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和鄭旦已經聽說了“蹄筋燉豆腐”的故事,對新來的這位姐姐很是佩服。
“小寒姐姐,當時的情形若是換了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你真歷害!”西施說。
“我也做不出來吧?”鄭旦不確定地跟了一句。
寒洲笑了笑,說:“如果是我,聽了別人的故事,或許也會像你們這樣說,‘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嗯?爲什麼?”兩個人都不理解。
寒洲笑笑說:“那是因爲不在當時當地的人沒有激憤而起的環境。兩位妹妹想一想,人的身份,比如英雄啊、刑徒啊哪個是老天給固定了的?英雄有膽上陣殺人,國家說他是英雄,是因爲有一聲戰爭,而他正好當了兵。他在戰場上不殺了對方就要被對方殺掉。而某個刑徒呢?他好像普通人一樣也沒膽殺人,可是他也許被當官的欺負了,讓朋友出賣了,被妻子背叛了,一時不能遏制胸中怒氣就出手了,結果,他被官府定爲刑徒,被刑罰整治。兩位想一想,人與人的差別大嗎?其實是不大的。”
“哦。”好像是這麼個理,兩人都從對方眼中找到了認同。
“所以呢,我和你們是一樣的。有時懶一點,有時饞一點,有時愛臭美一下,有時有點小心眼兒,有時還愛撒個嬌什麼的。不過呢,現在沒有撒嬌的對象了。”說到這裡,寒洲自嘲地笑了笑,有點孤寂冷清的樣子。
“那——姐姐你可以跟我撒撒嬌嘛!”西施關心地說。她已經知道了寒洲是個病人,她找不着親人了。
“對呀,其實跟七哥撒撒嬌也可以的。”看似老實的鄭旦來了這麼一句。然後戲謔地望着寒洲。
“啊?”寒洲和西施被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句驚到了,這就是老實人?
“看來你這妮子該嫁人了,要不還不知要發生什麼事情!”寒洲惡狠狠地說。
“她本來就要嫁人了,過幾天就到日子。”西施拋出情報。
“真的?那恭喜了啊!”寒洲說。
鄭旦羞澀地扭了扭身子:“還不知怎樣呢,只是因爲也是從東海過來的,想要找一個東海家鄉的人才定的親。”
“哦。是這樣啊。”寒洲想說找老鄉也很好啊,我和老陳就是老鄉,能吃到一個鍋裡,想罵人方言也都聽得懂。
“他家也是做生意的。”鄭旦補了一句。
“哦,那挺有共同語言的。”
鄭旦怔了下,想明白了,共同語言就是挺有話說的。她認同地笑了笑。
“要不我們來打扮下新娘子?”寒洲望着西施詢問。
“好啊,小寒姐說怎麼辦吧?”西施一付嚇人的樣子,簡直要摩拳擦掌。看來是個生意人家的女漢子。
“我看鄭旦頭髮很好,咱們給她梳個新娘的髮式吧?”寒洲也玩興大發。
很快鄭旦原先的頭髮被打散了,寒洲想了想,想起給女兒小時候梳的那個樣子。這個時候沒有橡皮筋,只好讓西施找了根線繩兒。她按照蠍子辮的思路從頭的一側拾起一小綹頭髮,然後又一小綹壓上去,貼着頭皮一碼一碼地編下去,從後面慢慢地就出現了一個弧形,弧形的末端已經是頭的另一側,而餘留的頭髮還很長,就變化了手法,按麻花辮的方式編下去,一直到手裡抓不住了才用線繩兒收住髮尾。收住以後,寒洲一點一點地捲起來,然後在頭的右側出現了花紋堆疊的髮髻,由於髮尾藏得好,紋路很清晰,就呈現出整齊精緻的美感。
西施張着嘴精嘆,太好看了。鄭旦很着急,她自己是看不見的。
寒洲說:“快給我找個髮簪,我得固定了它。”
西施急忙把自己頭上的取了下來。
弄好了,西施一個勁兒地嘖嘖稱讚,鄭旦一個勁兒地着急。銅鏡裡她只能看見前面,看不見後面。
西施悠悠地說:“其實也沒什麼,就像頭上爬了一條烏梢蛇。”
寒洲被這妮子逗得繃不住了,這是要氣死人嗎?
