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涼回到公寓的時候顧同已經下班回家了。
思涼在回來的路上就想好了,她不能夠讓顧同知道她又被S大勸退的事情,否則按照顧同的性子的話肯定會去找傅其深。
這幾年傅家的勢力越來越大,而因着顧延庭跟傅其深之間的關係,顧家一直都仰仗着傅家在衆多名門當中有一席之地。思涼不希望自己的出現破壞這樣的平衡。
她一進門便看到顧同早早替她放在玄關處的拖鞋,拖鞋顧同特意買了粉紅色,他理所應當地覺得思涼會跟普通女生一樣都喜歡粉紅。如同當男的傅其深替思涼佈置房間的時候的想法一模一樣。
“今天工作還順利嗎?”思涼進門,看到那雙早就放好的拖鞋的時候心底不是沒有溫暖的。所以一向跟顧同寡言的她特意問了一句讎。
顧同正圍着圍裙在廚房做飯,就像他自己說的,真的快要成爲老媽子了!
顧同解下圍裙,將最後一碗湯放到了桌子上,臉色一如既往的好:“很順利,那些女醫生等了我三年都快要望穿秋水了!緊”
顧同表情誇張,然而思涼卻因爲心情沉重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恩。”
這句話徹底地將顧同刺激到了,他的臉色刷的一下子變了,連忙走到了剛剛走進廚房準備拿水喝的思涼身後,在思涼毫無防備的時候忽然伸手從後面緊緊抱住了思涼的身體。
思涼渾身震顫了一下,眼睛瞪得圓鼓鼓的。
“你幹嘛?”思涼對顧同的熱情至今還是沒喲辦法很好地適應……
顧同蹙眉,有些埋怨地開口,說話的時候氣息撲打在思涼的脖子上,一陣酥麻。
“那些女醫生很喜歡我,你就一點都不吃醋?”他皺緊了眉心,似乎覺得她吃醋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一般。
思涼也略微擰了一下眉心,臉色卻沒有多少變化。
“我喜歡吃糖,不喜歡吃醋。”說完,思涼車開了顧同像八爪魚一樣纏着她的手臂,徑直走到了餐桌前坐下,開始靜靜地吃了起來。
她佯裝冷靜淡定地吃飯,已經是她能夠做到的最大的極限了。她不想把自己的壞情緒傳染給顧同,畢竟顧同是她生活當中唯一的開心的來源了。
但是顧同卻是不依不饒,他坐到了思涼的身邊,目光帶着“威脅”地看着她:“溫思涼,你的幽默感跟你的良心一起被狗吃了嗎?”
思涼放下筷子,有些無奈地看着眼前這個大男孩開口:“顧同,你也不小了,就不能成熟一點嗎?”
顧同倒是不在意,忽然從身後拿出了一隻手機放到了思涼麪前。
“拿着,方便我聯繫你。裡面只存了我的號碼。”顧同笑的陽光燦爛,像是做了一件很得意的事情一般。
每一次面對顧同這種嬉皮笑臉甚至有那麼一點無賴的時候,思涼都覺得自己愈發對他做不到無視或者狠下心來。
她顫抖了一下手,拿過手機,最終還是推到了他的面前。
“我沒什麼人需要聯繫的,不用手機。”她還記得入獄之前,原本她的手機通訊錄裡就只有傅其深的號碼。因爲她幾乎很少去主動聯繫別人,所以手機裡也不會去存號碼。
只有傅其深的那個號碼,縱然已經倒背如流,她還是好好地保存着。
然而顧同卻是執拗,一把將手機放到了思涼的手中:“你需要聯繫我!”
思涼深吸了一口氣,她是拗不過顧同的,便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
顧同見思涼不拒絕,心底一下子樂了,笑道:“今天在學校怎麼樣?還適應嗎?”
顧同渾然不知思涼第一天就被勸退了的事情。
思涼淡淡地頷首:“恩。我累了,晚安顧同。”
思涼說完就放下筷子起身回了房間,因爲她擔心自己再繼續呆在這裡,聰明如顧同肯定會發覺她的一絲不對勁。
顧同倒是略微驚喜了一下,因爲今天是思涼第一次跟他說晚安!
