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房間的女孩,在聽到小陳姐下樓的聲音子後,把關上的房門拉開一條縫,從門縫裡打量着小陳姐一瘸一拐下樓去的身影。
剛纔那位小陳姐,穿着短裙,右腿膝蓋以下都被截去了,應該是出過什麼重大事故而做過截肢手術,但奇怪的是,她的假肢後端有一些模糊的痕跡,雖然不大好辨認,但女孩能確定,那應該是人的牙印沒錯。
那些牙印,是她自己留下的,還是別人留下的?如果是她自己,那她說不定是個慕殘癖患者,如果是別人留下來的,那個人的心理狀態恐怕也很危險。
不止如此,這位小陳姐還有一些古怪的地方。
她的手很白皙,保養得很好,好得讓人有點懷疑,因爲女孩在進入村子之後,並不急着投宿,而是繞着北望村走了一圈,她發現田地邊坐着許多拄着鋤頭休息的老頭老太太,這證明在這個村子裡,女人也是要參加勞作的。從她的口吻判斷,她從小就生活在村子裡,在她小的時候,她應該不可能不幹些粗累活的。
假如如此的話,她的手居然還能如此白皙,連一點幹活留下的繭子都沒有,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與此相對應的是,她的手指上,由於寫字磨出的繭子卻很深,從談吐也能聽出來,她是接受過一定教育的。
而女人的腿應該不是從小就斷掉的,因爲她走路還不是很順暢,對於假肢還沒達到運用自如的地步。
當然,排除她剛開始見到自己,故意裝作走得一瘸一拐的樣子。
而且,剛纔她在摸自己手的時候,流露出一種難以掩飾的好感。那是正常的同性對異性纔會流露出來的感情。
所以還是小心爲上最好。
不過,讓她沒料到的是,木梨子好巧不巧也住在這裡。
她既然在的話,要不要跟她碰面呢?
算了,先等等看,一切隨機應變吧。
女孩把自己的行李放到一邊,自己則單腳跳了幾步,坐在牀上,望着窗外,眼神放空。陷入了沉思之中。
……
木梨子在午飯飯點剛過的時候回來了。
她剛剛進門,就注意到了櫃檯上正搭着一件男式的黑色薄外套,而且一看就是城裡人穿的款式。
有新的客人入住了嗎?
木梨子瞄了一眼院落中央的石桌上未收拾好的碗碟。問正在院裡掃地的小陳姐說:
“來客人了嗎?”
小陳姐聞聲,轉身笑道:
“回來啦?對啊,你今早剛出門就來了一個客人,和你一樣,也是來採風的。聽說人家是個畫家。喏。那人剛剛出門,那個外套就是那個人忘在櫃檯上的。”
小陳姐指了指櫃檯上擺着的黑色男式外套,給木梨子看。
木梨子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對小陳姐說:
“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小陳姐一笑,問她:
“什麼事兒?我能幫到的一定幫。”
木梨子說:
“我還是想進紅房子看一看。我今天又去看了地形,發現紅房子後面的村民少一些。所以。我想借你家的梯子用一下。但是我想麻煩你和我一起去,等我進去之後,你把梯子收起來。帶回來就好了。”
小陳姐愣了一下,有些猶疑:
“你真那麼想進去?”
木梨子微笑着把玩了一下自己的頭髮:
“我對這種事情好奇心特別強,沒辦法。”
小陳姐沉吟一番後,道:
“這倒不是不行,但這樣有點冒險……沒事兒。你都不怕冒險,我怕什麼?大不了被人發現。那時候我會幫你解釋的。什麼時候走?”
木梨子見小陳姐答應得如此爽快,鬆了一口氣:
“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現在可以嗎?”
小陳姐又是一愣:
“這麼急?你還沒吃飯吧?你的感冒可是剛剛痊癒,又不吃飯地跑來跑去,身體吃得消嗎?”
木梨子粲然笑道:
“不礙事,走吧走吧。”
只要有能夠滿足她好奇心的事情等着她,她不會去在乎其他的事情,除非出現不可抗力,比如像前幾天一樣,自己完全起不來牀,進行不了任何調查。
否則,她無論如何都要去紅房子裡一探究竟,而且越快越好。
她這種過盛的求知慾,其實也是一種嚴重的窺陰癖。她知道,但她對於此類事,始終是樂此不疲。
……
小陳姐和木梨子一前一後地走着,扛着梯子,注意着前後左右的情況。
還好,路上空無一人,白天的北望村,還是一樣的寂靜,和晚上相差無幾,偶爾的幾句蟬語鳴響,也是稀稀落落的,路上只有兩個人不大均勻的呼吸聲,以及腳踏在沙土路時發出的厚實聲響,木梨子甚至能聽到地上的塵埃飛揚起來的聲音。
木梨子一邊往前走,一面犯着嘀咕:
人少雖然是好事,可……這人也太少了點兒了吧?