當然,笑和鬧只是生活的輔料,這兩個丫頭的主要任務還是陪着寒洲到處逛,逛的時候看看哪裡做店面合適。本來,寒洲想着先開一家店,然後一家一家地開下去,但是到了咸陽,看到了胡家的財力,她改了主意。
咸陽這地方,人口多,能人也多,而做豆腐這種工藝,技術含量並不高,有心人多試幾次也就試出來了。如果先開一家店,別人看到了,很快會跟上來,對市場的佔有就不那麼大了。偌大的咸陽如果同時開幾家胡記豆腐店,情況就不一樣了,就是對市場的霸佔,別人再跟上來,聲勢也弱了。
寒洲想着店面不需要多大,但位置很重要,生產作坊可以用家裡閒置的房間,然後統一往各店配送,這樣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兒,技術外流的可能性要少一些。這比前店後廠的模式要減少成本,效率更高。
她這個想法,胡七同意,老爺子也贊同。他牙口不好,已經喜歡上了軟軟的豆腐。
寒洲還做了一幅店面的效果圖給他們看,要達到的標準是統一的木製牌匾“胡記豆腐”,統一的木製楹聯,統一的條案,統一的置物架,店員統一的服裝,商品統一的價格和質量。
這是連鎖店的思路,但在這時候出現是很驚人的,胡老爺子老調皮地說,老七,你撿到寶了。
胡七隻有嘿嘿笑。
寒洲爲了有更吸引人的效果,她在店員的服裝上做了改革。她覺得秦代女子和男子都穿着斜大襟的長袍、短袍,腰間再紮根帶子是因爲還沒有發明釦子,那麼一件衣服有新意的首要因素就是有釦子。但這個時代她能找到的材料太有限,就只好用布條縫製盤扣兒。衣襟兩邊對門開,盤扣兒兩邊一搭對,一排排的,比起那根束腰的帶子,有着繁複和勻稱的美感。
樣衣做出來一套,是用西施的舊衣服改的,故意弄得上身很矮小,至小腹下面就是普通的長裙,裡面可以配原來的燈籠褲。要不裡面空蕩蕩的一時不適應。這種長短比例的打破使得穿衣服的人顯得很修長。
男款也是中門對開,用盤扣取代腰上的帶子,外衣是簡潔的中長款,兩側有至袴部的開氣兒,裡面燈籠褲。這樣看起來簡潔莊重,活動也不受限制。
西施於這套衣服是很喜歡的,因爲她經常爲個子矮小發愁,穿上這改過的衣服,個子就不小了,顯得很精神。男裝沒人試,衆人嘿嘿笑,但也覺得挺好。
寒洲的意思是,新的豆腐店一開張,即便不知豆腐爲何物的人也要過來看一眼,她看店員衣服的時候就順便把商品也看了,這樣推廣新產品會快一些。
道理大家都認同的,但好像步子邁得太大了點,那幾個選做店員的夥計互相推了推,還是沒人穿這奇怪的衣服。西施捅了胡七一下,說:“哥,要不你穿了賣豆腐吧。”衆人鬨笑。
這笑着的人羣中只有兩個人是不那麼高興的,就是胡七的兩個老婆,寒洲也搞不清她們哪個是大,哪個是二,反正她整天和兩個妹妹混在一起,很少碰面的,也懶得費心。
兩個女人看這新來的女子天天給家裡搞些新玩意,引得他們全家人圍着轉,就越發不開心,但是也沒辦法,好像她真的能賺到錢。
當然衣服的事,最終還是定下了個折中的方案,統一款式和顏色還是必要的,樣子照舊。是藍灰兩色,男女兼宜的顏色,也是各個季節都能穿的。
鄭旦看新衣服沒人穿,很可惜,她很想結婚的時候穿這樣的衣服,結婚嘛,就一次,再出挑出沒人說什麼的。只可惜時間來不及了,做起來很費工的。
一邊在家裡培訓做豆腐的技術,一邊佈置店面,寒洲來到咸陽的第三十天,六家豆腐店同時開業了。只可惜炮仗還沒發明出來,要不然會更熱鬧些。但在這個娛樂貧乏的時代,一條街有新店開業,也是大事兒了。人圍了不少。
還是老招術,各種豆腐菜的樣品現做了擺好,讓人品嚐。當然,現在不用寒洲做,是店員在做,六家店,她也分不開身。
想一想,最近還是很忙的,以前沒嘗試過的嘗試過了,比如開店,比如和姐妹們玩簡單的遊戲。原先她以爲自己只能教書的,在單位裡有了不開心就想辭職,但每一次都覺得忍了吧,到外面也未必能幹得好,於是一忍就這麼多年,然後就無所謂開心不開心了。和人相處也是,總是做着自己喜歡的那幾樣,玩保齡球不去,湊份子聚餐也不去,這也不去那也不去,人家再去就不招呼她了。好像日子越過越狹窄。
對待老陳好像也是有問題的,她總反對老陳玩遊戲,原因只是她不喜歡遊戲這個項目。那麼不喜歡是不是也可以嘗試着瞭解一下呢?其實也不需要那麼喜歡。可能只要坐在老陳旁邊看着他玩一會兒,老陳就很高興了。
寒洲覺得穿越過來還是有收穫的,就是可以選擇做個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