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大奶奶,正是將主意打到了木婉薇的丹藥上。
自她生產後,木宏承便漸漸與她疏遠,去她的屋子卻從不留宿,只看看女兒就走。她原想過幾個月身段自然就恢復,卻不想身段沒有恢復,眼角反而有了皺紋,額頭上也長了許多小斑點。
以往她還能自歁欺人,想自己這樣只是一時,養養就好了,哪家的婦人還不生兒育女呢。卻不想,木老夫人竟真將狐媚子模樣的春蘋已是進了自己的院子。
在這種情況下,她哪還穩得住心。
現如今,她恨不得馬上服用仙丹,儘快養好身子恢復如花美貌,好去挽回木宏承的心。
承大奶奶的算盤打得精響,木婉薇卻是肉痛了。
這一年來,她沒有煉成過一次芙蓉養顏丹。一清仙姑給她的存貨是不少,可再多,也頂不多這個要一瓶那個要一瓶。
這還是她沒放了開給,若真如一清仙姑所說拿來做人情,只怕早就一粒不剩了。
可承大奶奶放下臉面,實心誠意的來求了,她也沒有一丸不給的道理。
不過木婉薇還是同承大奶奶說清了,木老夫人是極其厭惡仙丹這種東西的。給她可以,卻不要露在木老夫人的面前。
承大奶奶感激涕零,拉着木婉薇的手一再的保證,“五姑姑,你這般不計前嫌的幫我,我又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情。你只管放心,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木婉薇這才動了紫檀小匣,捨不得給一瓶,均了幾粒給了承大奶奶,又叮囑瞭如何服用,何時服用。
承大奶奶握着那六粒芙蓉養顏丸,對木婉薇千恩萬謝,弄得木婉薇怪不好意思的,耳後紅了一片。
承大奶奶走後,木婉薇琢磨着還是要試試煉芙蓉養顏丸才成。不然自己這點家底,早晚讓別人要空。
過年期間,再好的吉日也不能開爐煉丹,只能等到年後。
年三十的晚上,還是如往年一樣,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用飯,守歲。
去年大房的桌面上沒有主母,大小肖氏站着侍候木大老爺用飯,身爲貴妾的田姨娘在角落裡坐着便可了。
今年,大小肖氏在一旁站着,圍在木大老爺和小王氏身邊提壺執箸的卻是田姨娘。
小王氏笑語嫣然,同木大老爺說話時,引詩論句,頗有才氣。木大老爺欣喜,越看小王氏,越覺得這次自己纔是娶對了人。
田姨娘臉色微白,再厚的脂粉也掩蓋不住她眼下的疲憊。她看着郎情妾意的兩個人心中再苦再傻,也得不在嘴角掛了一抹牽強的笑,不敢露出半分的埋怨。
木婉薇無心看那幾個大人,她只將眼睛看在玉姐兒和木婉欣的身上。
這兩個往日仇敵,此時玩捉手指玩得正好!
玉姐兒心了以往的跋扈,面上帶笑,次次都讓着木婉欣。木婉欣孩子心性,早就將以前的事忘得一乾二淨,每贏一次,都會彎着眼眸笑得和銅鈴一般。
這樣的玉姐兒,讓木婉薇在心中陣陣發寒,她不信以玉姐兒的性子,會真將以前的事一筆勾消。
三房的席面上,要比去年熱鬧許多。雖走了木婉柔和木婉晴兩姐妹,卻回來了木宏承一家子。
古氏還是與木三夫人同席而坐,木三老爺就坐在她們的中間。
木三老爺的四位姨娘和木宏承的四位侍妾環繞四周,井然有序的侍候着幾位主子用飯。
承大奶奶聽着古氏說一些趣聞,面上雖帶着笑,拿着筷子的手真哆嗦。
木宏承就坐在她的身側,可擡箸拿酒之間,卻總是同在他身邊的春蘋斟酒眉目傳情。
自春蘋進了木宏承的院子,木宏承就再沒有到過別的屋。
這就是承大奶奶爲何這般忌憚春蘋,不惜放下臉面去求木婉薇那幾丸丹藥的原因。另外三名侍妾加起來,都沒有春蘋一個人的威脅大。
守着時,幾個半大小子守着時辰去外面放了花竹後,這一年,便是過去了。
大年初一,宮中的賞食下來了。幾樣精緻的糕點,不是這個季節應該有的水果。
除此之外,還有木美人和木寶林賞給府內幾位姑娘的首飾。