沒有飯香,沒有人語,沒有在路邊乘涼的人……
簡直像是一座無人的荒村一樣……
也許是因爲受到這寂靜的影響,木梨子和小陳姐一路都沒有講話,各懷着心事。木梨子絞盡腦汁地思索着路上人煙稀少的原因,藉以沖淡心中的不安與輕微的惶恐:
大概是因爲,村裡的人本來就少,中午的時候,大家都回家午休了。
對,一定是這樣的。
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碰到,兩個人扛着目標如此大的梯子,竟然順利地到達了紅房子的後方。
等到兩個人查看完周邊環境,把梯子支開後,小陳姐才發現,梯子淨高只有一米七左右,而木梨子的身高有一米六五,她向上爬的時候。必須把腳踩在梯子上,這樣算來,就算她爬到梯子頂,距離牆頂也還有40釐米左右,擡起手的話,估計連牆頂都摸不到,更別說翻過去了。
更何況,牆的那邊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接應她,她總不能直接跳下去吧。
可小陳姐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她,讓她先下來再商量商量。木梨子就已經爬到了梯子頂,她低下頭,對底下扶梯子的小陳姐說了一聲“麻煩扶穩一點兒”之後。就一個猛力踩在梯子上,敏捷地往上躍起。
借這股力,她的手終於撐在了牆頂上。
接下來的事兒就難不倒她了,她雖然心臟不太好,但是運動細胞也差不到哪裡去。只要撐住了牆頂,她就有信心能爬過去。
她雙腳懸在半空中,晃盪了幾下,就藉着臂力直接翻坐上了牆頂。
小陳姐在底下看得目瞪口呆,木梨子則舒了一口氣,甩了甩痠麻的胳膊。
這麼多天都病着。動作都生疏了。
小陳姐愣了片刻,纔想起來喊:
“你什麼時候回來?需要我來接你嗎?”
木梨子扭過頭去,笑着說:
“麻煩你了。不用來接我。我自己能出來。”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就輕巧地縱身一跳,跳下了牆,落地的聲音也沒有聲音,簡直像只貓。
小陳姐望着空蕩蕩的牆頭。在心裡默唸着:
“果然,是個厲害的女孩子姐沒說錯。”
……
跳下來的時候。木梨子還在慶幸,好久沒練過空手道了,動作也沒僵硬到哪裡去。
可在她跳下來的一瞬間,因爲沒控制好落地的姿勢,腳被震得全麻掉了,她咬着牙扶着牆緩了半天,腳的麻痛感才略微減輕了一些。
等到腳復原了,她纔有時間去打量這個紅色建築物內部的情況。
這一看之下,她也有點錯愕。
從外面看,這座牆無比氣派,不論是外牆,是那精美的銅門,還是從牆內露出的一角白色的屋頂,精緻程度都與周圍其他的房子大相徑庭,但牆內的設施,卻是破破舊舊的。房子有兩層,但和村裡其他的建築並沒有什麼分別,不僅如此,還更顯得破舊油膩一些。
外面的牆,刷着均勻的猩紅色的漆,裡面的牆壁卻絲毫沒有粉刷過的痕跡,磚塊都是裸露在外的。
院裡有一口小小的井,上面放着一個盛着蔬菜的竹蘿,但裡面放的菜都已經枯萎發黑了,有幾隻不知名的蟲子在菜中緩慢地穿行着。
屋檐下結滿了蜘蛛網,黑色的小蜘蛛迅速地在網的一角一閃而過。
牆角有一隻老鼠,正在啃着一個發黴了的玉米棒子。
木梨子微微蹙起眉頭。
在紅色大宅光鮮的外殼下,裡面究竟包含着什麼?
木梨子放慢腳步,慢慢在紅色大宅的院落裡轉了一圈,把所有的景象都收於眼底:
這個紅色大宅,從正面的銅門進來後,就是一條土路,直通向房屋方向,土路兩邊各有一塊菜地,其中右邊的菜地邊上有一口井,井旁有一個空了的雞籠,裡面還殘餘着幾根雞毛和雞的排泄物。
木梨子走到銅門旁,檢查了一下,發現果然像小陳姐說的那樣,裡面的門閂上掛上了一把大鎖,她試着把鎖拽了拽,紋絲不動,鎖得很死。
那麼,老太太究竟是怎麼出去的?用梯子嗎?
且不論她要出去的話爲什麼不走正門而是要爬牆,單從小陳姐描述的她的身高來說,她就不大可能能順利地爬牆出去,除非有人在外面接應着她。
是什麼人?會是她的兒子嗎?
就算是她的兒子,那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老太太的孫子孫女,又去了哪裡呢?
木梨子環視着四周高聳的紅色牆壁,冒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
好像……好像就是要用一把大鎖和四面大牆,把這個地方徹徹底底地封閉起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