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剛纔在店裡你怎麼光低着頭不說話?”
走出早餐鋪後,安如是問修。
修剛纔的確是挺古怪的,只顧着低頭吃飯,連頭都沒多擡一下,即使在聽老闆把當年的事情娓娓道來時,他也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修瞄了一眼安,解釋說:
“我餓了。”
修這句話把安逗樂了,她朝早餐鋪旁邊的麪包店裡看了看,示意木梨子和修在這裡稍微等她一下,自己則一個人進到了麪包店裡。
據早餐鋪的老闆說,當年那個中毒的小男孩是隔壁麪包店的常客,除了這家的椰蓉麪包,他別的什麼都不買,在麪包店的店員來吃早餐時,還向早餐鋪老闆提起過這件事,說這孩子的口味真奇怪,連着吃了三四年了,也不嫌膩。
這樣看來,那家店裡的店員一定跟那個男孩很熟悉了,要是幸運的話,說不定還能知道那個男孩住在哪裡。
那男孩既然在第九公寓爆炸的當天被人問到第九公寓的地址,後來又被人毒翻,很容易就會使人聯想到,這個男孩的中毒與第九公寓的爆炸有着脫不了的干係,也許,他曾經看到過那個爆炸案始作俑者的面目,也難說呢。
安進到麪包店裡去了,推門時,門上懸掛着的風鈴丁當地響了一聲,煞是好聽。隔着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出這家麪包店很小,只有一個年輕的男店員在往貨架上擺放剛剛烤好的麪包。
木梨子和修受到安的指示,只需要在外面等着她就可以了。
木梨子斜了一眼修,修正盯着安詢問店員的身影,她剛準備開口講話,只見修連眼珠子都沒多轉一下,冷冷道:
“看什麼?”
木梨子撩了一下頭髮。笑容美好:
“我在想,你不擡頭的原因真的是因爲你餓了嗎?你剛纔是不是對安撒謊了?”
修這才正眼看了一下木梨子,旋即便把目光轉移開:
“沒有。”
“沒有?”
木梨子頗玩味地重複了一遍修的話。她不緊不慢地把鬢邊垂下的頭髮在手指上繞了兩圈,笑道:
“我說着玩的,別往心裡去。對了,修,你之前有什麼故事?反正咱倆在這兒呆着沒事兒幹,你告訴我行嗎?”
修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冷言道:
“沒什麼好說的,普通人的生活。”
木梨子把披散到腰際的長髮理一理。說:
“我跟你打賭吧?我賭100塊錢,這次你肯定是撒謊了。”
“你什麼意思?”
修的語氣波瀾不驚,木梨子也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淡定道:
“普通人的生活,那你的身手是怎麼練出來的?我早就注意到,你練的是泰拳。你一個普通人,練什麼泰拳?”
修繼續閃爍其詞:
“我自己想要學的。”
“哦?”
木梨子拖長了句調,語氣裡是滿滿的懷疑:
“是嗎?那你的父母……”
在“你的父母”四個字出口之後。修的臉色一下子就和剛纔不一樣了。木梨子識趣地閉上了嘴,可她的眼神依舊好奇地在修的臉上刮過一圈又一圈,試圖從他冷峻的臉上讀出他表情的含義。
可讓她失望的是,修立即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他繼續盯着安的背影,就像個程序精密的機器人。連嘴脣開合的程度都是固定的:
“不關你的事。”
木梨子失望地伸了個懶腰,也開始關注起安的調查進度。
她在店裡轉圈,並不急於問那個男店員些什麼。她先選了幾份不同的麪包,挨個問男店員價格,他很耐心地告訴安每份麪包的價格,就這樣,兩個人就順着麪包的問題攀談起來了。
交談看起來很愉快。進行了十分鐘左右。木梨子起初並沒發現什麼不對,但她偶爾一偏頭。發現修的臉色不大好,她這才恍然意識到,修估計是看安跟別的男人說話,心裡不爽了。
觀察到這一點後,木梨子暗暗搖了搖頭。
修這種行爲,講好聽一點,叫做大男子主義,講難聽一點,就是控制慾過強,而安這個人本就不愛受束縛,如果他們兩個人最後能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話,不知道能不能把這點磨合好。
兩個人的談話進行了20分鐘了,安和那個男店員還是相談甚歡的樣子,誰都沒有注意到站在店外的修眼中滿滿的怨念。站在他身邊的木梨子也不自覺地向外挪了挪,生怕他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又五分鐘過去了,安像是被那個男店員逗笑了,她把視線轉向窗外,木梨子示意她趕快出來,但是安似乎沒有注意到修的黑臉,而是給木梨子拋了個眼神,示意她再等一會兒就出來。
安剛把臉轉過去,木梨子就感覺身旁憑空升起一股煞氣,她還沒來得及去拉修,修就帶着一股逼人的寒氣,朝麪包店裡走去。
木梨子在心裡叫了一聲糟,修的醋罈子又翻了。
她以前也見過這麼一幕,那是他們剛認識滿一年半的時候,有天他們出去聚餐,一個長得很帥的服務生看安順眼,管安要了個電話號碼。結果,那頓飯從頭至尾,修的眼神都很陰森,看得大家提心吊膽,紛紛懷疑修是不是會隨時操起桌上切點心的刀子一刀戳死那個不長眼的小帥哥。
有的時候,木梨子都覺得修很奇怪,他對萬事都不怎麼關心,甚至碰上死人的事情,他都不皺一下眉頭,但一旦有人懷着圖謀不軌的心靠近安,他隔着二里就能嗅出味道來。
話說回來,修爲什麼對安那麼上心?難道是因爲安的面相,和修那次喝醉之後脫口叫出的“舒子伽”很像?