顧同也不管自己興奮的樣子,上前一把抱住了思涼,親親吻了一下她的臉頰:“晚安溫思涼。”
第二天。
思涼爲了不讓顧同懷疑,一大早就離開了公寓,製造出自己好像還要去S大唸書的樣子。
早上十點,思涼在外面徘徊了很久,在經過S大的時候,看到裡面成羣結隊的學生,只覺得自己心底一陣酸澀。
如果沒有傅其深,她早就該從這裡畢業了。但是如果沒有傅其深,她可能根本沒有機會上大學。畢竟當初溫文去世,路婷拋棄她去了美國,她一個孤兒,哪有錢生活哪有錢唸書?
傅其深說得對,她的一切都是他給的。
思涼攔了一輛計程車,徑直去了傅宅。
這廝她思慮了昨晚一個晚上的結果,她不能就這樣下去,只有繼續完成沒有完成的學業,她纔有資格活得更好,才能真正地擺脫掉傅其深的陰影。
半個小時候,出租車停在了傅宅。
今天是週五,按照思涼對傅其深的瞭解,每週的週五傅其深都會給自己放半天的假,而週六週日他都是工作的,所以素來被法律圈的同行稱之爲工作狂。
當她走到傅宅門口的時候,心是揪着的。
想要跨出這一步並不容易,因爲只要她踏進傅宅一步,她就像是被傅其深說中了一般,她肯定會來求他……
但是人在最艱難的時候根本就顧及不上自己的尊嚴,因爲尊嚴並不能當飯吃。
想到這裡,她深吸了一口氣用原本就有的傅宅的鑰匙打開了大門。
三年的時間傅其深並沒有換鎖。
她走進客廳,環視了一下四周,吳媽今天並不在傅宅,偌大的別墅空曠無聲。
思涼的心情有些異樣,畢竟是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傅其深的影子,都有回憶。
就在思涼走上二樓,準備轉彎去傅其深書房找他的時候,下一秒她轉過身去,猛然間目光對上了半步之遙的一雙眼睛。
傅其深的眸子陰鷙深沉,讓思涼一瞬間受到了驚嚇。
他出現的時候其實是發出了聲音的,只不過剛纔思涼想的太入神,根本就沒有察覺到有人走過來。
思涼被嚇得捂住了心口,喘着氣看着傅其深,蹙眉。
此時的傅其深只圍着一塊浴巾,上身則沒有穿衣服,看樣子是剛剛洗完澡出來。
思涼咬了咬牙,佯裝鎮定地擡頭,剛想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傅其深卻是忽然開口。
“你怎麼進來的?”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話語強勢地像是在質問。
思涼淺淺地吸了一口氣,看着他的眼睛,從身後拿出了一串鑰匙:“我有鑰匙。”
但是下一秒,思涼手中的鑰匙卻忽然被傅其深一把奪走,思涼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鑰匙已經被他從二樓直接扔下了一樓。
思涼瞪大了眼睛看着這一幕,一時間竟然啞然說不出話來了。
“你幹什麼?”思涼的聲音並不強勢,只是驚詫地反問。
然而傅其深卻是上前,站定在了思涼的面前,他低頭,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她:“你這是私闖民宅。溫思涼,我完全可以選擇報警。”
當聽到報警這兩個字的時候,思涼的心底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渾身的血液彷彿倒流了一般一下子衝進了頭頂,一陣暈眩。
報警……她看着眼前這個曾經最熟悉,如今卻跟陌生人無異的男人,張了張嘴巴,良久纔開口。
“你要報警,這一次要讓警察關我多久?再三年?”
思涼苦笑扯了扯嘴角,眼底的晦澀明顯。
她的手心在傅其深看不到的敵方緊緊攥在了一起,其實她很想很想告訴傅其深,她真的很害怕聽到“報警”這兩個字,監獄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麼深刻入骨,她真的很怕警察。
但是她沒有開口,因爲她知道就算說了傅其深也許也會覺得她是在博他同情。
傅其深的目光不輕不重地落在她的身上,彷彿一絲感情都沒有。
“沒有我的允許,誰允許你踏進傅宅的?!”
他步步緊逼,直接將她逼到了牆角。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讓思涼緊張地緊緊攥住了自己的衣角,不敢擡頭去看傅其深的眼睛。
然而下一秒,傅其深卻是伸手一把攫住了思涼的下巴強迫着她看着自己。
“你啞了?!說話!”他近乎低吼,思涼的目光不情願地落在了他眼底的兩片青雲上面,看得出來他昨晚應該睡得不好。
“傅叔你不是說過,這裡也是我的家嗎?”
