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五顆聖珠

引靈殿裡的幽藍燈火依舊森然,明滅不定,仿若地獄鬼火攝人魂魄。引靈君裹着黑色道袍端坐在煉丹爐前,蒼老的面部皺紋因着木無表情而略微收斂溫和一些。爐火不熄,無數幻影般的魂魄在爐內的熊熊烈火中接受着煉獄般的錘鍊。

在人間搜刮劫擄多日,陽男魂魄已經盡數集齊,七七四十九天也已過去大半,煉成攝魂丹將指日可待,黑袍老者望着自己的辛苦成果,目露喜色,自信滿滿地捋了捋鬍鬚,起身朝殿外黯藍色的天空望去。

忽然間,引靈君面色一白,眸中神色驀地變了…..

破曉前的黯淡天幕下,有五顆星由北而東、劃破天際,向着人間方向破空而來!無意間地擡頭,卻不由得驚呼:“五星!竟然是五星麼?七聖珠已集齊其五了麼?”

口中喃喃自語着,引靈君蒼老枯瘦的右手手指不自覺半空中瑟瑟顫抖起來。不可思議地凝望着劃空而過的五星,引靈君不敢遲疑,身形一晃人已消失在引靈殿。

“魔皇…魔皇…大事不妙啊!”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引靈君拱膝跪倒在魔界大殿的丹砌下,朝殿臺上閉目養神的魔皇大人失聲稟告。

“大呼小叫的,引靈大人何時也如此失分寸了嗎?”陡然睜眼,好不容易睡着卻被擾醒,悎仲面露不悅之色,冷聲呵斥丹砌上跪着的人。

“魔皇!五星已現!顯然七聖珠已聚齊其五,神皇佑淮的仙身恐怕要重現人間了!”引靈君不敢擡頭,口裡只是如實稟告着狀況,然而聲音裡卻充滿了恐慌和不安。

“慌什麼?!區區五星就把你嚇得屁滾尿流了嗎?即便是七珠聚齊,封印未解也是不足畏懼!!”咣噹一聲拍案而起,悎仲站起身憤怒地斥罵,眸中盡是蔑視萬物的狂傲和不屑,一甩衣袍,狠決地轉過身去,以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佇立着。

“可是…魔皇有所不知…”引靈君怯生生擡頭,望着悎仲陰冷的後背,吃吃地支吾。

“不知什麼?”陡然轉身,悎仲面上一凜,眸中閃過一絲陰冷,逼問。

“月牙公主便是那五星之一……”引靈君被魔皇一個轉身唬了一跳,不敢有所隱瞞,連忙脫口,卻是把頭磕得更低,面上膽戰心驚,屏住呼吸,生怕魔皇一發火,一腳將他踢會引靈殿的煉丹爐中熔爐再造。

“什麼?你是說月牙體內也有聖珠?”不可思議地,悎仲咆哮着,緊握的拳頭關節凸兀,彷彿聽到了這世間最大的笑話,然而悎仲心裡雖然不可置信,但五星奇象剛剛他也是親眼所見。

想他堂堂魔皇,縱橫世間千年,可以傲世天下蔑視蒼生,就連被尊稱爲“星帝”的神皇佑淮都曾是他的手下敗將,然而如今**裸的現實擺在他面前,他的寶貝女兒竟然身懷神皇仙身幻化的聖珠。這對他來說,是多麼大的恥辱,憤恨間,悎仲不由得冷定下來,開始認真審視起自己那個叛逆任性的女兒。他早該想到…早該想到的…

這究竟是造化弄人還是天助神界,現在連老天也要和他對着幹了嗎?

