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件嘛,當然先將我師弟放了,否則他也無法將心法傳你!”
林言冷哼一聲,並未答話。
妙音又道:“這第二件嘛,你得立下個天大的毒誓,得了真經心法之後,再也不可危害我倆,也不能再去陽臺觀囉唣。”
林言忽地冷笑一聲道:“你這小妖精,當大爺是傻子嘛,聽你擺佈?誰知你會不會再弄點什麼花樣出來!”話音未落,右手一揚,赫然便是燕福那柄長僅盈尺的“曳影劍。”
“還我劍來!”燕福怒不可遏地喊道!
林言一步欺近,左手一揮,便要將擋在燕福面前的妙音推開。他本想妙音嬌滴滴的人兒,武功自然不會高到哪去,這一掌卻是漫不經心,只想進前制住燕福,以劍加頸,不愁那妙音不乖乖束手就範。卻忽地只覺左腕一麻,手腕卻被三根纖指如鋼爪般扣住,其中一指正搭在內關穴上,頓時經穴被封,他大吃一驚,手腕一振,便要甩脫,倏地一陣厲風真指左脅下的章門大穴,原來是妙音閃電般自袍底飛出一腿,身子卻如風折楊柳般向後一仰,雙手忽地展開,猶如一隻輕點水面的燕子,妙曼無比。
林言眼看閃避不及,一口內氣下沉兩脅間,封住肌肉,硬生生受了那一腳。只覺一陣鑽心疼痛,悶哼一聲,倒退數步。這招出其不意,林言雖是自恃一身橫練功夫,並未受傷,卻也冒出一身冷汗。這小道姑手勁之奇,腳力之刁,應變之快,卻是始料未及,似乎武功比起那日在藏書樓中的美豔道姑竟要高出不少。
他欲要揮劍撲上,卻見妙音早已收足俏立當場,兩手捧心,故作驚恐地道:“大和尚好沒道理,人家話還沒說完呢,你便要動粗,真不要臉!你想一劍刺死我,你就來呀!”
林言這一劍便怎麼也揮不下去。他只怕傷了兩人,便再也無法解索那辛辛苦苦得來的真經了。眼下燕福已經擒下,卻不料這小道姑身手不凡,反而成了燙手的山芋。
他這一猶豫,妙音卻跨上一步,笑吟吟地道:“大和尚武功厲害,小女子打不過你的,不如你先將那劍放下,咱們有話好好說。”
林言這手中劍便再也遞不下去,索性便隨手丟在一邊,心想自己便不用這軟不拉幾的短劍,照樣也能將這小道姑擒了,封了穴道,不怕她再玩花樣。只是他這會卻小心提防,一雙怒目瞪得圓圓地,直直地看着妙音。
卻見妙音如風擺柔柳般又近前兩步,一雙妙目竟也注視着他,眼神裡含着如煙般的霧氣,看得他心頭一慌,心說這小道姑卻也邪門,那眼神竟似能勾人魂魄一般,不由忽地想起那日在陽臺觀裡偷窺的情景來,心中竟是一蕩。他本非好色之人,但此時一腔粗蒙膽氣一霎時好像蕩然無存。
妙音身形一閃,便將背後的燕福遮住,卻又像害怕似地輕聲道:“大和尚,我那師弟可是個死心眼,你若動粗,恐怕真的玉石俱焚了呢。反正我的人如今在你手上,門外還有你的手下,逃也是逃不掉的,不如好生商量,對大家都好。”
林言見她近前,便想出奇不意點了她穴道。卻見妙音俏臉如春花般漾出一層紅暈,臻首微揚,眼含笑意,玉手慢慢撫上了髮髻,卻似搔首弄姿一般。林言一楞,正不知她要幹什麼,卻忽見妙音那一頭青絲如萬條雨絲般飄灑開來,幾根髮梢竟拂面而來,他面上微癢,鼻中一股清香傳來,不由呼吸一窒,卻忽覺左肩一痛,肩井大穴中忽地被刺入一物,悶哼一聲,萎頓在地。
妙音閃電般拾起那“曳影劍”,飄向燕福。燕福適才見兩人動手,急怒攻心,一口氣沒提上來,此時早已昏厥在地。妙音急切之間,只得一把將他拉起,兩腿一沉,便已將他負在背上,一手反扣,一手執着那短劍,不顧一切地向門外衝去!
