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劉氏先是裝了十個雞蛋,一罈子酒,昨天釣的一條魚,還有一斤月餅,讓宋辭和楚歌送到老宅去,這是孝敬宋老漢兩口子的。聽說二人還要去鎮上,便讓兩人幹緊動身,小羅氏和宋大海,宋大朗夫妻都已經動身回孃家了,宋二郎的妻子懷了身孕,就沒回去,只讓人帶了禮。
楚歌和宋辭回去後,劉氏已經裝好了要帶的東西,叮囑兩人路上注意安全,更是讓楚歌看着宋辭不許喝太多,早去早回。二人一一應下,隨後邊出發了。
楚歌這才知道,宋家村是在江元府鶴山縣江城鎮,只是宋家村地理位置特殊,他距離縣城和鎮上都差不多距離,所以大家要買賣東西都選擇縣城。
韓老大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已經娶妻,小兒子比宋辭小一歲,跟宋辭一起讀書,叫韓賦。已經考中了童生。韓老大父母只有他一個兒子,父母已經去世了。韓老大沒有分家,大家都住在江城鎮的井水巷裡,是一個一進小院。
韓老大自己有些人脈,哪裡有人要蓋房或者修院子都會找他,因他爲人講義氣,所以有很多人願意跟着他,韓家大兒子韓濤現在跟着他一起做事。
到了韓家,開門的是韓老大的妻子李氏,韓李氏見宋辭來了,一邊招呼他們進來,一邊朝屋裡喊到:“當家的,快看看,三郎來了。”屋裡出來一個少年,穿着長衫做書生打扮,見宋辭來了,笑着拱手:“兄長終於來了,爹一大早就等着你,說是要和你不醉不歸。”說着伸手來拍宋辭的肩膀,見他身後跟着一個小娘子,不由疑惑的問道:“這是…”。
宋辭也是高興,見韓李氏便叫乾孃,看到那少年,稱呼他爲賦弟,見他們問起楚歌,忙說道:“這是我娘子。”韓賦驚奇的說道:“兄長什麼時候娶妻的,怎不知會我們一聲。”
韓老大久不見他們進來,安耐不住出門查看,就聽見韓賦說宋辭娶妻了。一時也驚訝不已,而後沉聲問道:“你小子娶親也不招呼我們過去,這是不認我這個乾爹 你爹也不認我這個哥哥了。”
宋辭忙道:“不敢,事出有因,沒來的及跟乾爹乾孃說一聲,是小子的錯。”韓李氏見狀,出面說道:“你這老頭子說什麼呢?三郎什麼時候不認你這個乾爹了,這不是帶着新婦來拜見了嗎?你這疾言厲色的,瞧把兒媳婦嚇得。還不快進去坐下說話。”
韓老大也覺得自己說話重了些,順着臺階就下來,坐下後,宋辭帶着楚歌給韓老大和宋氏見禮,然後把楚歌的事情說了一遍。韓李氏聽了笑道:“哎呦,這可是城隍老爺給牽的紅線,天定的姻緣呢,戲文裡面纔有的故事呢!”