“是的,魔皇,現下月牙公主恰恰是和那兩個龍族餘孽廝混在一起。據抓擄陽男的其他死士回來稟報,他們前陣子在厥古鎮的密林裡擊殺了我們的人馬,那幫死士竟然無一生還,魔皇萬不可小覷啊!另外還有兩個人…”

眼見悎仲咆哮着,已然是怒不可遏,引靈君將聲音壓得更低,卻是不敢有半分的隱瞞,然而想到聖雪山與魔界當下微妙的關係,引靈君面上略顯忐忑之色,欲言又止。

“另外兩個人是誰?”瞳孔驟然收縮,悎仲兩步上前,地追問。

“另外兩個女的便是聖雪山的人,分別是洪浩天之女,如今的雪山聖女,另一個是聖雪山白煞。”

魔界大殿之上,半跪着身子的黑袍男人身體不住地瑟瑟發抖,然而仍是硬着頭皮說出來,語畢怯怯地擡頭等待悎仲的反應。悎仲聽完卻是沒再接話,踱了兩步,面上忽而露出複雜莫測而陰冷的神色。

對聖雪山,他從來不屑一顧,洪浩天也從來都不是他的對手,他已在人間下了追殺令,勢必誅殺所有身懷聖珠的人。然而如今不僅他的女兒和聖珠扯上了關係,聖雪山的人也擁有着聖珠,峰迴路轉之下,事情突然變得異常棘手和莫測,悎仲不由得不有所顧及,此事牽扯到魔界和聖雪山的利益關係,他便不得不慎重下來,再仔細地斟酌一番………

看來,是時候去會會洪浩天了……

夜幕下,同時默默仰望那五顆預示着五聖珠的星宿的、不知道有幾雙眼睛。空無一人的大殿上,中年男人一身褐袍孑然佇立在窗前,背靠着大殿,神情驚詫而恍惚。 五星劃破長空的時候,洪浩天也是盡收眼底的,彷彿預料到了些什麼,仰頭望着黯藍色的天宇,眼中悲喜莫測,五星劃過蒼穹時留下的白亮色光暈還未盡數消逝殆盡。

“五星初現,想必雪綿身邊已經召喚齊四人了……”口中喃喃自語着,洪浩天又陷入了沉思中,面色凝重而擔憂。想來七珠已聚齊其五,如今只盼雪綿能儘快找到鬼手神醫治好身上的寒疾,趕在魔界之前早日聚齊七聖珠,以防萬一,魔界狼子野心,如今已然蠢蠢欲動,雖表面上是盟友,暗地裡卻對聖雪山已虎視眈眈多時,且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何況雪綿既已現身俗世,體內的冰魄聖珠必然會暴露無遺,難保悎仲不會動了壞心思,對聖雪山和雪綿下手。如果赤手空拳與魔界硬碰硬,無疑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只有聚齊七聖珠,手中擁有了可以和魔界抗衡的力量,他洪浩天才能守住人間萬民,守住他和婉兒一同辛苦打下的這萬里疆土,保住一雙兒女。

想到二十多年來,在魔界的威逼利誘之下自己竟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壞事,洪浩天心裡竟然開始後悔起來。

“雪綿…你一定不會讓爹失望的…”雖然知道前路艱險,雪綿此去必定是步履維艱,可爲了大局爲重,洪浩天也不得不狠了心將如此重大的任務交給她。低低地呢喃着,思量間,洪浩天低沉的聲音轉瞬便被灌進大殿的瑟瑟冷風和霜雪吹散了。

忽聽得激動而又憤恨的責問聲從背後由遠及近了,洪浩天轉身,便看見一身華服的洪澤奇大踏步走進殿來。

“爹!可那卻是雪綿在用生命以身犯險!爹難道不知道她身患寒疾不能離開冰泉嗎?爹難道忘了魔界在四處追殺身懷聖珠的人嗎?她一個弱女子,爹怎麼忍心?!”走進洪浩天身邊,清秀的年輕男子毫不客氣地責問着自己的父親,眸中痛恨指責之色盡顯。

“閉嘴!先管好你那還沒過門的未婚妻!別以爲我不知道黑煞瞞天過海私自調動鐵騎兵下界的事!簡直膽大妄爲!”洪浩天一聲怒吼,指着洪澤奇的鼻子一頓痛罵,半空中的食指瑟瑟抖動着。提起趙麗雲未經允許私自調動鐵騎兵下界捉拿白煞和龍族餘孽的事,洪浩天就氣得火冒三丈,怒目瞪着洪澤奇的臉,硬是不給他好臉色看。