但實際情況又好像並不是那樣,木梨子看過舒子伽和左伊人的照片,這兩個人除了身高體型類似,臉長得完全不一樣,而氣質性格。根據越千凌所描述的,都完全不相同,修要把她們認錯,難度也太大了吧?
那修當初爲什麼會把安錯認成“舒子伽”?單純是因爲酒精作祟的緣故?這有點解釋不通吧?
木梨子壓根沒想過要去阻攔修,在她看來,如果自己現在上去,也決計拖不住修,還是讓安去管他吧。
但在修把手伸向麪包店門把手的時候,一隻略顯肥胖的手先於他放上了把手。
那隻手很白,白得有些不健康。五指都胖胖的,連指節都看不太清楚,一看就是在家裡呆久了。養尊處優又不接受陽光照射,養出來的非健康型肥胖。
修的手停在半空,他轉頭去看那隻手的主人。
在接觸到修冷淡如冰的眼神後,那隻手如觸電一般縮了回來。
木梨子看得眉頭一皺。
這人的反應不大對勁啊。
那手的主人是個胖乎乎的少年,一副厚厚的如酒瓶底的眼鏡片讓他的眼睛看起來小而無神。他比修要矮一個頭還多,只能到修的胸口位置。他手上拿着一片剛買的還沒來得及拆封的遊戲碟,剛纔他應該是在埋頭看遊戲碟背面的介紹,所以沒注意到修也衝着麪包店的方向走來,纔會和修撞上。
不過他的反應確實太過激了。
在看到修的正臉後,他手裡的遊戲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塑料殼立即裂開了一條縫,他不僅沒去撿,反而把碟扔在了地上。急速倒退了數步,警惕甚至於恐懼地盯着修的臉,好像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
修顯然也是沒料到自己僅僅是看了他一眼,他的反應就這麼大,他正在躊躇着要不要去撿掉在腳邊的遊戲碟。那少年就尖叫了一聲,撒腿就跑。
別說木梨子。連當事人修都被弄得一怔。
這什麼情況?
安也被外面的尖叫聲吸引了注意力,她剛一扭頭,就看到了門口正彎腰撿遊戲碟的修,她朝不明所以的麪包店小哥點點頭,表示自己先出去一趟,改日再來。
和他道完別後,安拉門出去,發現修手裡拿着一盤摔裂了的遊戲碟,望着少年跑走的方向愣神,她拽拽修的衣服,問他:
“怎麼了?那人是誰?”
後面的麪包店小哥走了過來,指着男孩的背影,對安說:
“你剛纔不是問椰蓉麪包爲什麼做得那麼多嗎?一個是因爲椰蓉麪包是我們這裡的招牌面包,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這個男孩子老來我們這兒買椰蓉麪包吃,而且一買就是五十多塊錢的,固定每週三和週日來。今天倒奇怪,昨天他剛剛來過一次,今天又來了。”
安更好奇了,她轉過頭去,用一種她平時很少用到的嬌嗔語氣對面包店小哥說:
“那個孩子還挺奇怪的呀~”
如果木梨子在安旁邊,肯定能明白安之所以這樣講話,僅僅想從麪包店小哥那裡套出他買這麼麪包的原因而已,但修的臉色剛剛好轉一點,聽到安這樣講話,他立馬就又冷下臉來了。
麪包店小哥似乎很吃安這一套,他調皮地抓抓耳朵,說:
“沒錯,好像他家就住在附近。他從去年開始就不上學了,一直在家宅着,據說呀……”
修粗暴地一手扯住安的袖子,冷冰冰地說:
“走了!”
安還不死心,她悄悄地掐了一下修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轉而問麪包店小哥:
“他怎麼了?”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奇怪少年的身上,難免忽視了修發黑的臉。
麪包店小哥聳聳肩膀,說:
“我也只是聽說啊,據說,那個孩子挺倒黴的,總是出意外事故,前前後後,光是我聽說過的,就有四五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