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綻得到了配方,項目得以成功推進,董事會的人對她大爲讚賞,對這位千金小姐刮目相看,更有甚者提出讓她加入股東大會,孟慶東含糊其辭,顯然並不樂意,卻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只能暫時擱淺。
至於賀蘭秋白,臉色不沉不怒,不驚不喜,一直那麼平淡如水,教人猜不透她的心思。似乎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又彷彿一切盡在她的預料之中。
只是那一天,一直到最後路西綻離開公司,她看起來都不開心,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全然失了戾氣,如同提線木偶。
“回來啦。”
打開家門,喬倚夏正在家裡等她,身上繫着圍裙,頭髮高高盤起來,就像是隧道里的一縷光,沙漠裡的一片清泉,讓絕望中的人從曲折中清醒。兩個相愛至深的人,不管幾天不見,都不會有絲毫的陌生,她們仍然會真摯的擁抱,最熱情的親吻。
夏天的氣溫着實不低,但對於哮喘患者來說夏季與此同時也是發病的高峰期,夜間,萬籟俱靜,幾家燈火漸次熄滅,喬倚夏跟路西綻並肩站在陽臺上,天空中沒有月亮,卻有幾點稀疏的星辰。這一刻,她們是世界上離彼此最近的兩個人。
“看樣子,我是回不去了。”喬倚夏說道。她不顧喬一海的反對,執意離開家來找她。喬一海對她說,如果她敢離開,從此以後,不僅整個喬家,就連喬氏都不會再跟她有半毛錢的關係。
“我很理解你父親。”路西綻說道,“每一個會說出‘你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這種話的父親,其實在說出這話的時候,心裡想的都是,只要你回頭,我一定原諒你。像是我爸爸,只要不牽扯到他的利益,他永遠不會關心我在做什麼,因爲在他心裡,我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所以,夏,你該珍惜的。”
“也許是我太自私。但任何人,都不能成爲讓我離開你的理由。”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對我來說,能夠每天晚上跟你站在一起,看一看夜空,一直到我們兩個人發蒼蒼,視茫茫,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人的一生中,會有很多艱難而沮喪的時刻,也會有信念崩塌的時候,路西綻記得很清楚,小時候外公有多疼自己,都說外公疼外孫女,真是一點也不假,路鬆不是重男輕女的老古板,沒有那種男子要出來闖天下,女子就關在家裡喝喝茶做個名門閨秀的觀念,在她很小的時候,他就把她抱在腿上,看他跟朋友下象棋。他跟他說,我的綻兒,要做一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女英雄。
在太多人的心裡,路西綻都是一個神話般的人物,她智慧,她貌美,她年輕有爲,她創造了太多的奇蹟。因爲在她的心裡,她有個被視作楷模的外公,有個比她還要更加聰明的哥哥。
路氏被父親據爲己有,改名換姓,她心有怨氣,義無反顧地回國選擇加入這場鬥爭。而在好不容易撥開雲霧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雲霧的背後不是青天,而是更昏暗的陰霾。
“,怎麼樣,集團裡的那些老古董,一定對你刮目相看了吧,你最近可算得上是大出風頭啦……”先是使孟氏的項目成功推進,現如今又代表孟氏談妥了跟世旌的合作案,各家報社媒體都開始深扒這位最近在商場上鋒芒畢露的年輕女教授了。更有甚者已經在天涯論壇上蓋了高樓,直呼路西綻是人生贏家,有錢人美氣質佳,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學霸,一時之間,她簡直比娛樂圈的小花旦還受男性追捧。
路西綻看着電腦屏幕上查爾斯的笑顏,聳聳肩,未置一詞。
“這一下你父親總沒有理由再反對你進股東大會了吧?要知道,你可是談成了他所沒能談成的案子……”
路西綻點點頭,的確,孟慶東之前誇下海口一定能夠世旌順利簽約,之後查爾斯卻有突然閃爍其詞,弄得他的心七上八下,多虧了路西綻,才扭轉了局面。這下縱使他有千百個理由也阻止不了路西綻進入股東大會了。
她正在一步步擊潰孟慶東的防線,如此,孟氏回到路西綻的手上,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了。
彼時,賀蘭秋白也正與喬一海進行視訊,兩個心懷鬼胎的人,兩張笑意盈盈的臉。
“賀蘭小姐,這一次可是多虧你了。”
“喬董,你這麼說就見外了,我們本來就是各取所需。你就看好吧,明天,孟氏推行假藥的消息一經發布,必然引起股民的拋股,股價下跌,股市動盪,那是一定的。就算是跟世旌合作的消息,也沒辦法遮蓋住這麼大的一樁醜聞,到時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他們……”
翌日,孟慶東坐着私人車來到集團門口,果不其然,已經被記者圍得水泄不通,想起一早在家裡看到的新聞,他不禁握緊了雙拳,該死,新藥本來定好了會在一個月之後全面進入市場,昨天才剛剛設計好廣告詞,怎麼會突然曝光出摻假的新聞!甚至還被拿去做了化驗,集團裡有內鬼,一定有內鬼!