門口本有兩個暗哨,此時一聽屋內動靜不對,早已撲了過來。妙音一見兩個持刀蒙面的黑衣人攔住去路,不由心中叫苦。她適才出其不意地將頭上的一枝碧玉簪插入了那大魔頭的肩井大穴,料想也只能令他一時受制,立刻便會追將出來。若一時不得脫身,便要重入魔手。她急中生智,忽地嬌呼一聲:“有賊!”那兩人見她放聲大呼小叫,也顧不得章法,一左一右,兩柄短刀便刺了過來。妙音閃電般刺出兩劍,正是那紫霞劍法中的“神馳電激雷泯泯”,兩道劍光閃處,已將那兩人刺倒。此時忽覺背後掌風逼來,她生背傷了燕福,一咬牙,纖腰一擰,手中一道劍光直撲背面而去。她哪裡知道那曳影劍自有機關,倉促之間,只是勁摧內力,但那劍花卻只在身前三尺,便遇到一股強勁的掌力,“蓬”地一下爆將開來。
只見那林言面紅如血,目中噴火,左肩上那簪尾綴着的金縷絲猶如一朵金花般輕顫着。妙音不敢再看,向前急縱,此時她背上負着軟軟的燕福,輕功絲毫使不出來,只得凝力硬往前衝,口中卻又是嬌呼一聲:“抓賊啊!”
原來林言等藏身之處,卻是太極宮中西北的掖庭宮,此處原是太監宮女雜處之所,後院則是太倉,儲存着宮中所需的雜物。雖說當今聖上西遷鳳翔,但太監宮女們並未走淨,神策軍衛也常來此處巡視,只是皇帝西巡,禁城之中,守衛自然鬆馳,故那太倉中常有內賊外賊前來偷盜,卻是空蕩蕩的無人居住。妙音五更時被林言以燕福生死爲要挾,來到這掖庭太倉,早已暗暗記下來路。她知道此處離西華樓不過百步,只需出了掖庭西門,便是那西華樓了。可就是這百餘步,眼下卻寸步難行。
妙音這一喊,宮內的神策禁衛未到,到是驚動了林言手下一干菊花殺手。數條黑影從房中竄出,把妙音兩人正好圍在了太倉的庭院正中。
妙音眼見脫身不得,索性把心一橫,將那短劍橫在頸側,厲聲喝道:“誰再上前一步,我便血濺當場!”
這下衆人誰也不敢亂動,都只把眼睛看着林言。林言適才遭了妙音暗算,心中已是對這貌美心狠的小道姑恨之已極,恨不得抓住了好好**一番。但此時若要強行動手,只怕真落得個香消玉殞,一時之間也無良策。
衆人就這麼對峙着,此時晨光初透,角聲沉沉,宮中隱約似有人聲。妙音冷不防又大喊一聲:抓賊啊!有賊人闖入太倉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似是有人不斷地向太倉跑來。
林言眼見行蹤將露,對眼前二人殺又殺不得,抓又抓不住,只得大手一揮,一衆殺手便悄無聲息地向太倉北面的後門處奔去,轉眼消失在宮牆外的一片廢墟之中。
妙音驚魂未定,揹着燕福,咬牙便向前院走去。一隊巡宮的軍士正向太倉走來,眼見一個披頭散髮的美豔道姑,身上還揹着一個青衣小童,不禁都是一楞。妙音揮劍一指後院道:“賊人望後門去了,快追啊!”那些軍士如夢方醒般循聲追去,卻哪裡還有賊人的影子。
這西華樓緊挨着宮牆,原只用於宮中接待受詔的僧道高人。瓊真公主原來居住在大明宮內,乾寧年間,李茂貞帶着鳳翔兵入京,昭宗避走華州,大明宮卻被亂兵搶掠焚燒,成了一片廢墟。此番瓊真公主只得和妙音一起住在了西華樓中,內務府又撥了十餘名宮女侍候。樓上數間客房,都空着,只瓊真與妙音兩人各住了一間。
將尚自昏厥的燕福放在牀上,妙音早已俏臉飛紅,汗透羅衣。她忙將雲袍除了去,只留貼身中衣,也顧不得青絲散亂,將銅盤注了清水,端至牀前,將一方羅帕打溼了,小心地擦洗燕福臉上額上的血跡。只見燕福脣色青紫,牙關緊咬,顯是被那魔頭以重手法點了大穴,閉住了氣。她沉吟片刻,暗自銀牙一咬,便將燕福的外衫除了,只見裡面是一件貼身的白布短衫,她玉手輕顫,抖抖嗦嗦地一粒一粒解開了釦子,燕福那年青的身軀便一下子呈現在眼前。只見肌理分明,骨骼勻稱,觸手卻是涼滑一片。妙音雖說也曾與這小十三裸裎相親,但那時她羞得美目輕閉,哪裡還敢仔細打量。眼下爲了療傷,卻是再也顧不得了!
