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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上輩子父親的遭遇,姜遠捏着摺扇的右手親不自禁地攥緊。
重活一世,他絕不會讓父親重蹈覆轍!這對父子倆加諸於父親身上的痛苦,他一定會一個一個還回去,讓他們也嘗一嘗修爲盡廢,身不如死的痛苦!
當然,如果有可能,他更希望父親可以親手替自己報仇!
一念至此,姜遠眼底驟然劃過一抹冷光,寒意徹骨。
“少爺?”
黑寡婦忐忑地喚了一聲。她隱約知道點姜定山和忠武侯府的關係,如今見到這陣勢,心裡頓時有些發慌。
姜遠聞言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迅速調整好心態擺了擺手:“沒事。”
頓了頓,他立刻想起了另一件事:“父親應該已經收到消息了,說不定已經在過來接我的路上。現在這種時候,最好還是別讓他見到這兩個人爲妙。我們先走吧”
說罷,他袖擺一振,轉身便帶着衆人越過人羣朝離開平臺的通道走去。
陽光落在他翻飛的衣襬上,深深淺淺的流光瀲灩而起,似乎在彰顯着他內心的不平靜。
周圍的人羣裡,對忠武侯回朝沒什麼興趣的修士看過熱鬧之後,也開始陸陸續續地往外走。姜遠混在其中,倒也不怎麼顯眼。
另一邊。
忠武侯姜斌大跨步走到禁衛軍統領面前站定,朝他微微頷首,聲音平淡卻威嚴:“起來吧”
禁衛軍統領海達勝應聲而起,雙手抱拳一禮:“多謝侯爺。”
身爲皇帝近衛,他見慣了大場面,面對忠武侯時倒也不怵,站直身體之後,便側身退到了一邊,低頭默默當起了背景板。
與此同時,靜靜停靠在紅毯上的馬車裡,終於傳來了一聲清咳聲。一隻修長有力的緩緩掀開車簾,露出了馬車裡的人影。
這人影看起來非常年輕,五官長得相當出色,通身的氣質更是溫潤如玉,唯有那一雙略顯狹長的丹鳳眼,眸光穩重而威嚴,帶着與容貌截然不符的深邃。
那一襲風格繁複的海藍色文官官服穿在他身上,竟愣是被穿出了幾分風流倜儻的味道,倒也顯得相得益彰。
這個人,赫然是承恩侯白氏現任的主事人,白錦鴻!也是姜定山好兄弟白時允的親大哥!
見到忠武侯,他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低頭扶着車壁緩緩下了車,朝他擡手一禮:“下官奉國主之命,代表國主前來迎接侯爺凱旋迴朝。”
“原來是國舅爺。”
忠武侯姜斌擡眼掃了他一眼:“區區一次小勝,竟勞得國舅爺親自相迎,國主盛情,姜某不勝感激。”
說話間,他犀利如電的眸光微微一閃,莫名泛起了幾分深思。
白錦鴻臉上的笑意頓時加大了幾分,看起來格外得“真心實意”……
……
停泊平臺入口處,姜定山帶着薛靈匆匆趕來,還沒接近,就看到了門口處烏壓壓地擠了一大片人,一個個都在伸長了脖子往停泊平臺上看。
“哎早知道我剛纔就走慢一點了,現在說不定也能在裡面近距離瞻仰侯爺的英姿了。真是太可惜了”
“侯爺和國舅爺說起來怎麼還沒完了?咱們什麼時候才能看到侯爺出來啊我也不求別的,只要能在路邊上看侯爺一眼就滿足了……”
人羣之中議論紛紛,一時間分外嘈雜。
姜定山見狀納悶,上去拉了個人詢問道:“兄臺,這裡發生什麼事了?你們怎麼都擠在這裡不進去?”
“你不知道?”
那人驚訝地看了姜定山一眼:“忠武侯爺打了勝仗,班師回朝。現在停泊平臺上已經戒嚴了,閒雜人等一律許出不許進。”
忠武侯?班師回朝?
姜定山愣怔在原地,精神一時間竟有幾分恍惚。
儘管早知道他早晚會回來,儘管早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要重新面對他,甚至,他已經在心裡設想過無數次再見面時的場景……
然而,當這一天措不及防來臨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這一切都是徒勞。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個男人。
畢竟,那可是他的親生父親啊
薛靈注意到姜定山的不對勁,一臉擔憂地看向他:“父親,你還好吧?”
“……沒事。”
姜定山回過神來,失魂落魄地擺了擺手,臉上的表情是難以言喻的複雜。剛纔那人見了,還以爲他是失望於不能進去瞻仰忠武侯的英姿,不由勸解道:“你也別太失望了。按照慣例,等會兒侯爺會從這裡乘輿輦進城,在國舅爺的帶領下率大軍策馬遊街,接受百姓的祝福和膜拜。
你不如現在就去遊街路上找個好位置等着,肯定能看到的。”
姜定山聞言心情愈發糟糕,卻也不好責怪人家太過熱心,只能扯了扯嘴角,勉強對那人笑了笑:“多謝兄臺提點。我這就去找個好地方”
說罷,他衝那人擡手一禮,給薛靈使了個眼色,便帶着她走出了衆人的視線,在停泊平臺外的必經之路上找了個茶館坐了下來。
坐在茶桌前,薛靈觀察着自家父親的神色,一雙水光瀲灩的杏眸中滿是擔憂:“父親,要不然,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我可以通知小遠去潛淵閣跟我們匯合,他知道原因,不會介意的。”
“不必了。”姜定山嘆了口氣,隨手給自己沏了杯茶,“逃避不是辦法,該面對的,早晚還是要面對的。更何況,我現在這副樣子,體態氣質都有不小的變化,他們就算看到我也認不出來的。”
“父親……”
薛靈心中酸澀,喃喃地竟也不知該怎麼勸解。
她雖然父母雙亡,卻還有個視她如親子的義父在,從小就沒吃過什麼苦,可父親他……那樣的父親和兄弟,有還真不如沒有。
姜定山見她這樣,不由得放下茶盞,嘆了口氣:“行了別擔心了。最痛苦,最煎熬的日子我都熬過來了,現在這點事情又算得了什麼?”
話音落下,旁邊驀然有一道聲音響起:“說的不錯。遇到困難裹足不前並非大丈夫所爲,迎難而上纔是正理。”
兩人聞聲扭頭,頓時又驚又喜,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