“爹!麗雲她說過此事實在是逼不得已而爲之,龍族那兩個餘孽實在太厲害,上次她帶了殺手去追殺就被踢傷,此次更是不敢輕敵,所以才調動鐵騎兵護她下界。”緩了語氣,洪澤奇連忙爲自己心愛的女人極力辯駁,頓了頓,又開口:“何況情況緊急,我與麗雲大婚在即,她要趕着下界去通知雪綿回聖雪山參加婚禮大典,又怕那夥人陰險狡詐,對她下手,所以才擅做主張的。”

顯然被矇在鼓裡的洪澤奇絲毫不知情,竟言辭鑿鑿地爲自己的未婚妻辯解着。

“夠了!若不是看在你二人大婚在即,你覺得我會這麼輕易饒了她?下不爲例!”厲聲打斷洪澤奇的話,洪浩天依舊怒不可遏地警告着:“何況如今事有轉機,暫時還不能對龍族那兩個年輕人動手。”

事有輕重緩急,既然龍族後裔身懷聖珠,那麼是敵是友尚且還未定,拋開世仇恩怨不談,這等關鍵時刻千萬不可打草驚蛇毀了自己手中的棋子。

“爹,知道了……以後我一定對麗雲嚴加管束,把她看好了…”指責歸指責,洪澤奇依舊還是不敢忤逆父親的命令,恭敬地領命,男子踱步至桌前斟了一杯茶遞給洪浩天,自己又坐下來端起一杯兀自呷了一口。

洪浩天接過茶水抿了一口,清茶滋潤乾燥的喉嚨,熄了心中怒火,洪浩天也坐了下來重新打開了話題。

“婚禮籌備得怎麼樣了?黑煞既然下界通知雪綿,有沒有說雪綿何時回聖雪山?”父子之間難得能如此心平氣和地坐下來促膝長談一番,洪澤奇竟也露出了少有的樣子,狡黠一笑,湊過身來,低問。

“爹還是關心雪綿的嘛…”見洪浩天冷臉瞪他,忙不迭收斂,正色答:“ 婚禮已籌備得差不多了,麗雲說雪綿已經進了落櫻谷,應該是找剩餘兩顆聖珠去了,一時半會應該是回不來,不過我已安排了青鳥到時下界接她,大婚之日趕回來也不妨事,爹放心吧,不會誤了吉日的。”

修長五指輕敲着紅木桌面,洪澤奇沉聲靜氣地如實稟告着。

“如此甚好……”點了點頭,洪浩天面上若有所思,沉思片刻,眸中又浮起憂色,沉聲問:

“近日裡你處理公事,可有發現人間有什麼異動?”

想起不久前脫控的天狼星,洪浩天心裡沒來由得惶恐不安,如今親眼目睹人間百姓因戰火流離失所妻離子散,他也不由得悔恨愧疚,如今他也年過半百早已無心征戰。事實上這幾年洪浩天已經很少擴張疆土了,他是真的身心俱疲了吧。

“爹,最近人間瘟疫肆虐,瘋狂蔓延,百姓性命垂危苦不堪言…”洪澤奇呷了口茶,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漫不經心地答,眼裡卻泛起無奈和沉痛之色,微動了惻隱之心,擡眸望向洪浩天。

卻看見那飽經風霜的父親雙手捂着臉,枯瘦如柴的手背青筋暴起,痛苦而悔恨地垂下了頭,失聲呢喃:“唉…爹的失職…爹的失職啊……”

酒足飯飽,重回故地的占卜師少女激動不已,飯後美美地睡了個飽覺,再醒來的時候月已上中天了,明晃晃地,照進乾淨雅緻的竹屋裡,漾開一圈一圈柔和的銀輝。

屋子裡點着沉香木,絲絲嫋嫋,氤氳在空氣中,縈繞在女子的鼻尖。

林芷秀睜眼嗅了嗅,四顧屋內竟然空無一人,坐起身子習慣性地赤腳下牀,揉了揉亂蓬蓬的碎髮,擡腳跨出門,竹樓發出咯吱的聲音,一路找到外面也沒有言志的身影。

赤腳三步兩步跳上了破舊的索橋,女子捂額眺望,隔着老遠便看到了月光下練習劍招的熟悉的身影。煙水朦朧裡,白袍男子眼裡陡然閃現出一抹少有的激越亮色,忽然間長長吐出一口氣,錚然拔下劍。月下一片冷光流出,縱橫在萬里浩瀚的黛河之上,在廣闊無邊的落櫻谷裡,只有冷月和天風相伴的夜幕下,面冠如玉的白袍男子揮舞着手中的神龍劍,擊劍月下,縱橫凌厲,眉目間更是意氣飛揚,劍招鋒銳犀利,劃過星辰映襯的夜幕,劍光如閃電縱橫,身形更如游龍飛翼,驂翔不定。

