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江南雲軒翥 上

?“狼煙起,江山北望

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七百年前的歌聲迴環嘹亮,站在校場點將臺上的葉應武微微眯眼,看着臺下成排的天武軍操練。葉應武當初照搬後世陸軍操練方式組建百戰都,後來經過文天祥、蘇劉義等人層層修改之後,整一套有別於大宋其他軍隊的訓練方式訓練出來的天武軍,的確有強軍之範。

尤其是葉應武一直沒有放棄步兵分列式和正步走。

正步走是採用的後世德式或者說是中式的中低擡腿,在葉應武看來,那些所謂的高擡腿,只能算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傳統,甚至向印度和巴鐵那樣演變成民族和民族之間的比拼,實際上對於新兵的訓練沒有太大的用處,還是這種德國人創造、俄國人繼承、中國人發揚光大的擡腿姿勢有用。

正步走和分列式看上去只是一支軍隊的整齊度訓練,屬於表面功夫,實則不然,一支軍隊的團結力量,正是在正步走和分列式的訓練中有所萌芽並且經過戰火洗禮後鑄造的。

尤其是在這個時代,士卒普遍的都屬於文盲,使用正步走和分列式既能最快的培養他們的歸屬感,也能使得天武軍更加團結如一。同時這對於士卒的意志也是一種訓練。

在葉應武的堅持下,文天祥而或者後來蘇劉義都沒有取消,隨着分列式和正步走的效果體現出來,兩個人便也不再說什麼,甚至還和葉應武一樣變爲支持者。有時候蘇劉義也會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和將士們一同訓練。

雖然葉應武不得不吐槽蘇將軍的正步實在是有些丟臉,還不如葉應武這個大學軍訓出來的速成品呢。似乎也有自知之明,蘇劉義也就是偶爾去感受一下千軍萬馬緊隨身後的癮,畢竟要真的獻捷這些大禮上面,他身爲天武軍副都指揮使是需要騎馬的。

至於被賈似道強行按在頭上的什麼贛北沿江制置使、安撫使,蘇劉義還真的沒有放在心上,本來就是個有名無實的虛銜。

“這又是五千新兵吧?”葉應武看着下面的隊列,輕聲說道。

身後的蘇劉義輕輕嗯了一聲:“剛剛到興州才六七天,這些訓練也都是纔開始沒多久,所以看上去很不整齊。這些人是打算留在半壁山和興州的,鎮守後方。”

葉應武搖了搖頭:“不行,也要拉上去,至少要拉過江。天武軍當中所有的廂都要輪流頂上去。某並不想看到天武軍當中還分可以打仗和只能留守的三六九等。蒙古韃子壓境,所有天武軍將士都要有投入第一線的決心!”

蘇劉義點了點頭:“這樣也好,只是傷亡恐怕會大了。”

葉應武轉過頭,看着蘇劉義,語氣很是嚴肅:“天武軍從某這個都指揮使到下面每一名士卒,有害怕戰死之人麼?有臨戰退避之人麼?只有血火洗禮出來的,纔是天武軍歡迎和需要的人!”

蘇劉義心頭一震,直直的迎上葉應武的目光。

“我們不是殘忍,而是爲了······”葉應武遲疑片刻,看向遠方,“而是爲了這片天空,這萬里山河,爲了是讓堂堂華夏傲立於此間,讓四方來賀。”

靜靜地看着葉應武,蘇劉義的眼眸之中已經有晶瑩滾動:“使君,這是天武軍的夢麼?”

被蘇劉義這麼突兀的一問,葉應武怔了片刻,輕輕一笑:“不只是天武軍的夢,更是無數人的夢,祖祖輩輩都在默默看着你我,看着天武軍,因爲這又何嘗不是他們的夢······就這麼,走下去,看下去吧。會有一天,這不再是夢。”

身後傳來聲響,江鐵大步走上前:“使君,章將軍求見。”

葉應武已經答應將鈴鐺許給江鐵,這小子幾天來一直是笑容滿面的,連楊寶這些老兵油子百般刁難讓他請客,還是照樣哈哈大笑,可是現在卻是臉色沉重,想來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蘇劉義有些詫異的看了葉應武一眼,雖然他知道六扇門和錦衣衛是葉應武的禁臠,平時就連文天祥等葉應武的師兄弟都不會輕易觸碰,但是他也大概清楚,平時稟報消息都是楊絮負責,現在一向不露面的章誠竟然親自來了,想來事情不小。

“一起去?”葉應武衝着蘇劉義一笑。

遲疑片刻,蘇劉義終究還是沒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跟上了葉應武的腳步。

見到葉應武和蘇劉義一前一後走過來,章誠微微一怔,迎上去:“使君,臨安醉春風已經有五六天沒有傳回來消息了,而且就在昨天晚上,我們南面泉州、東面慶元府、東北面揚州的六扇門也都受到了攻擊,不過損失並不大。”

葉應武皺緊眉頭:“皇城司在報復?江南西路各州府可有異動?”

