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公韌從破牀上醒來了,發現日頭已有一杆子高,要不是一隻喜鵲在枝頭上喳喳亂叫,自己恐怕還在睡夢中,一摸牀上,什麼也沒有,公韌突然叫了一聲:“不好,金珊哥到哪裡去了?”
他急忙爬起來,到外面去尋找韋金珊,看了看院子裡,自然是沒有,又跑到了村裡找了找,還是沒有,找到了村外的一個小場院,遠遠看去,有一個人像是在是隱隱約約地打拳。
公韌悄悄地走了過去。
場院裡也算乾淨,場院四周堆着五六堆穀草,有幾隻小雞在啄食穀草中的米粒,幾隻麻雀也來搶食。在中間的平地上,韋金珊正在練習拳術,他嫺熟地打着長拳,姿態優美,剛勁有力,拳到之處,樹上枝葉爲之拂動,腳步所到之處,地上塵土紛紛翻滾,打到高興處,照着一棵小樹斜面一掌,小樹咔嚓一聲攔腰折斷。
公韌拍起了掌:“好拳!好拳!要是打在人的脖子上,豈不是一掌斃命。”
韋金珊說:“我知道,你早上必來找我。”
公韌心裡一驚:“爲什麼,你就和看到我心裡一樣?”
韋金珊說:“你我已經結拜兄弟,不辭而別,你還不來找我?再說,人逢亂世,沒有點武功不行,就是不圖濟世救人的話,自保還是必須的吧。”
公韌說:“那是!那是!你我已經是結拜兄弟,客氣的話就不說了,但是這一會兒,我還是要拜你爲師傅。”說着,就要跪下,對韋金珊施以重禮。
韋金珊慌忙扶起公韌說:“見外了,見外了,就是你不拜我爲師傅,我也要收下你這個徒弟,別的禮法咱就免了。你真的打定主意學武了?”
公韌作了一揖說:“我想學習武功,已經多時了,只是老爹不肯教我,他說一介武夫,成不了大器,要想治國安邦,還是文韜爲好。今日一見大哥的武功,真是佩服的我五體投地,他不教我,大哥你就教我吧。”
韋金珊說:“那好,我就不客氣了。中國武學,博大精深,各種流派,五花八門,但總的說來,一是分爲強身健體,二是分爲搏擊術。”
公韌說:“我當然要學習搏擊術了,那些花架子,我不學,學了也沒有什麼用處。”
韋金珊說:“花架子也不能說是沒有用處,萬丈高樓平地起,武功得有個基礎,壓腿、踢腿、彎腰、身子柔韌如皮條,這是基礎,有了基礎才能學習長拳,有了長拳的基礎,再學器械。這長拳又分查拳、花拳、炮捶、紅拳、少林等拳種,器械除刀、槍、劍、棍之外,弓、矢、彈弓、戈、戟、鉤、拐、盾、匕首、鞭、 鐗、鞭杆、圈、流星錘、钂、叉、耙、錘、抓、峨嵋刺、斧、鉞、槊、鏟、橛等也算器械。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再厲害的拳術,再厲害的器械,也不如洋人的槍炮。”
公韌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武功再好,但只限於自衛和搏擊,兩軍交戰,又是另外一碼事。”
韋金珊點了點頭說:“明白就好。”
公韌:“學得大哥功夫的一半,須得幾年?”
韋金珊:“常言說得好,一年的跤,三年的拳,要想和我較量,恐怕也得十年八年。”
公韌:“十年八年,確實時間長點了。你能不能直接教我絕招。”
韋金珊哈哈一笑:“武學哪有什麼絕招,所謂絕招,就是不怕千遭會,就怕一遭熟。武術需要多年的勤學苦練才行,就是教你個實用的三招兩式,只怕你基礎不行,手不疾,眼不快,根本用不上。所以說,這個一遭熟,就是時間長了,功夫透了,自然就是絕招。”
公韌點了點頭,把韋金珊的話一一記在心裡。
韋金珊:“從今天起,我就教你一些最基礎的東西吧,每天堅持鍛鍊,時間長了,定有收穫。”
公韌點了點頭,又作了一揖說:“謝謝師傅。”
公韌在韋金珊的指點下,練開了弓步,馬步,壓腿,踢腿。
練了有一個時辰,韋金珊對公韌的進度大爲驚奇,說:“沒想到,你學的這麼快啊,除了基本功不紮實以外,別的還真像這麼回事,這麼着吧,我破例地教你一套查拳。”
公韌說:“全憑師傅做主。”
韋金珊就教了公韌一套查拳。
韋金珊一邊教着,公韌一邊學着,不用教第二遍,公韌已經學會了個八九不離十。韋金珊誇獎說:“像你這樣靈透的學生,我得破格了,再教你幾招套路。”
韋金珊就教了公韌幾招擒拿術,又教了破解的辦法,韋金珊和公韌練習了幾個回合後,公韌基本上已能掌握要領。
韋金珊笑着說:“行!行!憑着這幾招,一般的人已能對付,就是學的晚點了,要是早學了,一定是個武術的好苗子,亡羊補牢,猶未晚也。武術主要是基本功,基本功每天要勤學苦練,你可要記住了。”
公韌謙恭地說:“弟子一定把師傅的話牢牢地記在心上。”
從此以後,公韌每天又多了一個必修課,那就是早起練功。
也就是才隔了一天,公韌醒來時,看了看牀上,早已經是空空如也。公韌以爲韋金珊又去練功,趕緊爬起來,到村外小場院去看看,但是到了小場院以後,仍然是無有一人。公韌又趕緊到了村旁的小樹林裡看了看,韋金珊是不是在散步,找遍了樹林,也沒有發現韋金珊的一絲蹤影。
公韌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家。
看到韋金珊蓋過的被子,韋金珊用過的碗,免不了有些睹物思人。看到村裡的破敗房屋,看到了村外的荒蕪田園,不免心裡更增加了一些惆悵。
看來,韋金珊已不辭而別。公韌跺着腳嘆息着:“金珊啊,金珊,我的好大哥,你到哪裡去了!不知哪句話得罪了你,臨走也不打個招呼,連個聯繫方法也沒有留給我,人海茫茫,以後我到哪裡再去找你啊?”