木婉薇得的一是對成色上等的羊脂玉手鐲和一對碎玉耳環,木婉蘿得的是一隻做功精緻的步搖和一枚玉戒指。
木婉欣和玉姐兒過了年就排了序齒,是正式的姑娘了,所以得的東西要比木婉薇和木婉蘿還貴重。
木婉欣得的是一掛金鎖,十七個鎖片連成,可拆卸,很是精巧。還有一枝成色上好的碧玉釵。
玉姐兒得的東西略爲遜色,兩枝成套的玉簪和一枚玉蘭花樣式的領釦兒。
惠姐兒,梅姐兒,芳姐兒的年紀還小,一人得了兩個福包。木美人賞的福包裡裝的是一枚小小的金螺子。木寶林賞得福包裡,則是兩錢碎銀。
惠姐將東西打開來後看了看,噘了小嘴對身邊的道,“三姐姐的賞賜,相比四姐姐要小氣許多啊。”
梅姐兒把福包仔細收起來,沒接這話。
宮中下了賞,自是要謝恩。往年都是對着前來放賞的太監磕了頭就行,今年卻是要入宮親自去謝賞。
據說這是皇后給的恩典,準木家兩位妃嬪同家中人見見。
想進宮,不是哪日都成的,要等着宮中的安排。位份高的妃嬪,孃家人先去。位份低的的妃嬪,家人則是後去。
安平侯府入宮的日子安排到了正月未,人選早早就定了下來。由木老夫人帶着,小王氏、木二夫人和木三夫人去。
這些事同木婉薇沒關,她又開始綢繆煉丹的事兒。木老侯爺還沒過十五就急匆匆走了,整個後山現在是她的天下。
她到後山細心芙蓉養顏丸的材料,卻發現少了一味百年老參。
這樣東西,木婉薇見過。木老侯爺鍊金丹也需要百年老參,所以上次出去備尋材料時曾經帶了幾株回來。
只這百年老參同那天山雪蓮一樣,木老侯爺寶貝的很,不許木婉薇碰上分毫。
實在心癢難耐,木婉薇打算到木老侯爺的書房去碰碰運氣。且,將實行這一計劃的日子,訂在了木老夫人帶着幾個媳婦入宮謝賞的日子。
正月二十六一大早,木婉薇目送木老夫人幾人上轎走了後,換了身輕便的衣裳去了書齋。
書齋的門是緊關着的,因主子不在,負責灑掃的丫鬟婆子都躲起來偷懶吃酒,只有書鳴一個坐在小間裡守着炭盆看院子。
瞅準了書鳴起身去打水的空當,木婉薇打開書齋的門,偷偷溜了進去。
做賊這種事,木婉薇並不在行,只這一步,就緊張的心臟呯呯之跳,似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一般。
鎮定下心思後,木婉薇沒敢耽擱,直奔書房,輕手輕腳的翻看每一個她認爲能藏藥材的地方。
木老侯爺的書房內大多是丈高書架,房內又無繡墩這樣的小巧墊腳之物。木婉薇只翻看了一會,便累得香汗淋漓。
木婉薇翻了約兩刻鐘的時間,放棄了。她氣餒的往書案後的太師椅上一坐,打算休息一下便找機會溜出去。
誰知一低頭,卻看到書案下面有一個極其不起眼的抽屜。
木婉薇欣喜起來,連忙鑽到書案下面擺弄了起來。
抽屜沒鎖,她輕輕一拉就拉開了。
可抽屜裡卻沒有她想像的天山雪蓮和百年人蔘,只有一本薄薄的詩集——《岳飛詩詞集》。
木婉薇聽過岳飛這個人,是宋朝的忠臣,可她卻沒從沒讀過岳飛的詞句。
心中好奇,她忍不住將詩集拿了出來。
詩集上落了一層薄灰,她拿着一抖——一張泛黃的紙張如樹葉般掉落在了地上。
木婉薇心中咯噔一下,以爲自己將這本老舊的詩集給弄壞了,連忙小心翼翼把那張拿起來,打算對着書頁再放回去。
卻不想眼睛往上一瞄,整個人都愣住了。
紙雖然已經泛黃,上面的字跡卻還清晰。只見紙張上從左到右寫書到,
‘立書人木伯旬,系京都人氏,從幼憑媒娉定婁氏爲妻,豈期過門之後,此婦多有過失,正合七出之條,其三,其四。今,怒退其回本宗,聽憑改嫁,並無異言,休書是實。??宣成二十三年五月二十七日 ’
左下角,落了一個已經有些反黑,卻清清楚楚的手掌印。
木婉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這,這,這竟然是一封休書,一封三十年前,木老侯爺親筆寫給木老夫人的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