“六扇門對於江南西路各州府的控制今非昔比,皇城司倒還沒有這個實力能夠闖進來。”章誠勉強鎮定下來,只不過臉色有些怪異了,“現在只有鎮江府的六扇門尚未遭到攻擊,不過這也應該算是得益於當地陸家豪門的有意庇護。”

“鎮江?”葉應武一怔,鎮江陸家是陸秀夫的家門,也同樣是陸婉言的家門,想到那個靈動活潑的小姑娘,葉應武心頭沒來由的一暖。陸婉言是老爹給自己相中的兒媳婦,這個葉應武心裡很清楚,更何況本來陸婉言在興**的時候兩個人也算暗生情愫。

“皇城司這一次的打法很有套路,”章誠接着說道,“最先被攻擊的是平江府(今蘇州),楊老統領帶着人手馳援,總算是將皇城司擋住,平江府六扇門損失慘重。可是自此之後臨安府醉春風處就沒有消息傳來,楊老統領不敢輕舉妄動,緊急上報。”

調虎離山,而且還是攻敵所必救。

輕輕吸了一口氣,葉應武看向身邊的蘇劉義。蘇劉義知道這些事情自己不知道最好,知道了自然裝作沒有放在心上更好。只不過現在葉應武看過來了,他也不能瞪着眼睛一言不發,只能有些遲疑的說道:“使君,天武軍可要出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葉應武淡淡的說道,“既然賈似道這麼不留情面,那麼也不怪某葉應武無情了。這天武軍的聚將鼓,也有些時日沒有敲響了!”

蘇劉義心頭一震:“諾!”

片刻之後“咚咚”的鼓聲從校場上回蕩,也從整個大江沿岸迴盪。半壁山下到永興縣外,原本平靜的天武軍各處大營迅速喧鬧起來,各廂都指揮使、都虞候飛快的向着鼓聲最密集的方向打馬奔馳。

葉應武則轉身走入帥帳,蘇劉義在左,章誠在右,楊寶和江鐵護衛前後,當真是大帥風範。

第三通鼓響過之後,即使是最遠的半壁山下的天武軍前廂江鎬也已經氣喘吁吁的跑到。帥帳當中這些天武軍羣英薈萃。

自從進入帥帳之後,葉應武就一直面向中央大座後房的木圖怔怔出神,三通鼓後,葉應武方纔輕輕吸了一口氣,霍然轉身。看着一身衣甲,昂然站立的葉應武,下面衆人屏住呼吸,轟然單膝跪地:

“末將參見使君!”

“都在,很好。”葉應武淡淡說道,“都是天武軍自己人,某也沒有什麼好避諱的,就直說了。六扇門除了鎮江府之外,在江南西路以東各個州府都受到了攻擊,臨安六扇門更是音信全無。箇中原因想必諸位都心知肚明,這是皇城司和賈似道欺到咱們頭上來了。”

下面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吸了一口氣,靜靜的看着葉應武。

“既然來了,那麼天武軍不能束手待斃,也要讓賈似道知道,天武軍有天武軍驕傲所在!”葉應武的話音轉冷。他並不需要下面的將領們大聲附和,只需要他們一道道堅實和信任的目光。這是葉應武的依靠,也是他打拼了半年所鑄造的成果,“衆將士聽令!”

天武軍不想搞內鬥,但是並不代表着天武軍不會搞內鬥!

“末將在!”從蘇劉義到下面天武軍一衆都虞候,一起朗聲應道。

葉應武伸出手,在木圖上狠狠一敲:“天武軍右廂,向東挺近南康軍,逼壓饒州,全部向東的商旅,不準通行!天武軍左廂,向西挺進德安府,一切通往襄陽的輜重和糧草,適量通行,不可使襄陽斷糧,卻也不能讓襄陽城中大軍有出城野戰之力!”

“末將遵令!”右廂都指揮使張順和左廂都指揮使王進一齊喝道,轉身雄赳赳去了。

“天武軍前廂,固守江北田家鎮,就算是蒙古韃子壓境,就算是黃州和蘄州都丟乾淨了,你們也不能退後一步!”葉應武轉而看向江鎬,“天武軍後廂和中軍由蘇將軍親自率領,坐鎮興州,大軍安營南康軍東側,各處都要有所照應,不能有失!”

