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韓石之名,迅速傳遍整個長海城,以及附近數千裡方圓。
此人雖只是元丹修士,但卻在元嬰修士一擊之下,並未落敗,而後更是拒絕了城主府幕後主宰張元峰的邀請,不肯做那城主之位,當着張元峰的面取走令牌。
而這長海城中,殘忍嗜血之人何其之多,但在韓石離去之時,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這些人在沉默中,目送韓石遠去,卻連一句狠話都未曾留下。
關於當日韓石所爲,旁觀之人甚多,流傳之言也不盡相同,慢慢地,韓石之名,倒是傳開了,但這故事,也有了許多不同的版本,有些版本已到玄之又玄,神乎其神的境界。
若是韓石聽到,定會被這故事所驚呆,無法想象,在故事中,他已成爲一尊天神。
城主府,張元峰盤膝坐在蒲團上,單手掐訣,寶相莊嚴,周身有一層薄薄的靈氣覆蓋,宛如輕紗。
許久,張元峰吐出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睛,看向身前跪在地上的張慕白,淡淡地說道:“慕白,你是在怪爲師麼?”
張慕白頭頂磕在地面上,低聲說道:“弟子不敢,只是那韓石一日不死,弟子實難心安。”
“此人公然對我城主府無禮,而且功法詭異,若加以放任,有朝一日,必成爲我城主府的心腹大患,只希望師父親自出手,滅殺此獠。”
張慕白眼中,滿是猙獰,心中的嫉恨,已如毒藥一般,深入骨髓。
就連張元峰也不知道,這嫉恨,並非只針對韓石,有一部分,竟是針對他的。
“你當衆邀韓石做那城主之位,卻將我置於何地?我張慕白,堂堂一城之主,豈是你一句輕描淡寫的話,便要我狼狽而退麼?還有那韓石,竟對城主之位,不顧一屑,甚至唯恐避之不及。”
這一切的一切,讓張慕白的心中,恨意如那焚天之火,滔滔而起。
張元峰看着張慕白,半晌,眼中露出複雜的意味。
張慕白,乃是胞兄之子,其三歲那年,父母遭遇一強敵尋仇,爲了保護張慕白,最終選擇與那仇家同歸於盡。
胞兄強忍着一口氣,遲遲不願死去,直到等到他來,將張慕白託付與他。
這麼多年來,張元峰爲了不負胞兄所託,拋開兩人之間的親情,將這張慕白收做弟子,盡心教導,直到扶持着他坐上城主之位。
張慕白在這長海城中的所作所爲,他並非不知情,也曾有過教訓之意,但卻始終未能硬起心腸,胞兄臨死前的託付,猶如昨日之事。
張元峰長嘆一口氣,說道:“那韓石的實力不弱,且與那阮鵬關係密切,在這長海城中,即便爲師親自出手,怕也只有五成把握。
不過爲師答應你,一旦此人離開長海城,前往那雷雲島之時,爲師會親自出手,劫殺此人,無論成於不成,也算是給你一個交代。
這瓶丹藥,你服下煉化,十日之後,便是雷雲島開啓之日,你儘快回覆到巔峰狀態,雷雲島之爭,纔是大事,切不可有怠慢之心,在島上,師父幫不了你。”
張元峰從袖中取出一支白玉瓶,慎重地交到張慕白手中,大有深意地看了張慕白一眼。
張慕白雙手接過白玉瓶,恭敬地彎腰一拜,說道:“多謝師父,徒兒一定盡全力,揚我長海城之名。”
張元峰微微點頭,說道:“雷雲島上,機緣甚多,只要得其一,便能實力大漲,且不可貪多,待你出島之後,韓石即便未死,也不敢再來長海城,這城主之位,依然是你的,爲師此前之言,只是給韓石一個誘餌而已,徒兒切莫當真。”
張慕白微微鬆了一口氣,臉上微微有了笑意,拱手離去。
張元峰目光中有一絲無奈,以他對張慕白的瞭解,雖說外表上看不出來,但心中必然已經是怒火中燒,他若不出手殺死韓石,而是任由張慕白鬍鬧,最終怕是真要命喪韓石之手。
長嘆一聲,張元峰再度閉目入定。
藏寶閣,子時過後,早已閉門謝客。
三樓上,白髮老者坐在竹藤編制的靠椅上,輕輕地前後搖擺,手上端着一杯茶。
若有人在旁,必會發現奇特之處,無論靠椅如何搖擺,老者手中的茶杯卻好似定在半空中一樣。
這種固定的感覺,好似被釘子釘在牆上,紋絲不動,連杯中的茶水,也無一絲晃動,只有那水汽微微漂浮,飄起一股茶香,讓白髮老者露出一縷愜意。
這動與靜的結合,給人以一種獨特的美感,動中有靜,靜中有動。
而更爲難得的,便是這白髮老者,並未動用一絲元力來支撐茶杯,而是完全依靠手的力量,來維持茶杯的平衡。
韓石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在三樓的入口處,距離白髮老者,不過三丈。
韓石漫步走向白髮老者,拱手道:“晚輩韓石,見過前輩。”
對韓石的出現,白髮老者置若罔聞,依舊是在靠椅上,來回搖晃。
韓石目光一閃,看向老者手中的茶杯,許久,恭聲道:“前輩出手不凡,韓石佩服。”
在韓石眼中,白髮老者此舉看似極爲簡單,但若是換他來做,在不動用元力的情況下,根本做不到,即使勉強去做,那也只是極爲接近靜止,而不是完全靜止。
在韓石的感應中,此舉,沒有依靠神通法術,而只是依靠手的協調感。
這看似簡單,卻需要對動與靜的理解達到一個極高的程度,纔有可能做到,甚是不凡。
“小友,你實力不弱,但有些東西,是需要時光的打磨,才能顯現光華,你看我手中的茶杯,到底是動,還是不動,你到底是懂,還是不懂,哈哈哈哈。”白髮老者睜開雙眼,大笑一聲,目光炯炯地盯着韓石看去。
韓石一怔,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乍一看,那搖椅在晃動,而那茶杯卻是不動,而這種不動,卻是以整個房間的角度來看。
但若是以搖椅的角度來看茶杯,則那茶杯無時不刻,都在動。
但若是這茶杯真的在動,那茶杯中的水,卻又爲何波平如鏡?
韓石眼中逐漸有了迷茫之色,動與不動,懂與不懂,漸漸地,在他心中,化作了一個漩渦。
韓石的心神在穿過這迷茫的漩渦之後,依稀彷彿間,又看到了那枯榮雙樹,在枯與榮之間轉換,便如這世間的種種,在兩個極端之間來回遊走,卻始終無法擺脫這一切。
韓石心頭閃過一道靈光,這靈光乍一出現,立刻就漸漸淡去,消失不見。
這道靈光,並非真的消失,而是隱於心神中,會隨着境界的提高,逐漸顯現光華。
韓石沉思許久,輕嘆一聲道:“晚輩實在不知,還望前輩爲我解惑。”
白髮老者側眼瞄了韓石一眼,從靠椅上站了起來,用手指捏着茶杯搖了搖,放在鼻子下邊深深地吸了一口茶香後,一飲而盡,摸了摸嘴,笑道:“有沒有興趣加入藏寶閣,你要肯來,這第三把交椅,便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