思涼脫口而出,無心的話,卻落入了有心人的耳中。
傅其深忽然冷笑,臉色陰鷙:“家?溫思涼,你哪來的家?”
這句話一出口,彷彿是在思涼的心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一瞬間醍醐灌頂!
她只覺得心口窒痛,說不出話來。
如果說溫思涼到底是在什麼時候開始對傅其深真正感到絕望的?那一定是這個時候。
思涼苦笑,擡頭的時候目光倔強地沒有一滴眼淚:“是啊,十三年前如果你沒有把我撿回家的話,我哪來的家?傅叔你永遠都不會缺家,但是我不是啊……”
就算她此刻沒有哭,但是表情卻是比哭了還要痛苦。 шшш ¸тTk án ¸¢〇
傅其深全部看在眼裡,話語卻是變得愈發的涼薄。他的身體向前傾,壓得思涼近乎窒息。
他靠近思涼,屬於他的獨特氣息撲面而來。
“你的小男友顧同不是給了你家了嗎?你還回來幹什麼?”
思涼此時執拗地別開了臉去,沒有看見傅其深眼底的隱忍。
思涼咬了咬牙,沒有否認傅其深所說的“小男友”三個字,現在,她滿心的是絕望和無畏。
“是啊,現在有人愛我挺好的,起
碼顧同讓我知道了,原來這個世界上我還可以被人愛着,很幸福。”思涼含着笑意的嘴角讓傅其深看的格外刺眼。
他忽然一把抱起了思涼,在思涼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帶着她走進了一旁的房間。
而這個房間,恰好就是思涼原本的房間。
“你放我下來!”思涼奮力反抗,她真的後悔今天來傅宅的舉動了!因爲傅其深根本就不會聽她的請求!也不會答應她的請求!她來這裡只能夠受辱。
傅其深將思涼一把抱到了房間內的沙發上,他附身靠近她,嚇得她想要逃離,但是他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
他將她緊緊禁錮在沙發上,靠近他的臉龐不見一絲溫度。
“溫思涼,你還愛我嗎?”傅其深忽然間開口,讓思涼猝不及防。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這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底強忍着痛苦的男人,一時間真的有些看不清他了……
他到底在想什麼?
思涼咬了咬牙,眼眶微微有些溼潤,卻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不愛了。早就不愛了。”思涼冷笑,略帶嘲諷,“傅其深,你太高估女人對男人的感情了。”
思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指甲已經深深嵌入了掌心當中,指甲幾乎都快要被折斷了。
然而下一秒傅其深卻是繼續靠近:“這麼快就不愛了嗎?溫思涼,你曾經把對我的感情說的多偉大,原來也不過如此!”
傅其深話語含着諷刺,讓思涼覺得心底涼透了。
她略微閉了一下眼睛,睜開的時候卻是忽然伸手圈住了傅其深的脖子,整個人都靠近他,近乎要吻到他。
傅其深被思涼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略微驚到了,思涼第一次在他的眼底看到了驚慌失措。
然而在她保持這個令人遐想的姿勢十幾秒鐘後,她卻忽然惡作劇似地鬆開了傅其深,冷笑譏諷看着他:“你看,我現在能夠剋制住自己的感情了,傅其深,別再把我當小丑耍了。”
說完,她起身瞬間想要離開,但是就在她抽身想要逃離的時候,傅其深卻是猛的抓緊了她的下巴,脣畔一下子緊緊貼合住了她的脣畔!
突如其來的吻讓思涼震驚,幾分鐘後,傅其深鬆開了她。
思涼嚇得倏地從沙發上起身,看着傅其深的眼睛裡面五味雜陳。
傅其深的眸子裡血絲滿布,看不出是憤怒還是其他的神色,只是讓思涼震驚。
他緊緊抓住她的腰肢近乎低吼:“這麼快就能夠移情,溫思涼你的愛真是廉價地可悲!”
思涼原本因爲傅其深剛纔的那一個吻心底顫動了一下,但是事實證明是她想得太多了。
她咬了咬下脣:“呵,所以傅叔你用那個吻就是來侮辱我的嗎?不需要了,你的侮辱,我已經受夠了!”