“孟董請問您對‘推行假藥謀財害命’的說法有什麼看法?”
“孟董,有人說是公司裡出了內鬼,請問您有懷疑對象嗎?”
“孟董,如果不是有人舉報,這些藥推行之後會害死多少無辜的病人您知道嗎?請問您不會因此感到愧疚和自責嗎孟董?”
“孟董,癌症病人本來就時日無多,你們卻靠這些無辜的病人來做實驗,請問您……”
保鏢拼了命纔將這些喋喋不休的記者擋在門外,護着孟慶東進了公司,助理跟了他五年了,從來沒見他的臉色這樣陰沉過,低着頭不敢說話。他狠狠地把公文包摔在地上,大聲吼道:“把路西綻給我叫來!”
他一掌拍在桌子上,震落了秘書爲他擺放整齊的文件,他瞪着眼睛,厲聲問道眼前的人:“我想,你該給我一個合理的答案。”
“也就是說,爸爸您認爲,我會拿我外公的百年基業來開玩笑,讓他在天之靈得不到安息?”她看着他,只覺得暴怒的他愚蠢至極。她想要毀掉孟氏,有千萬種方式,根本不需要耍這種會害人性命的骯髒手段。
“不論怎麼說,這個項目,從獲取配方,一直到後期研發,我全權交給了你和秋白來負責,現在曝出了這種醜聞,你難辭其咎!”
“您可真是一個明事理的父親,參與這個項目的人有上百個,每一個人都有機會動手腳,而我的父親您,卻順理成章地排除了其他所有人的嫌疑,心安理得地把這個罪名安到了跟自己血脈相連的親生女兒的身上。還是說,在爸爸你的心裡,我就是一條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毒蛇?只是,我想你忘記了,我是你的女兒,人人都說女兒像爸爸,不知道我的狠戾,是不是遺傳自您呢?”
“你!”孟慶東氣急卻不知如何反駁,揚起手欲打卻被她握住手腕,停留在了半空中。
只見路西綻將目光移到他顫抖的手上,不屑地說道:“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有教訓我的資格,一個是我媽媽,一個是我哥哥。而你,你根本什麼都不是。我絕對,絕對由不得你隨意欺凌我。你最好收一收你的脾氣,否則,休怪我不念父女之情,叫你一無所有。”
路西綻從公司裡走出來,對依然圍堵在公司門口的記者們視而不見,只是耳邊一直縈繞着各類尖銳的問題。
“路小姐,聽說您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那麼這件事情是不是您默許的呢?”
“路小姐,都說您是犯罪心理學不可多得的天才教授,破案無數,爲什麼會在藥品裡摻假,做這麼罔顧法律罔顧道德的事情呢?”
保安和保鏢圍在路西綻身邊爲她開道,只見她高擡起手,所有的攝像機都對準了她:“我想問問這位先生,你大學的時候修的什麼專業?”
“什麼?我麼,我是學播音主持的……”
“那倒是也難怪了,張口閉口罔顧法律,罔顧道德。你說我罔顧法律,好,你拿得出我在藥品裡摻假的證據嗎?如果你想以‘道聽途說’來模糊地回答這個問題,那麼我可以告訴你,這叫以訛傳訛人云亦云,你沒有辦法以我造假的罪名控告我,我卻可以以誹謗的名義起訴你。”
“我,我……”
這時有個女記者站出來說:“可是路小姐,有句古話說得好,無風不起浪,如果你們孟氏真的兢兢業業,一心爲民,又怎麼會有這等醜聞!”
剛剛那個被路西綻反脣相譏的男記者也跟着說道:“對啊對啊,你們摻假,謀財害命,禍害癌症病患的性命本就屬實,不管幕後主使是誰,但單就這一點來說是無可爭辯的!”
“說得好!”路西綻鼓起掌來,“各位記者義氣雲天,我路西綻佩服不已。我想問一問,在場的各位,有哪一位曾經爲中國抗癌協會做過專題報告?又有哪一位曾經爲其捐助過善款?”
在場的人瞬間鴉雀無聲。沒有人想到她會這麼問。
“各位一口一個謀財害命,善心感天動地。看似對我們集團的醜聞深惡痛絕,實則卻巴不得利用其填充版面。我路氏,即現今的孟氏自創建以來,創始人路鬆每年都會捐贈公司利潤總額的百分之八給希望工程以及中國抗癌協會,甚至於去世之後,仍然將其寫進了遺囑,作爲歷任董事長必須恪守的準則。他在用實際行動代表路氏爲這個社會奉獻愛心,埋頭做公益。公益,善心,從來不是靠說的,而是靠做的,在這一點上,我路氏問心無愧,如果各位覺得百分之八太少,我會向董事長提議增加至百分之十,可如果在毫無證據的基礎上各位要以‘謀財害命’的罪名誹謗我們,那麼我們路氏,絕不放過每一個造謠生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