楚歌:“……”。我差點就信了。
宋辭:“……”。戲文裡都是遇到的大家閨秀,而他遇到的是一個嬌蠻的小姑娘,又兇又能吃。
韓老大和韓賦聽了韓李氏的話,也覺得好像是這麼回事。韓賦笑道:“娘說的沒錯,這不是隻有話本子裡纔有的故事嗎?恭喜兄長了。”韓賦笑着道喜,看了一眼楚歌,雖然黑了點,但是兄長貌似挺喜歡的。
韓老大聽了之後也說道:“這倒是好事,你爹孃也不用在爲你娶親的事犯愁了。”
隨後又問了宋大江身體如何。宋辭把最近的事情說了一遍,只道都好。
韓李氏見幾人說起其他的事情,便把楚歌帶到了右廂房,問起劉氏的身體狀況,家中如何。楚歌一一的回覆。
韓李氏見楚歌說話條理分明,目光清澈,放心了幾分。她當家的跟宋大江是拜把子的兄弟,對宋辭也是當成親兒子看待。宋大江出事之後,當家的心裡有愧,這幾年也是極力幫襯,宋辭稀裡糊塗娶了妻,他們自然要看看爲人怎麼樣。雖然醜了點,黑了點,但是農家人不需要太好看,能好好過日子就行。
楚歌見韓李氏打量的目光,覺得頭皮緊繃,顯然,韓李氏比劉氏性格更加的潑辣,更像一個婆婆。劉氏雖然嘴上說她是宋辭的媳婦,但是她跟宋辭一直沒有圓房,所以對她的態度都帶着幾分客氣。
韓李氏不知道,所以她是真把楚歌當成了宋辭的兒媳婦。楚歌被韓李氏的目光看的渾身不舒服。只能睜着無辜的眼神看她,韓李氏發現,楚歌雖然黑了點,但是不醜,如果白一些,還是個美人胚子。特別是這雙眼睛,天真無辜的看着你,讓人不好意思爲難他。
說了一會兒話,韓李氏就起身去廚房了,韓濤帶着兒媳婦和孩子一起回孃家,所以只有韓李氏一人在忙活,楚歌趕緊進去幫忙。
兩人整治了一桌飯菜,招呼男人們吃飯,韓家和宋家都沒有女人不上桌的說法,今天韓家準備的很豐盛,雞鴨魚肉應有盡有,飯也是白米飯。韓老大果然拉着宋辭喝酒,一邊喝一邊說起最近做工的見聞還說起以前去過的地方。說着一罈子酒就喝沒了,韓老大繼續絮絮叨叨,宋辭也附和幾句,偶爾給楚歌夾些菜。
韓李氏和楚歌收拾碗筷,宋辭和韓賦把韓老大送到裡屋休息。楚歌從竈房出來就看到宋辭坐在小院的石凳,少年臉色微醺,眼神明亮的衝着楚歌笑道:“楚楚,過來。”楚歌心跳的有些快,感覺臉有些熱,走了過去說道:“窮書生,你喝醉了。”宋辭卻沒有辯解,只是拉着她坐下。
秋日的午後,微風吹散了最後一絲燥熱,兩人坐在一起,享受難得的愜意時光。
歇息後,宋辭和韓賦說起科舉的事情:“今年我們縣只有縣案首一人過了府試,其他的都不知是什麼半吊子。”韓賦憤憤不平:“大家寒窗苦讀,卻是連公平競爭都機會都沒有,真是…”。
宋辭聽了也是心酸,只能勸道:“這話你在我面前說便罷了,在外人面前一個字都不能說,便是有人說起,你也不要理會。以免禍從口出。”
韓賦癟癟嘴:“我當然知道,兄長家中境況稍好,可想過科考。”
宋辭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有些乾澀,“暫未,眼下家中並無餘錢,況且爹孃身體一直不好,我哪能安心讀書。”遂又笑道:“賦弟好好讀書,將來考取秀才舉人,也讓爲兄沾沾光。”
韓賦聽了羞愧不已:“兄長何必嘲笑我,先生這段時日出了些試題,兄長拿回去看看,雖然暫時不參加科舉,但是學業不能荒廢了。”宋辭點了點頭道謝,兩人又閒話幾句便出去和韓老大和韓李氏告辭。
韓老大已經醒了,聽聞宋辭和楚歌要走,囑咐二人注意安全,還說過幾日去宋家村看他們。韓李氏準備了豐厚的回禮,宋辭和楚歌便告辭回家了。
到家的時候,已經申時過半,劉氏已經在廚房準備晚飯了。楚歌放下東西便去廚房幫忙。
晚飯擺在了院子裡,今天劉氏做了清蒸魚,回鍋肉,麻婆豆腐,還殺了一隻雞,一半用來燉湯,一半用來做了辣子雞,加上一個炒白菜。宋大江開了一罈子酒,幾人邊飲酒邊吃飯,宋大江說道:“這幾年,我和你們娘不爭氣,也難爲你們了。”說完喝了一大口酒。宋辭趕緊去攔他:“爹,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如今不是好好的嗎?以後也會越來越好的。”劉氏抹了一把眼淚,說道:“是啊是啊,以後會越來越好。來來來,都吃飯吃飯。”
