至少我的丫頭還知道忠心不侍二主,不像三姐的下人竟幹些吃裡扒外的勾當!”
趙芷萱的臉上青紅不定,你了半天,終究因爲當着二皇子趙焰的面,沒把更難聽的話說出口來。或者說,她正思量着怎麼痛罵趙莘一頓又不帶髒字時,九公主已經帶着她的查驗結果出來了。
“怎麼樣?趙莘的庫房沒有那些東西吧?”趙芷萱太過高興,以至於連聲四妹的稱呼都忘記了。
九公主對上趙芷萱的臉,就那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也不說話。趙芷萱被盯得心裡有些發毛,“公主殿下怎麼了?”
“我怎麼了?”九公主怒哼一聲,“我在想有些人的心怎麼就能那麼黑呢?你已經貴爲尚書府的嫡女,父疼母愛,幾個兄弟都把你當眼珠子似的寵愛着,你爲什麼還不知足?”
九公主憐惜地拉起趙莘的手,繼續質問趙芷萱,“趙莘年幼喪母,父親又被流放千里,寄人籬下,不過求條活路,你爲什麼不肯放過她呢?太子哥哥雖說不上什麼大好人,可也不會糊塗到要刺瞎一個孤女的眼睛!你怎麼就能慫恿他對你的親堂妹下毒手呢?你的心到底是怎麼長的?難道是墨水喝多了,連心都黑了嗎?”
趙芷萱被質問得連連後退,眼神茫然而無辜,嘴裡喃喃地說着:“芷萱不知道公主殿下在說什麼……”
是的,她覺得自己被九公主冤枉了,受了委屈。像她這種黑透了心腸的人,就以爲天底下最好的東西就應該而且必須是她的,她想怎麼蹂躪別人,別人都只能順着,受着,但凡有一絲絲的反抗,那便是錯!應該受到極其嚴酷的懲罰!
趙莘拍了拍九公主的手,嘆了口氣,“公主,道理是說給人聽的,您若指望畜牲能聽得懂,就是您的不是了!”
趙芷萱怒瞪雙目,“趙莘,你罵誰?”
趙莘哧的冷笑一聲,“我罵的可不是三姐,三姐不要多心。”然後向九公主道:“公主就別繞彎子了,快些告訴三姐結果,看她都急壞了!”
九公主看向趙芷萱,“我清楚明白地告訴你,除了趙莘這些天用掉的部分藥材與食材,其餘的都在庫房裡一樣不少!你若不信,我便讓人把東西搬出來,你一樣一樣的核對吧!”
九公主也不欲與她多說,跟這樣惡毒的人說一句都倒足了胃口!
她吩咐人把東西擡出來,然後把賬目及當票一起丟給她,就與趙莘說話了。她馬院裡的良駒要生小馬了,她打算挑選幾匹送給趙莘。趙莘自然是求之不得,忙告訴九公主母馬在懷嗣生產時要注意的事項。
被掠在一旁的趙芷萱又氣又恨,她怎麼也沒想到趙莘有這種本事,竟把眼高於頂的九公主哄得團團轉,倆人這般親呢,簡直像親生姐妹一樣。趙芷萱哪能眼見趙莘獲得如此助力,所以心中發狠一定要令這二人反目成仇!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去核實一下九公主所言是真是假,她還真就拿着賬目與當票去核對了,還把周嬤嬤也拉了去,周嬤嬤此時也滿心疑惑。
九公主見了,對這二人更加厭惡!
二皇子悠悠地喝着茶,等着這齣戲的落幕,誰贏誰輸他心中已然知曉,不過他更想知道還有沒有驚喜。
很快,心存僥倖的趙芷萱與周嬤嬤就失望了,趙莘的庫房裡真的有這些東西,她真的沒拿去當。不敢置信的周嬤嬤又覈實一遍,結果依舊如此。她徹底着了慌,“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的……”
趙芷萱看她那模樣,又似要發狂一樣,趕緊躲得遠遠的,她可不想再挨巴掌了!
