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烈帶着蝶劍萬分激動地走在靜心身後,他腦中始終閃現着一個念頭:他馬上就能見到輕舞了。這讓他十分興奮,根本沒有用心留意到靜心語氣中的異樣。等凌烈邁步走進這山中小屋時,他一眼便看見了正在書几上專心寫字的輕舞,只見她依然是一身白衣,素顏無妝,與五年前幾乎一模一樣,此時的她正在全神貫注地寫着字,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凌烈一看到她,壓抑在心裡長久以來的思念一下子爆發出來,他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一把抓住輕舞的雙肩,順勢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激動不已地說道:
“舞兒,我終於找到你了,終於找到你了。”
輕舞被凌烈這突如奇來的舉動弄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立刻奮力掙扎,有些生氣地喊道:
“放開我,我快不能呼吸了,放開我!”
聽到輕舞的話,凌烈連忙鬆開雙臂,但仍緊緊地抓着輕舞的雙手,生怕眼前的人會消失,他急切地向輕舞訴說着心中的相思之苦:
“舞兒,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我走遍了大江南北,卻找不到一點關於你的消息,但我不想放棄,因爲你是我唯一最愛的人,就算耗盡心力,我也要找到你,讓你回到我的身邊。舞兒……”
“你在說什麼,我都不認識你。”
輕舞這無心的一句話,卻如五雷轟頂般打的凌烈渾身一顫,他一時竟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麼,只是傻傻地呆在原地,但輕舞卻不在意他的表情,只是努力想把自己的手從他手中解脫出來,那兩個孩子雖然不知道這位叔叔到底是誰,此時卻很清楚地認爲他在欺負輕舞,立刻衝到凌烈身邊,一個抱住他的大腿,一個摟着他的胳膊,兩人齊聲嚷道:
“不許你欺負我娘!”
“娘?”凌烈低聲重複着最後一個字,手不知不覺地鬆開了,輕舞得到了自由,立刻退到離凌烈很遠的牆角邊,一臉的驚恐,而兩個孩子也立刻跑到她的身邊,耐心地安慰着。君思輕輕摸了摸輕舞的背,模仿着大人的樣子說道:
“娘不怕,娘不怕,有我們和師公在,沒人會欺負你的。”
“對,娘,你別怕,誰敢欺負您,我就替您教訓他。”君憶還用力揮了揮自己胖胖的小拳頭。
在兩個孩子的勸慰下,輕舞的情緒很快便平靜下來,她迷茫地望了望身旁的兩個孩子,好奇地問道:
“謝謝你們,我沒事了。可是你們是誰?爲什麼叫我娘?”
這奇怪的問題在外人看來是問得多麼莫名其妙,既然稱呼自己是娘,那當然是自己的孩子,再說,哪有爹孃認不得自己孩子的,但這兩個孩子倒是一臉的無所謂,只見君憶拍拍腦袋大叫起來:
“糟了,早上忘了跟娘打招呼了。”
“那就現在開始吧!”君思笑了笑,拉着輕舞的手說道:“娘,我叫君思,他叫君憶,我們都是您的孩子,今年都四歲了。”
“是嗎?”
輕舞擡頭看向靜心,只見靜心點點頭,她這纔不好意思地摟過兩個孩子,一臉歉意地說道:
“真是對不起,娘又把你們給忘了。”
“沒關係啊,只要我們記得您就好了,您不用去想這些,師公說過,等您病好了,到時就算想忘記我們也忘不了了。”君思晃着小腦袋說道。
看着輕舞對自己的陌生表現,凌烈始終不能理解,他只得向靜心請教,尋求其中原因:
“前輩,舞兒,舞兒這是怎麼了?”
“唉!”靜心嘆了口氣,一臉無奈地問道:“你還記得五年前在蘇州舞兒最後所使的‘九重天’嗎?”
凌烈想了一下,答道:
“是否就是舞兒那天跳的那支會發出七色光芒的舞?”