妙音索性將燕福身上那件短衫除了放在一邊,一雙妙目仔細打量,只見右脅下章門期門兩處大穴赫然有兩塊青紫的瘀痕,胸前鳩尾處卻有一絲暗紅,她心知定是那林言點了厥陰大穴,這手足厥陰由胸入絡,若不施救,唯恐不一時便累及心包,當下再不遲疑,雙手一搓,便循着那厥陰經,由下至上,推宮過血。
誰知那林言手法甚是奇特,妙音推了數回,那點青紫始終未能消去。她平日裡專注於存思煉氣,這療傷救人卻並無經驗,眼見推得數回不見響動,一時也無良計,只得再聚真氣在勞宮穴,一手按在章門脅下,一手按在膻中,想用自身的內力,打通燕福的經脈。
她這時一運內勁,又是香汗細細,只覺粘在身上十分難受。眼見燕福那**的上體,卻又不由想起當日陽臺觀中的情景來,這小十三爲自己推宮過血,當時自己不也是如此裸裎,想起來真是羞人。不知這小十三此際又是什麼感覺,是和自己一樣感到**酸癢嗎?這小冤家幾日不見,卻不知又有什麼奇遇?那日驛館之中,醉夢中的他也不知有沒有感覺到自己的一份關愛。師太既然讓這小十三跟我雙修,卻又不言婚配之事,卻也不知道到底他心裡如何想的。只不過自己心裡卻是十分清楚,自那晚被他摸遍了身子之後,心底裡似有一種東西一直在萌發,時刻充滿胸臆,讓人甜蜜,讓人憂愁。此番進京,卻不知自己最惦記的人也來到此間,難道他是來找我的嗎?
妙音正胡思亂想間,忽地房門被推開,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前,卻 “啊”了一聲,再也不動。
來人正是瓊真公主,她與妙音情如姐妹,每日一起談琴論道,卻不料見到妙音的牀上躺着一個裸着上身的男子,而妙音也是衣衫不整,一雙玉手還在他身上撫摸着,兩人相距不過半尺,極盡親密之態,似是正在溫存親暱之中,怎不叫她大吃一驚,呆在當場!
妙音一張俏臉早已紅得如染上一層緋色,疾忙收回雙手,叫道:“公主,這是……這是燕福師弟,他……他受傷了!”
雖然貴爲大唐公主,又是雲英未嫁,避入空門之人,瓊真心裡仍是一陣波瀾起伏。十八年來,雖然一意清修,但那男子的氣息卻總在長夜夢醒之際,縈上心懷。此時一見妙音的情景,心裡便有幾分明白。情之一字,卻是想避也避不開的。這小妮子,想是跟這小師弟有了非同一般的情緣。
她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麼,卻是遙遙注視着那張牀,那個年青的男人。
卻見妙音扯過一件衫子,蓋在了燕福身上,又期期艾艾地道:“他……他是小十三啊,一直在陽臺觀裡的,公主還見過的呢……”
瓊真想起了天壇頂上受傷的小道童來。她心下釋然,卻又問道:“是誰將他打傷了?”
妙音恨恨道:“是那個黃巢賊子,大魔頭林言!”
“啊?!”瓊真彷彿如被毒蛇咬了一下,芳心一驚,怔在當場,再也挪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