傅其深被思涼的堅定略微驚了驚,他沉眉,剛纔就連他自己都略微有些吃驚於自己剛纔衝動的舉動。
換做往常的傅其深,無論如何都不會剋制不住自己,許是剛纔受到了思涼言語上的刺激,他幾乎沒有多想就吻住了她。
思涼繼續開口,她滿眼絕望,是真的想要徹底做一個了斷了。
“傅叔你吻我不覺得噁心嗎?三年前是誰口口聲聲告訴我我們之間橫亙着十二歲的年齡差?又是誰告訴我我們之間的關係只能像是叔侄一樣?作爲叔叔,你吻我,很噁心。”
思涼咬緊了牙關開口,目光堅定如斯:“傅叔,就像你說的,我們相差十二歲,再過幾年我還依舊年輕,而你已經中年了,想想我就覺得慶幸三年前你沒有接受我。”
這句話一出口,傅其深的心臟一瞬間沉入了谷底。
思涼看到了他情緒的變化,心底不僅沒有絲毫的痛快可言,相反的很是難受,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她故意這麼說,只是想要徹底撇乾淨跟傅其深的關係。
傅其深的掌心瞬間緊握成了拳頭,朝着思涼低吼:“滾!”
思涼審慎的看了他一眼,臉色平靜地轉過身去,不發一言地離開了。
傅其深站在原地良久都沒有動,他深吸了一口氣,額頭的青筋凸起,最終,他還是拿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那頭傳來蘇玉芬的聲音。
還沒等蘇玉芬開口說話,傅其深便開口,話語冰冷至極:”媽,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刻意針對溫思涼,我不會再坐視不管。S大的事情,就此罷休!讓溫思涼回去讀書,我既往不咎!”
話落,他立刻收線,煩躁地將手機扔到了一旁。
下午。溫氏律師行。
白子陽藉着來找傅其深的名義又來看陸遲遲了。其實陸遲遲有暗地裡告訴過白子陽,說傅其深根本就沒有給她安排實質性的工作,擺明了就是不信任她。關於這件事情白子陽剛好決定今天來找傅其深說說,總不能讓他的女人吃虧吧。
但是一推開傅其深辦公室的門,一陣濃烈的煙味
便撲面而來。
傅其深以前是不常抽菸的,但是自從思涼入獄之後他便開始大肆地抽菸,而白子陽最近則戒菸了,一聞到這個煙味整個人就受不了。
“阿深,你到底抽了多少根了?”白子陽一進門便走到了沙發旁,一把從傅其深的手中將煙掐滅扔進了菸灰缸。
傅其深蹙眉,隨手翻開了一本案例,目光不曾擡起。
白子陽看了一眼那份案例,很清楚地知道傅其深其實是在裝腔作勢,他根本就不是在看案例!
“我很忙。”傅其深開口,直接拒絕了跟白子陽交談。
白子陽卻是不依不饒地坐到了傅其深的身旁:“喂,我說你最近怎麼了?難不成是因爲小思涼回來了?”
傅其深的眉心略微皺了一下,但是卻依舊薄脣緊抿,不發一言。
沉默良久,傅其深才轉過頭來,看向了白子陽,開口,話語卻讓白子陽大爲震驚!
“你覺得,我老嗎?”
傅其深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白子陽的下巴差點都掉到了地上!
他睜大了眼睛看着傅其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反問:“你再說一遍?”
傅其深有些不耐煩,他一向沒有什麼耐性,說一不二的,但是此刻他卻像是有充分的耐心。
他靠近白子陽,神色深沉又極爲認真:“我看上很老嗎?”
“噗!”在白子陽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之後,他直接笑噴了!
“你問我什麼,你老不老?阿深你最近不大對勁啊,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白子陽笑點向來低,在沙發上笑的肚子疼。
然而傅其深神色卻是冷靜異常,他笑點歷來高,而這句話他又問的認真,所以他真的不明白白子陽在笑些什麼。
”回答我。“傅其深皺眉,略微有些尷尬不悅。
白子陽卻是依舊繼續大笑:“哈哈哈傅其深你會說出這種話?說,是不是小思涼嫌棄你年紀比她大那麼多不喜歡你了?”
話落,傅其深的眉心不着邊際地皺了一下。
白子陽卻是放肆地繼續道:“嘖嘖嘖,堂堂的名律師傅其深也有今天?你的確挺老的,跟小思涼比起來!”
白子陽故意這麼說,說完朝傅其深投去一個大笑臉,迴應他的卻是一陣深沉陰鷙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