女子站在冷風拂過的索橋上,呆呆地看着那英姿颯爽的男子,不由癡癡地楞住了。她很少看到言大哥有如此暢快淋漓放縱不羈的時刻,她眼中的他永遠都是偉岸沉穩的,做事從來都是謹慎認真,冷定從容的。不知怎的,林芷秀眼裡泛起一絲溼潤,莫名地激動之餘,不由得玩心大起,赤足點地,輕輕躍上高空,掠向長劍揮舞的男子。

“秀秀!”驚愕低呼,看清來人是心愛的女子,言志語氣又急又氣,聲音裡帶着一絲呵斥。

女子陡然闖入他的劍招之中,竟打算赤手空拳與他過招,猝不及防地,驚了言志一大跳,擔心誤傷了她,言志額頭沁出微微的汗,連忙收招減速,待劍勢停滯,咔嚓一聲將神龍臉收回背上的劍鞘裡,下一秒伸出雙手就要去抓住調皮的女子。

然而就在落櫻谷的蒼藍色夜幕下,五星依舊如流星雨般劃過天際,逆空而來。半空中氣勢如虹的女子感應到了五星異象,慌忙轉頭,捕捉到了五星破空而來劃過的亮光。

“五星!言大哥快看啊!是五星異象!”驚喜地大呼,絲毫未意識到自己此刻還滯留在半空中,整個身子扭轉了半圈,頓時失去了平衡,下一秒秀秀已然如同折翼的飛鳥般直直朝索橋下面的黛河跌落。

驚魂未定之下,女子腦子裡登時一空,竟忘了施展輕功保持身體的平衡,緊攥着手中銀鞭,失聲呼喊着言志的名字。

“秀秀!”言志臉色一白,脫口驚呼,伸手就要去接住女子飄然墜落的身子,然而高高的橋欄卻是阻住了腳步,心急如焚之下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言志無措,眼見身子已是抓不住連忙伸手就去抓她手中銀鞭,然而那銀鞭哪肯聽他的話,滑溜溜掠過他的手心,言志硬是撲了個空。隨着撲通一聲震耳欲聾的落水聲在耳邊響起,下一秒言志已經全然不顧地騰空而起,白袍掀起獵獵冷風,繼而閃電一般俯衝而下。

“言大哥!…唔…我不會…游泳啊…”驚恐地大呼,然而冷冽的黛河之水很快便灌進她張開的嘴裡,阻塞了她的叫喊,秀秀拼命地掙扎着雙臂,胡亂拍打起四濺的水花。

忽然覺得身子一輕,胸腔呼吸一暢,整個身子已被言志從水裡撈起抱入懷中,下一秒人已被他帶着飛身落上了索橋。落地後言志連忙去拍女子的後背,待她吐出幾口河水,緩過神色來時,言志才發現她因憋氣使得整張臉憋的漲紅,此刻在瑟瑟冷風中變得更顯蒼白,男子二話不說扯下身上白袍裹住她溼漉漉的身子,抱起她一聲不吭地朝竹樓裡狂奔,然而臉色卻是一路陰沉。

“別開口說話,當心風灌進肚裡染了風寒。先回去洗澡換身乾衣服。”邊奔邊小聲叮囑懷中的女子,言志的嗓音溫和中卻透着一絲詰責。

“嗯…”女子輕應了一聲抿緊了脣瓣,縮進他溫熱的懷裡蹭了蹭,乖巧地任由他抱着朝竹樓方向奔去。竹屋外面,身姿挺拔的白衣男子獨自站在月光下,靜靜地守候着屋內沐浴的女子,依稀聽見女子歡快地哼着歌兒,言志緊張的神色才頗爲緩和,脣角輕輕笑開一個迷人的弧度。

屋內騰騰熱氣繚繞,朦朧水霧肆機從竹屋的縫隙裡鑽了出來,氤氳在冷冽的空氣中,頓時沒了蹤影。

煙水朦朧中,肌膚潔白如玉的女子赤身泡在花瓣鋪滿的熱水裡,高興地哼着歌兒,掬起一捧水洗濯自己翹起的修長玉腿。然而下一秒女子卻突然驚叫了出來,驚得門外的男子身子不由一怔。

“啊?硃砂痣呢?怎麼不在腳心啦?!”

