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紫衣有些擔憂的看着天明，緩緩開口:“影夜那邊的人遞了拜貼，不知您的意思是……”
天明眉頭輕微一挑:“誰遞的？”
“是……”紫衣微微咬了一下嘴脣，然後斂眸:“是白沉，不知少主是見還是不見？”
“見還是不見……”天明似乎輕唸了一遍，忽然冷冷一笑:“當然見，爲什麼不見，舊友來訪，我自然是要見的，不是麼？”
“可對方要求您一個人去。”
天明輕輕偏了一下頭,語氣極淡:“那又如何？”
“這太危險了，他們邀請您一人前去赴宴，定然早有準備，恐怕是不安好心。”
“哦，所以呢？。”天明眯起眼睛，語氣裡帶了嘲諷:“我就應該躲起來，嘖，這樣的話，那孤夜這個名號，我還不如早早的給出去，他們唯一還惦記這的，不就只能是這個了麼。”說着，天明已經鄒然起身，負手而立: “不安好心又如何？就憑孤令在我手裡，他們就不敢高明正大的殺了我。”
“畢竟，理論上講，四令的持有人都有資格繼承影夜不是麼？這也是當初他們不敢明目張膽的爲難姐姐的原因。”說到這裡，天明突然沉默了，眉頭也是微微皺起，過了一會，纔是緩緩道:“已經兩年了，姐姐那裡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麼？”
紫衣搖了搖頭，神色頗爲凝重:“大哥哪裡說是，主子自兩年前尋進入陰陽家的問情墟就再也沒出來過。不過依照所有的卦象來看，應該並無生命之憂，而與主子同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天明微微點頭:“姐姐武功高強，心智過人，定不會出什麼事。待此間事了，我出了此地，便去尋找姐姐。”
“是。”紫衣抱拳，若說兩年前她還是因爲主子的命令而效忠於眼前之人，那麼兩年後的今天便是心甘情願。又或者說，正因爲親眼目睹可此人的蛻變，才更加的吃驚:“可是……這一次的宴會您真的不能去。”
“放心吧，我有分寸，我還要活着回去見那麼多人，怎麼會死在這裡，更何況我與他也該做個了斷了，我不可能再留在這裡。”
“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說着，天明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將頭微微靠在後面的牆上，緩緩的閉上了眼。
不知道多久之後，大坻是休息夠了，天明纔是緩緩睜開眼睛，淡淡看着窗外:“不進來坐坐麼，大司命。”
“呵。”一聲極淡的冷笑從大司命口中發出，她推開了門，換換走了進來:“只因爲是白沉遞貼，你就答應下來，愚蠢至極。”
“這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麼？”天明雙手交叉在一起，神情微淡:“你不正希望我恨他麼？這樣，你應該高興纔是。”
“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大司命微微冷哼:“我以爲想你這種小鬼，應該會接受不了真相，徹底崩潰的。”畢竟，那種在一天之內，你若認知的，在乎的，全部被顛覆的感覺……怎麼能不瘋呢！
可是，他竟然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冷靜下來了，並且好似就接受了事實。
該怎麼說呢？應該說不愧是她穆雲魅的弟弟，骨子裡流的血，和該是冷的，就算天塌下來，接受了之後，爲就是那麼一副哪有怎麼樣的表情。
她初時的確是這麼想的，可是整整兩年看下來，卻又覺得有些看不懂了。
就像今天天明答應下來白沉的邀請一樣，她不會以爲天明真的是自信到了骨子裡，就算知道有陷阱也相信自己能夠解決。
所以她覺得，眼前這個人，和穆雲魅還是有些不同呢，骨子裡還是個蠢得。
就因爲是白沉，所以就答應下來了麼？他的信任與憎恨一樣的濃烈與深刻。信時深信不疑，恨時也太過深入骨髓。
她還是第一次在這個孩子，不，現在已經不能說是一個孩子了。她還是第一次在這個人身上看見這麼不加掩飾而鮮明的恨。
以往的時候，就算被流沙與帝國一同追殺，他迷茫也好，不解也好，或是自責愧疚逃避，卻真的是沒有恨的，或者說，就算有厭惡也達不到恨這個層次。
白沉，還真的是第一個。
這讓她越來做好事，這兩個人最後究竟會走到那一步。