“這主意可是趙芷萱你自己提的,你還有什麼話說嗎?”九公主斜着眼睛問趙芷萱。
“九公主!”比趙芷萱更按捺不住的人是周嬤嬤,她今天要是不能把趙莘定罪,這些日子白忙了不說,皇后娘娘更不會饒過她!所以她說道:“不是去叫了那當鋪的掌櫃嗎?不如聽聽他怎麼說?”
九公主輕蔑地一笑,然後罵了三個字,“狗奴才!”
這時,聽得趙府的管家來報,說是當鋪的掌櫃已經叫來了,同時一起來的還有掌控京都大小事案的京兆尹!二皇子的眼睛微微一眯,九公主立即責問道:“京兆尹?誰去請的他?”
趙府管家嚇得連連搖頭,“奴才不知道啊。”
二皇子輕咳一聲,看向了周嬤嬤,不用猜了,就算趙芷萱再怎麼痛恨趙莘那都是趙家自己的事,都不會把事情鬧到官府去!這實在有損趙家顏面!在場能做出這事的,也只有周嬤嬤身後的凌皇后了。
那女人肯定早就算好了,只要一有人出了趙府去找當鋪掌櫃,她的人就會把京兆尹叫來。你想啊,僅憑一個周嬤嬤怎麼能定趙莘的詆譭太子動搖國本的大罪呢?這樣想來,倒是他疏忽了,以爲只是來看戲的,沒想到還有在後面盯着他!
“九妹,既來之則安之。”二皇子倒是極有氣度。
“好,咱們就去聽聽他怎麼說!”反正有她二哥在,九公主纔不怕呢。更何況這位京兆尹官聲很好,骨頭夠硬,並不是皇后那邊的人。所以去花廳的一路上,她還安慰趙莘來着。
京兆尹倒見了幾位貴人與趙家的小主子們倒是十分客氣,拿出一封舉報趙家四小姐詆譭太子的匿名信,信上還說證人就在某當鋪,他們不敢怠慢,跑去暗訪,正遇上二皇子派人去找當鋪掌櫃,所以便一起過來,以期弄清事情真相。
不得不說,凌皇后真是個小心謹慎的,她半點沒有插手此事,卻又不動聲息要置趙莘於死地!
周嬤嬤已經等不及了,拿上那張當票就去問當鋪的掌櫃,“這當票是你們當鋪開的吧?說!去當東西的人是不是就在這間屋子裡?”
肥頭大耳的掌櫃一看到那當票,小眼忽的放大,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之後,又倏的一下縮小了,臉上掛着商人獨有的油滑的訕笑,“這當票,確實很像是小人當鋪開的,只不過,是仿造的!”
周嬤嬤心頭一驚,立即拔高了聲調,“你看清楚了,怎麼可能是仿造的?”她差一點就要把真話說出口了,因爲把前幾天把這當票拿去給當鋪夥計辯認的時候,還說是真票。
那掌櫃說是印鑑模糊,一口咬定就是仿造的!他們當鋪從來沒有接待過這樣的買賣。
京兆尹是個經驗豐富的人,他知道商人的話通常真假難辯,便厲聲喝道:“真的嗎?你看仔細了,再好好想想!”
那掌櫃嚇得腿一哆嗦,就跪了下來,“青天大老爺啊,小人有一百個膽也不敢在您幾位大人面前說假話呀!小人的當鋪生意一般,客人不多,這麼大筆的買賣怎麼可能不記得?確實是沒有啊!”
周嬤嬤氣得發抖,對那掌櫃是又打又罵,京兆尹沒辦法,只能讓宮女把她給拉開了,可那罵聲還是不絕於耳。
就在這時,精明絕頂的趙芷萱突然靈光一閃,猛的把小喜與蔭氏用力地往前一推,尖聲問道:“掌櫃的,你可見過這兩個人?”
她想過了,趙莘是個瞎子,肯定不能出門當東西,那麼只能是小喜或蔭氏辦的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