“是的,其實那‘九重天’本就是我怕舞兒日後被情所傷,而特別創出的武功。那舞蹈其實是一種不斷提升功力的武功,舞跳到第九段,功力便會達到第九層,這時練此功的人的身體已無法承受如此大的功力,所以當光華四射之時,功力便會散盡,她腦中所有覺得痛苦的記憶也會因此而忘掉。但我沒有料到的是,舞兒自那次使出‘九重天’後,僅僅半個月,便忘卻所有的記憶,甚至忘了自己,不僅如此,最可憐的是她再也記不住任何事情,就算今天她記住了你,但一覺醒來卻又不記得了。這些年我訪遍大江南北的名醫,但卻沒人能治得好這個病,所以我才又帶着她回到雪山,畢竟這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希望或許有一天她會記得起一切。”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凌烈一時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自責之中,他後退了幾步,靠在牆上,眼中滿是傷感,喃喃地自言自語道:“是我,都是我的錯,是我傷的她太深,她纔會那麼做,是我害她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切都是我的錯……”
靜心走過來,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也不能全怪你,若是當初我不創出這套武功,舞兒也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別自責了,這樣幫不了她的。”
蝶劍也過來扶着凌烈,十分心疼地勸道:
“主人,別太難過,當初經歷那麼多的辛苦,我們都沒放棄過,現在終於找到姑娘了,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啊!有病不用怕,蝶劍相信終究有辦法會治好的,主人應該抱着這樣的想法,姑娘病癒才更有希望,如果主人都自暴自棄了,那姑娘怎麼辦?”
蝶劍的一席話點醒了陷入痛苦之中的凌烈,他沾了沾眼睛,強打起精神,向蝶劍點點頭,示意讓對方放心。凌烈再次看向正哄着兩個孩子玩耍的輕舞,突然發現一個問題,立即開口問向靜心:
“前輩,晚輩有一事不明,想在向前輩請教。”
“你問的是不是那兩個孩子與舞兒的關係?”
“正是。”
“你不是都聽見了嗎?”靜心微笑着反問道。
“他們叫舞兒娘,難道真是舞兒所生?那他們的爹又是誰?”
凌烈的腦筋一時沒轉過來,倒是一旁的蝶劍立刻明白過來,高興地恭手向他道賀道:
“恭喜主人,賀喜主人。”
“蝶劍,你這是什麼意思?”
“主人,姑娘離開咱們五年,而這兩個孩子今年又四歲多,算算時間,這兩個孩子正是您的孩子啊!
靜心笑着捋了捋鬍鬚,招手喚來兩個小孩,對他們說道:
“思兒,憶兒,你們自報一下姓名。”
“我叫凌君思。”
“我叫凌君憶。”
凌烈恍然大悟,這才明白過來,他驚喜地看着那兩個小孩,興奮地說道:
“我的孩子,他們都是我的孩子,老天會對我這麼好嗎?我真是不敢相信了。”
靜心拍拍兩個小孩的頭十分認真地告訴他們:
“思兒,憶兒,你們不是一直想見到你們的爹爹嗎?現在站在你們面前的這位叔叔就是。”
兩個孩子雖然有點吃驚,但還算鎮靜,君思擡頭問道:
“師公,您說這位被我們騙了的叔叔就是我們的爹嗎?”
“是啊!”
“那爲什麼他現在纔來呢?”君憶拉着靜心的手好奇地問道。
“這其中有許多原因,你們還太小,不會明白的。”
“那就是說,我們有爹了?”
“對。”
兩個孩子相互對望了一下,心中似乎有了主意,便同時突然衝向凌烈齊聲喊道:
“爹爹!爹爹!”
“孩子,我的好孩子。”
凌烈緊緊地將兩個孩子擁在懷中,幸福的喜悅暫時取代了剛纔的心痛,他親了親君憶的臉蛋,又摸了摸君思的頭,激動地說着:
“君思,君憶,我都沒想到自己已經有了這麼一雙活潑可愛的兒女,都長這麼大了,上天真是凌烈待我不簿。”
蝶劍也笑着在一旁道賀:
“恭喜主人喜得雙子!”
靜心一邊扶起蹲在牆角的輕舞,一邊向凌烈解釋道:
“這兩個孩子是雙生子,名字都是輕舞沒得這病之前起的,君思,君憶,就是思念你的意思,也就是說舞兒還是很喜歡你的。”
“我明白,前輩。”凌烈站直身子,一手拉着一個孩子,態度十分誠懇地說道:“這幾年勞煩前輩照顧她們母子三人,真是辛苦您了,凌烈無以爲報,請前輩受我一拜。”
凌烈俯身跪在靜心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靜心連忙雙手相攙,客氣地講道:
“不必如此多禮,你我也是一家人,只要舞兒能幸福,我老頭子吃點苦也值得。來,坐下說話吧!”