宋秩不大懂大人的事情,大口吃着肉,還不忘說話:“爹,快吃,不然肉都被我吃光了。”劉氏笑罵道:“知道要沒了還不留點給我們吃。”楚歌也笑着說道:“嬸嬸手藝這麼好,可不能浪費了,得多吃點才行。”
說笑間,月上中天,宋秩纏着宋辭講故事,宋辭就說了嫦娥奔月的故事。宋秩覺得沒聽夠,便讓宋辭再講一個:“大哥,再講一個,再講一個。”
宋辭爲難,看到楚歌在一旁看好戲,便說道:“讓你楚姐姐給你講,他說的故事可好聽了。”
宋秩眼睛一亮,轉身就撲進了楚歌懷裡撒嬌:“姐姐,嫂嫂,你給我講故事嘛。”
“你想聽什麼故事,傻小子。”楚歌攬着他,笑着說:“我給你講百妖譜好不好。”她記得以前看過一本漫畫,叫百妖譜。
“百妖譜,那是什麼。”宋秩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一直營養不良,宋秩的頭髮枯黃,臉也極爲瘦小,顯得眼睛格外的大。“是妖怪嗎?”
“是啊,百妖譜裡記載了上百種妖怪。想聽嗎?”楚歌笑問道。看着她鄒巴巴的小臉,楚歌不由笑出聲。
“想,嫂嫂你說吧。”宋秩往她懷裡縮了縮。
楚歌邊開始說道:“狐妖之中有異類,始於亶爰,眼眸如灰霧,故稱灰狐,天生黑白兩色。”
一日在東北陣地,一營長捕捉了一隻灰狐,一個少年爲了救灰狐,與營長打了一架,營長問:爲了一隻雜毛畜生,你當真要與我作對,少年道:都是命,我覺得值,二人在懸崖上打了一架,少年救下了灰狐……不久營長卻要掉往前線了,他對少年說,我最討厭你們這種人,上頭有人罩着。少年卻說,都是魚肉,只是砧板不同罷了。營長和少年約好回來再打一架,可是他卻死在了戰場,少年給他收的屍…後來灰狐和少年過了一段平淡的時光。兩人在夜色中飲酒,少年豪情壯志,說:“總有一天我會變成最厲害的俠客,那時就可以回過頭開保護曾經如你日我一樣的弱小。那一刻,小狐狸以爲自己終於懂了一個人。”
“當他利用自己的極限,40年化爲人形,只因少年說,如果你是一個人就好了,我們便可以做一對兄弟,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可惜他不懂人類的四十年太長了,足以把一個富有理想和遠大抱負的少年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人…
楚歌說到着,停了下來,宋秩問道:“然後呢然後呢?”楚歌笑了笑:“然後啊,羣臣上書要痛斥將軍的惡行,要皇帝殺了他,灰狐自斷尾巴幻化爲光給皇帝食用,保下了將軍的性命。原來灰狐之尾尤爲珍貴,取之則化光,已光喂之,再輔以另一人的姓名八字之咒念,則食光之人對此人必生喜愛,縱有殺父之仇,亦可放之不計。灰狐隨後更是吞噬了那兩萬幽魂,修爲大損,身體更是被重創。他不想死,因而找到了靈醫桃夭,她問少年,既然你不懂他,爲何又要救他。灰狐說道:我救得不是不是他,我救得是當年那個夢想仗劍天涯的少年。”
宋秩不懂,他問楚歌:“嫂嫂,將軍不就是那個少年嗎?”楚歌卻笑道:“是啊,將軍不就是那個少年嗎?”他摸了摸宋秩的頭,說道:“只願戎馬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宋辭看着楚歌,她黑乎乎的臉上帶着柔和的笑容,眼睛卻不似以往那麼明亮,多了一絲感慨。宋辭看的出神,不由感慨的想到,一生太長了,長到足以讓一個人忘記最初的夢想,讓我們都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楚歌輕輕的吟唱。宋辭聽着楚歌唱着,不自覺的跟着他打起來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