因習慣性地在洗澡時查看腳心紅如血滴子的印記,卻發現腳心白皙無一物,那顆硃砂痣竟是如長了翅膀般不翼而飛,消失得無蹤無影,秀秀驚得瞪大了眼珠子,張口結舌,硬是半天反應不過來。

隨即似想起了什麼,拍拍腦瓜頓悟,賣力地扭過身子去,探頭在背後找着,在感受到那鮮紅欲滴的硃砂痣竟然淘氣地遊走亂竄至她的後背時,女子不由長吁了口起癱下身來,側頭低低地斥罵了一句:“安分點兒!小鬼! ”

罵完象徵性地拍了拍自己膚若凝脂的玉背,慌忙扯下毛巾擦乾身子,擡腳踏過地板走至牀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

奇怪!怎麼會從腳心跑到後背了?難道是吃了聖靈子,它的靈力在體內搞的鬼?這血珠子樣的痣十幾年前在遇到師父的時候就長在腳心了,不過很不起眼所以她並不太注意,可是師父說這硃砂痣事關重大要她多多留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又爲何可以在她身上肆意亂竄呢?不行,得儘快找到師父才行……

聽得她驚叫,言志在門外站得焦急不安,忽又聽見屋內女子沒了動靜,心下擔憂,已是全然不顧什麼,毫不遲疑地推門而入。還在沉思間,言志卻猝不及防地闖入,唬了秀秀一跳,幸而女子已穿好了衣服,此刻見言志快步走至牀邊來,女子悄悄扣緊了肩頭衣領上的鈕釦,又不動聲色地拉近了後背上的衣服。

“秀秀!怎麼了?剛剛發生什麼事了?”言志瞧着女子一副慌亂的神色,心下又驚又疑,忙不迭開口,關切問。

“言大哥,額…我沒事…”胡亂地支吾着,秀秀閃爍其詞,看他焦急的模樣,本想把剛纔洗澡時身體上硃砂痣發生的異動告訴他,忽而又覺得不是時候,連連掩口,轉移話題:“言大哥!你剛剛看到五星了嗎?!就剛纔在索橋上!”

提起五星,女子眸中陡然變得雪亮,仍然念念不忘剛纔落水前捕捉到的五星異象。

“嗯,看到了,那不就是我們五個人嗎?”見她不露痕跡地帶過敏感的話題,言志眸子緊了緊,知她有意隱瞞,終是沒有再追問,而是轉身拿下屏風上的乾毛巾,替她一下一下擦拭着溼漉漉的頭髮,低低地淺笑起來,目光依舊溫柔如初,半嗔怨半疼惜地開口:

“你呀你,就爲了看五星,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幅狼狽不堪的模樣?”

“怎麼言大哥開始嫌棄秀秀了嗎?”秀秀任由他動作輕柔地擦拭自己的頭髮,露出張微微慍怒的俏臉來,不悅地噘嘴問。

“哪有?我怎麼會嫌棄你呢,我是讓你以後多加小心一點,就算是爲了我,也要好好珍惜自己。”手上動作不停,言志語重心長地開口。顯然還在嗔怨剛剛她大大咧咧的行爲和莽撞的舉動,然而男子的嗓音喑啞中卻透着似水般的柔情和認真。

癡癡地咬着櫻脣,感覺有什麼東西滑出眼眶,秀秀心中百感交集,假裝仰頭去看竹屋外的星星,然而它們都隱去了,只有暗沉的夜,女子卻是一時語塞,抽了抽鼻子,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爲了打破這太惹人飆淚的氣氛,女子正色,情緒高昂而激動起來,轉會正題。