招呼衆人紛紛落座後,靜心耐心地告訴輕舞:
“舞兒,那個英俊青年就是你的夫君,思兒和憶兒是你和他的孩子,他叫凌烈,是御冰堡堡主。”
輕舞狀似明白地點點頭,仔細看了看凌烈,又搖了搖頭說道:
“我一點也想不起來和他有關的事。”
“沒關係,以後你會慢慢想起來的。”靜心安慰着她。
凌烈看着因爲他而變成這樣的輕舞,心裡像打翻五味瓶一樣,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正在這時,他忽然感到左袖被人輕輕拉了一下,低頭看去,原來是坐在他左腿上的君憶在叫他,這小孩對他擠眉弄眼的,似乎有什麼秘密的話想跟他說,於是凌烈俯下身去,主動把耳朵湊在君憶的嘴邊,只聽到寶貝兒子很小聲地趴在他耳朵上問道:
“爹爹,現在我是您兒子了,那您就不會把我劫道的事放在心上吧?也不會告訴師公了,對不對?要是師公知道了,一定會打憶兒的屁股的。爹爹,你知道嗎?被人打屁股是很疼的。”
凌烈被逗笑了,他沒想到君憶還記得剛纔在路上發生的意外相遇,這個小鬼頭生怕他說漏此事出賣自己,受到責罰,所以先向他求情討好。凌烈輕輕點點頭,摸着君憶的小腦袋說道:
“爹爹小時候也捱過打,當然知道疼了,所以我可以不將你那件事告訴師公,但是你也得向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做這種事,否則不用你師公動手,爹爹就會先教訓你了。”
“一定不會了,我保證。”
君憶拍着小胸脯,向凌烈做也保證,父子倆相互看看,突然一起大笑起來,弄得其他人都覺得莫明其妙,坐在蝶劍懷裡的君思十分好奇地問道:
“爹爹,君憶,你們在笑什麼?”
君憶看了看凌烈,然後衝君思伸出一個手指,放在嘴前,得意地說:
“這是我和爹爹之間的秘密,不告訴你。”
君思倒一臉的無所謂,聳了聳肩接道:
“隨便,我纔不稀罕知道呢!”
大人們笑的更開心了,而兩個孩子也笑了起來,滿屋子都充滿了笑聲,一直飄到窗外。
稍微在雪山停留幾天,凌烈讓蝶劍將其它下屬安排在山下待命,而自己則留在山上陪伴輕舞及一雙兒女,接觸纔不到一天時間,兩個孩子就已經如膠似漆地黏在了他的身上,幾乎到了他到哪裡,兩個孩子就跟到哪裡的地步,而輕舞雖然每日都會忘掉前日的記憶,但因爲有凌烈一直陪在身邊,她心中也沒有了之前的陌生感,對凌烈也有了一定的信任。
本來凌烈想多留一些日子住在山上,但這一日蝶劍卻突然來報,說是堡中有事,侍劍處理不了,急請主人回堡,這讓凌烈一時犯了難。他既不能不負起堡主的責任,置堡中事物不顧,又不忍心拋下妻兒,畢竟這是難得的一家團聚,看着一雙兒女對自己的親熱勁,望着輕舞眼中日漸增多的信任,幾番考慮後,他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於是第二日一早他找到靜心,向他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前輩,我有一事想與您商量。“
“但說無妨。”
“昨日,御冰堡中來信要我立刻回去處理事務,但我又實在放心不下她們母子三人,所以我想將舞兒和君思、君憶一同帶回御冰堡去,這樣一來既方便我照顧她們,又不會影響堡中事務,還望前輩答應。”
靜心點點頭贊同地說道:
“這主意不錯,如此一來,你們一家人可以團聚在一起,而舞兒有你的照顧,對治好她的病也有幫助,我想舞兒會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
“既然如此,我這就命人着手準備回堡事宜,明日便啓程回去,舞兒那裡要勞煩前輩多做勸解,讓她肯隨我回去。”
“舞兒的事就交給老頭子我吧!”
話到此處,凌烈突然俯身跪倒在靜心面前,這倒讓靜心略感意外,連忙來攙,但凌烈卻不肯起身,靜心不解地問道:
“孩子,你這是何意?”
“前輩,您對舞兒的養育之情堪比天高海深,古語有云: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您是舞兒的師父,也就是我凌烈的師父,明日,我就要帶舞兒離開您,我替舞兒向您拜別。師父,請受烈兒一拜!”凌烈話音未落便連磕了三個響頭。
“快,快起來,快起來,”靜心忙將他攙起,十分欣慰地說道:“好孩子,師父明白你的心,把舞兒交給你,師父真的很放心。好好照顧舞兒和兩個孩子,爲師一有空就會去御冰堡探望你們的。”
“謝謝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