“那可真是抱歉，讓你失望了。”天明神色略微有些淡漠。早不似兩年前無論是苦惱，抓狂，還是喜悅，都清清楚楚的寫在臉上，有時候故作老成，讓人看起來也是略帶喜感。但如今，是真正的老成，或者說是淡漠。除了提起一些人的時候，就連眉毛都很少會動上一下。
簡直……令人心驚，無法去判斷好壞。
到現在，就連黎玥都不敢在他面前過分活潑，好像周圍籠罩上了一層無形的膜，讓身邊所有人都壓抑着。
“嘖，真想知道穆雲魅看見你現在的模樣會如何？”大司命眯起了眼睛，然後突然輕笑出了聲:“是會欣慰，還是後悔。”
“後悔留我一命。”
天明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眼裡的神色說不清是同情還是憐憫。
大司命擡起頭就看見天明這樣的一副眼神，說不清心裡具體是什麼滋味，就好像突然帶上了惱怒:“你憑什麼同情憐憫我，你和我一樣，都不過是……”
天明卻淡淡的打斷大司命的話:“我和你不同。”
“無論是我的變化，或是姐姐對於我的變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所以不會被所謂的背叛，讓自己陷入無法掙脫的痛苦之中。而無論我選擇什麼樣的我，姐姐都會支持。因爲那是我自己選的，跟你，很白沉都沒有任何的關係。”
“嗤。”大司命只是冷笑:“冠冕堂皇。”
“隨你如何認爲。”天明淡淡道，沉默了幾息，又再次開口道:“解決最後的事，也就這一兩個月的事情，到時候我就會離開這裡。”
“我會去陰陽家一趟，但是在哪之前，我回去先去驪山一趟。”天明擡眸淡淡的看了大司命一眼:“當然，我這只是在通知你，而不是商量。”
“口氣還真是不小。”
“你們沒有選擇的餘地，而我答應了的事情也一定會做到。我還是那句話，無論你們陰陽家想要做什麼，都不要傷害到姐姐還有月兒，需要她們的事，我會替他們完成。”
大司命輕輕笑了笑:“還真是感人啊。”摸了摸搭在身前的那一縷頭髮:“但這些的前提是你滴活着離開這裡。你還是想想如何應對後天白沉的邀約吧。”說着大司命已經轉身推開了門:“當然，還有一件你得費心的事，就是黎姑娘，人家好歹陪你在這個鬼地方待了兩年多，就算是養個寵物，也該養出感情了，你又何必次次都那麼傷人。”
“那是爲了她好，我心裡沒她，自然就不應該給她希望，早早的讓她放棄，對誰都好。”
“是因爲千瀧？”大司命嗤笑一聲:“你上次見她是什麼時候，至少也有三年了吧，在鏡湖山莊還有機關城你們又相處了多久？說四個月都已經多說了吧。”
“你能對一個幾年前認識相處不過數月的人念念不忘，卻對陪在你身邊數年的人視而不見。我是該說你癡情呢還是薄情，你們鄒家的人是不是都這樣。”
天明只是微微搖了搖頭:“這與月兒無關。黎姑娘很好，可我對她的確並無任何其他情感，與其誤人誤己，不如早早說個清楚，況且，黎姑娘只是因爲困在這裡太久了，等出去了，自然會遇到合適他的。”
大司命只是輕笑一聲:“這世上最不可琢磨的就是人心。”說完，便是擡腿走了出去，最後一句話卻是飄了過來，傳入天明耳中:“最不可控制的便是感情。”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情深。
她，夜央，少主，黎玥，都是這。
天明，你不懂，情這種東西如果能控制的了，就不能謂之爲情了。有的人的能夠能到，有的人卻得不得，有的人能放下，有的人卻放不下，有的人選擇離開，也有的人被逼入絕境。
那都是……無可奈何的事。
大司命擡眼看着涼亭裡的黎玥，開口問道:“你不進去麼？”
“不了。”黎玥搖了搖頭:“進去了我又能說什麼？總歸也是勸不住他的。”
“我很奇怪，你究竟看上那個小鬼哪一點了，以前的性格糟糕，現在的更加糟糕，何必在他身上吊死呢。”
黎玥微微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覺得喜歡上了，然後一點點就放不下了。他很好，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只是他看不到我。”
“有的時候我覺得，在他心裡白沉的比重都要比我重的多，更不要說哪位我未曾蒙面的月姑娘。”
“我想，那應該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