其實,公韌還是不瞭解韋金珊的心思,韋金珊是想,自己公事繁忙,朋友又多,雖然公韌是個好兄弟,但是自己確實沒有時間在此再耽誤下去了,以天下之任爲已任,該乾的事情還有很多,這裡還是到此扎住吧,所以和公韌來了個不辭而別,也省得讓公韌老是掛念着自己。
可是公韌呢,初次結交朋友,把這個事情看得很重,所以一連幾天,心裡都感覺到空落落的。
這天半夜裡,公韌實在睡不着了,一輩子雖然貧窮,但也過得四平八穩,沒有什麼奢望,但是這兩天突然遇到了兩個使他敬仰的人,又怎麼能睡得着呢!韋金珊不辭而別,再想也看不到人了,他又想到了西品……這麼好的一個姑娘,是不是抓緊找一個媒婆向她提親呢?
想着想着,公韌又把那方手帕拿出來嗅了嗅,好像還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芳香,點亮了油燈,又鋪開手帕仔細觀看,只見白白的絲巾上繡着一枝豔麗的梅花,一隻端莊秀麗的雌鳥正含情脈脈地蹲在枝頭上,而另一隻熱情奔放的雄鳥,正向它展翅飛來。這隻蹲着的小鳥就是西品,向它飛來的小鳥就是我吧,公韌想。
公韌又把那隻玉墜拿起來細看,上窄下方的玉塊,上方有一眼小孔,一條白色的琵琶結從小孔中穿過,這個玉墜戴在西品白玉般的耳朵上,美女配玉墜,絕色綴佳品,真是再妙不過了,公韌心裡一陣感嘆。那個玉墜拿在手裡沉甸甸的,摸在手裡涼絲絲的,白白的玉石十分純淨,公韌找了一圈,還是發現在側面靠裡的地方,有幾個芝麻粒大小的黑黑的疵點,可是公韌覺得它並沒有什麼不好,反而它相當完美。
公韌把手帕和玉墜緊緊地捧在心口上想,我一定要找她提親,我一定要找她提親!他把玉墜緊緊地包在了手帕裡頭,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貼身的兜裡,可是想了想,又覺得不妥,自己身上不乾淨,把手帕弄髒瞭如何是好?他又把手帕放在了一個破衣櫃裡,可是剛放上,又想到萬一來了賊,偷去了怎麼辦呢?思索再三,他找一塊破布把手帕包上,又把牀上的破席子掀開,吹了吹土炕上面的土,悄悄地放上破布包,蓋上了席子。
可是我指望什麼提親呢?老父親臥病在牀,家裡徒有四壁,虧着韋金珊給了五兩銀子,這五兩銀子是給老爹治病呢?還是去西家莊提親呢?想到了這裡,一種深深的愁緒涌上了心頭。
抽刀斷水水更流,無錢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公韌煩憂地躺在牀上,睡意全無。牀上的竹蓆早已破了,一個個茬口像一根根小刺似的,扎得特別難受。一彎鉤月瀉下餘輝,花花點點地透過窗前的竹葉灑到公韌的牀上,像揮不去的陰影,窗外的蟋蟀又“嘟嘟……”地叫了,那是在招喚着情侶,牀底下的老鼠在快樂地追逐打鬧,嬉戲交配,空中的昆蟲緊張而又忙碌地飛翔着,尋尋覓覓,它們匯合成種種豐富的聲音,把空中變成了它們的樂園。公韌翻過來複過去,努力想把西品的影子從自己的心裡抹掉,強制着自己閉上眼睛睡覺,可是躺了一會兒,西品那雙明媚動人的眼睛,那小巧玲瓏的鼻子,那線條清晰的小嘴,又在自己眼前晃起來了,撩撥得心裡陣陣難受。
唉――公韌心裡罵道:“西品,西品啊,煩人的西品啊!攪亂人心的西品啊!”
反正睡不着了,公韌起了牀,在屋子裡蹓達,屋裡太暗,叫人鬱悶,公韌又走出了黑洞洞的屋子,在迷濛的月光下轉悠。竹林在微風下發出了“刷拉刷拉”的響聲,紡織娘發出了“絲絲絲——”的彈棉花似的聲音,夜鶯發出了婉轉的鳴叫,彷彿有一根線兒牽着似的,使公韌輕舒緩步,來到了寂靜的田野上,呼吸着涼爽的空氣。亮閃閃的彎月蒙上了一層烏雲,田野上黑黢黢的,微微顯出一條亮色,伸展出一條小路。公韌順着小路漫步,越走越有精神,走過了大路拐小路,不知不覺地往西家莊走去。
(迷迷之中,多情善感的少年這是要到哪裡去呢,且聽下回分解。感謝各位朋友的大力支持,請評論,請收藏,請投花,請投凸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