“言大哥!如今五聖珠已聚齊,再找到其他兩顆,到時就是七星連珠!打敗魔界拯救蒼生將是指日可待!”猛的仰頭,豪氣干雲地拍拍胸脯,女子信誓旦旦地說着,碎髮甩出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水珠,盡數沾上了言志的臉頰,噗嗤一笑,連連擡手幫他捻去。

言志順勢一把握住她纖細的手腕,面上神色不變,然而聲音卻認真而充滿期待起來,隱隱還透着一絲擾人心魂的魅惑。

“這麼說,你願意陪着我一起,爲了天下蒼生而戰?”如果可以,他寧願她永遠活在自由的風裡,活在充滿陽光和光明的地方,然而作爲占卜師,身懷棲土聖珠的有緣人,拯救蒼生她便也是責無旁貸,除了同他攜手一起作戰,也是別無他法。

聽到言志問她,女子卻是怔了怔,有些遲疑,想她生性自由散漫慣了,遇到他之後自己更是變得胸無大志隨性灑脫,然而看着他冷定而認真的眸子,秀秀正色,秀眉微蹙,緩緩答。

“言大哥,你知道的,我不像你跟言哲,作爲龍族後裔有你們必須要完成的使命,也不像雪綿和月牙那般憤世嫉俗心懷蒼生,因爲怨恨她們的父親甚至可以拔刀相向與之對抗,站在天下蒼生的立場上。”她的眸子亮亮的,似有歡快的精靈在烏黑的瞳仁裡跳動,頓了頓,女子忽而變得無比鄭重起來,信誓旦旦道:“可是言大哥,因爲這是你要乾的大事,所以,我願意。我願意陪着你一起並肩作戰,即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見慣了她的嬉皮笑臉,此刻一時嚴肅而鄭重的話卻是讓言志半天回不神來,他懂她對他的感情都是真的,沒有半點虛假,甚至乾淨純粹到不摻半點雜質。然而他卻沒有料想到,她可以爲了他,犧牲掉自己的自 然而他卻沒有料想到,她可以爲了他,犧牲掉自己的自由,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只是奮不顧身地追隨着他,和他一起亡命天涯並肩作戰。

心裡悄悄蔓延開一圈一圈溫熱的暖流,言志深邃的眸子裡微微有亮光閃動着,望着她如玫瑰花瓣般上下翕動的櫻脣,抿了抿薄脣,男子終於還是哽咽着半天沒有吐出一個字來。只是全然不顧她此刻還潮溼未乾的碎髮會沾到自己臉上,緩緩俯身過來,輕柔擁她入懷。

另一間竹屋的廊外,白色紗衣如夢一般飛揚而下,女子孤身靜坐在竹樓搭起的高欄上,一雙翦水秋瞳亮如碎星,寂寞遙望着蒼穹。月色撩人,夜晚的落櫻谷中仍然盪漾着濃濃靈氣,這對洪雪綿來說無疑是修養身體最好的地方了。

正靜默間,忽覺眼前白影一晃,下一秒白衣男子身輕如羽,翩然已在她身側落坐,修長的雙腿搭在高欄上來回晃悠着,側頭凝望着她。

“雪綿,冷嗎?”見她神情淡漠,也不搭理他,言哲乾脆單刀直入先開口,關切問。知道她有寒疾在身,此刻鬼手神醫又不在谷中,言哲擔心她在陌生環境下身體承受不住。

洪雪綿錯愕轉頭,秀眉微蹙,凝望着他,此刻近在咫尺的俊顏逆着月光映在她的眼裡,竟有片刻的恍惚,然而女子面上仍然不動聲色,依舊漠然而冷定。她的情緒總是掩藏的很好,她的感情總是隱忍不發,她的眸中總是落寞而冷清,總讓人沉淪卻又無法靠近。

“現在好了,有我在以後你就不會冷了。”仍然自言自語地,言哲對她眨了眨眼睛,詭笑起來,然而聲音一如往日那般誠懇真切,下一秒清冽淡香忽而鑽入鼻中,男子已經近身而來,伸臂就要抱住她。