“遵令!”蘇劉義和江鎬同時應道。

葉應武輕輕嘆息一聲,只是可惜現在臺灣傳來消息,李嘆只是剛剛在那裡立足,現在還不能暴露,否則從海面上同時威逼泉州甚至臨安,賈似道頭上的壓力就真的大了。

不過現在也等於是將賈似道封鎖在江南東路以及兩浙、福建。

“宋瑞,君實。”葉應武接着喊道。

文天祥和陸秀夫雖然是文官,並不受三通鼓聲的束縛,但是他們這個時候也不敢怠慢,很快也到了。此時還沒有來得及喘一口氣,葉應武開口呼應,兩人急忙站出來。

“幫某寫一份奏摺,申明天武軍此次調動只是因爲興州等處有蒙古哨騎和探子流竄,不得不有所戒備,還請官家諒解。另外再給南康軍江相公、隆興府諸位相公寫信說明情況,快馬加鞭送過去。”葉應武的語氣變緩,“最後一封信,卻是送給那位葛嶺上的賈相公,不用過多廢話,就說大敵當前,賈相公要好好掂量掂量。這邊翁應龍某也送還給他。”

文天祥和陸秀夫面面相覷,葉應武的所作所爲已經是欺君犯上、大逆不道,但是兩個人竟然找不出其他反駁的理由。更何況現在在場的人誰不知道,葉使君正在氣頭上,只不過可以壓制罷了。

不過蘇劉義等人卻是沒有絲毫想要壓制的意思,一個大寫的“殺”字彷彿刻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整個營帳當中也是殺氣騰騰,肅殺萬分。

“那使君?”楊寶輕輕吸氣,開口問道。

葉應武閉上眼:“楊寶,你坐鎮中軍,協助蘇將軍。江鐵,你和楊絮、郭昶隨某放船鎮江。還有通知荊湖水師張都統,讓他協助着封鎖南康軍以東的大江,並且嚴密注意北面阿術的動向。老章、老馬,你們兩個務必看好江南西路。”

對於葉應武的安排,下面僅剩的幾個人都是一怔,只能緩緩點頭。葉應武既然說出這些話來,說明他心意已決,大家全力以赴便是,沒有什麼好爭論的了。

葉應武也算是把能用的人都用上了,楊寶留在後方,本來這個老兵油子對自己忠心耿耿,掣肘一下蘇劉義,順便幫着打點一些事務葉應武是放心的。然後帶上楊絮和郭昶,是爲了更好的聯繫六扇門和錦衣衛,更何況葉應武的貼身親衛也是楊絮在統領。

江鐵出動,說明百戰都必然隨同葉應武。而章誠和馬廷佑作爲六扇門和錦衣衛的最高統領,自然不能輕舉妄動,需要坐鎮興州。這麼細細一想,倒也算是天衣無縫了。

目光在陸秀夫身上掃過,葉應武接着說道:“君實,此次前去鎮江,你也可以順路回家看看,便跟在某身邊充當一個幕僚如何?不知道君實可否認爲大材小用?興州的大小民政,便讓宋瑞替你打點,可好?”

陸秀夫想起來自己這麼多年漂泊,先是在李庭芝幕府,後來又跟隨張世傑,再後來轉投葉應武麾下,當真是四方流落,卻從來沒有回過家門。只有小妹曾經來看過自己一次。無論是如何,自己這個當初的進士,也算是有了一個不錯的出身,有臉回家見鄉親父老了。

看着陸秀夫鄭重點頭,文天祥也笑道:“萬里遊子最思鄉,此間大小事情,君實便也放心,某雖然不是天縱奇才,難以經天緯地,但是和君實旗鼓相當的信心還是有的。”

“宋瑞你就尋我開心吧。”陸秀夫故作生氣。

而聽到“萬里遊子最思鄉”,葉應武眼眶也忍不住有些溼潤,自己離開七百年後那個時代已經半年了,父母的音容笑貌卻依然烙在腦海裡,難以忘懷。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果然只有在失去後才最懂得珍惜,可惜已經沒有可以珍惜的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何其悲哉!

“試問天下客,誰人不思鄉。歸去也好,歸去也好。”葉應武淡淡說道,微微側過身,除了一側的楊絮,誰都沒有發現這個總是堅強甚至冷酷的使君,眼角有淚痕閃動。

而楊絮臉上的震驚神色也是一閃而過,酸楚滋味泛上心頭。

世間怕是沒有別的能夠讓使君流淚了吧?而自己,當初佔據皇城司半壁江山的楊家,不也是凋殘零落,只剩下自己和叔叔形單影隻了麼,甚至沒有一個鄉,能夠寄託自己的惆悵······

世間最毒是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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