“做什麼?!”洪雪綿揚手,抵住他的胸膛,保持開一段距離,女子冷聲喝止,臉色立馬恢復到初識時的冷漠和戒備。然而心裡卻是無計可施,可她怎麼就看不慣面前這男人沒臉沒皮時候的樣子呢,簡直沒個正經。

言哲碰了一鼻子灰,停在半空的手臂頓了頓,悻悻地坐直了身子,尷尬地摸了摸鼻尖,面上卻仍是不死心,又死皮賴臉地湊過來,扯下肩頭披風遞給她。

“不給抱就不抱唄…喏,身體還是要緊。”說完不顧她的反抗,雙手已探至她後背,將白色披風裹上她單薄的身子。

洪雪綿被他一連串的動作搞得沒頭沒腦,然而也沒再拒絕,面上神色漸暖,慘淡地微笑了一下,眼神遼遠起來。

“雪綿…在谷外面我說的話都是真心的…絕無半點虛言。”半晌,見女子依舊沉默,似是要打破這沉靜的氣氛,眸中神色忽而變得異常認真,言哲脫口,提起谷外趙麗雲擊殺他們時自己說過的話。

那又如何?若我有心若她無懼,天道也不可擋,世仇又算什麼?

經他一提,洪雪綿忽的想起男子那幾句狂傲不羈的話,不光是她震驚,當時在場的所有人無不震驚。

“那有怎樣?你我終究不是同路人。”言辭鑿鑿地答,洪雪綿眸中一冷,別過臉去不再看他,再次違心地脫口,狠心地澆滅他的一腔真心和熱情,然而這句話說出口時,女子的眸中卻閃過破碎的光,如流星般稍縱即逝。彷彿是什麼東西掉在地上,應聲而碎了……

想到龍族與聖雪山的恩怨,想到自己的私心雜念,想到她與他終究不是同道中人,洪雪綿便不由得狠心絕情,將一切扼殺在萌芽期。如若早晚都要彼此傷害,又何必在開始時相愛?

沒有開始,便沒有結束,沒有傷害,沒有欺騙和謊言;沒有感情,有朝一日即使針鋒相對刀劍相向彼此也不會有所顧及和牽掛。最重要的是,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

“洪雪綿!你就不能稍稍接受一下我嗎?”擲地有聲地問,言哲有些氣急敗壞起來,怒目盯着面前如此鐵石心腸的女子。

“不能。”言簡意賅,女子阻斷了他所有的話。

言哲,一個傷痕累累不被親人苟同的我,一個殘缺的身患寒疾的天煞孤星,要如何去接受你?要怎麼去接受你?

言哲被嗆個半死,竟一時語塞,呆楞在那裡,閉口不言了。

這女人果然口是心非,明明之前對他的安危在乎到要死,明明每次都默默接受了他的好還沒有拒絕,此時卻又故作冷淡起來,言哲晃了晃有些頭疼的腦袋,悻悻垂下頭,心下又暗自給自己打氣,反正遲早有一天他會讓她感動得稀里嘩啦,彷彿是有了信心,少年又開始神采飛揚起來,心下得意地想着,卻是靜默着不敢再多話。

一時間兩人皆默不作聲地並肩坐着,剛剛鬥了嘴,此刻倒是也未覺又半分尷尬,洪雪綿收斂了跌宕起伏的心緒,依舊嫺靜望天,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言哲則時不時偷瞄上望天的女子兩眼,然後又同她一起望天。

月光下,少年目光溫柔如夢,身後大片大片櫻花開成白雪,月光裡似乎永遠不會凋謝那般,映襯着兩抹白色的身影隱匿在夜風中,竟恍如隔夢。

然而兩人在高欄上的對話,卻被廊下路過的紅衣女子盡收耳中。月牙本無意偷聽,只是在屋子裡呆的無聊,想出來找個人解解悶,經過走廊時卻無意間聽到了兩個人所有的對話。默默地轉過身去,背貼着冰涼的竹牆,一向眉飛色舞的女子此刻卻如霜打的茄子,目光頃刻間頹敗黯淡下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裡已經血肉模糊,然而女子卻再也感覺不到一絲鑽心的疼。

言哲…她對你如此冷漠,你卻仍癡心不悔。言哲啊…爲什麼…爲什麼我也在你身邊,你卻從來都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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