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悅藍快要倒下的時候,被拉入一個結實的胸膛。
她無力掙扎,而那熟悉的氣息,也令她忘記掙扎。
只是她來不及多貪念一秒這樣的氣息,便痛苦不堪的擡頭瞪着那人。她雙目含淚,淚遮擋不住眼裡的質疑和不可置信。
時間彷彿被定格在這一刻,良久,她才吐出一句:“爲什麼……要騙我?”
年錦堯只是閉口不言,將她打橫抱起,走到病牀前將她放回病牀,側頭對外喊:“醫生。”
話音一落,外面就走進一名男醫生和一名女護士。
“先把藥換了。”年錦堯伸手輕撫她蒼白而憔悴的面容,眼裡滿是不捨和憐惜:“有什麼事一會再說。”
林悅藍也不哪來的勁,瘋了一樣用力推他,“爲什麼要騙我!”
她不知道是在質問他隱瞞莫藍天的死訊,還是質問他爲什麼要裝成一個陌生人來重新接近她。
她哭得不能自已,淚水很快打溼她的病服。
她望向莫藍天,泣聲質問:“藍天,你就不恨他嗎?!”
莫藍天坐在輪椅裡,平和的目光裡也帶着悲意和惋惜,他低下頭:“悅藍,有什麼話,等換了藥再說。”
“我眼又沒瞎!”她難過的揮手:“你們都出去,出去出去。”
她此時誰都不想看到,心亂如麻。
知道莫藍天還活着的消息比知道連茹還活的消息更讓她難以接受,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此刻的不甘和憤怒。
這一切都是年錦堯控制的,與莫藍天一點關係都沒有,可她還是覺得好難過,難過這半年多以來一直思念追憶的人,原來一直在這座城市。
這座她又愛又恨的城市。
她想不通,如果莫藍天想找到她,只要有心,一定可以找他。
他受了這麼大的創傷,爲什麼不想把她找來陪他?他曾答應過要娶她,要給孩子一個名分,這個承諾在他活下來的時候不應該延續下去嗎?
而作爲未婚妻,她不更應該留在他身邊照顧他嗎?
爲什麼這麼久都不找她,任她在這個昏暗的世界跌跌撞撞,而他自己也在這冰冷的醫院裡渡過一個又一個日夜。
她知道,莫藍天的一舉一動都在年錦堯的掌控範圍內,要怪也該怪年錦堯。
年錦堯的霸道和自私,總干涉着她的一切,掌控着她的一切。
經過離開z市這兩個月的經歷,通過手機上的交流,她知道這個男人內心深處對她的感情,所以在面對這件事上,她似乎能理解他是爲了他自己,而不願別人獨佔她。
她的心,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遺落在年錦堯身上了,這一點根本不用質疑。而如今,她的心更亂了,面對莫藍天的復活,她突然間明白年錦堯爲什麼要將這件事隱瞞她了。
內心,開始隱隱不安起來,備受煎熬,讓林悅藍痛苦萬分。
她用被子緊緊捂住頭,哭得傷心絕望。
這樣的突變,讓她如何應對?
“張顏,你先送莫先生回房休息吧。”
年錦堯挺直的站在那裡,面色淡漠的看了莫藍天一眼,話卻是對後面的張顏說的。
莫藍天眉頭微擰,憐愛的望着躲在被子裡哭得悲愴的林悅藍,輕嘆一聲:“小藍,我一會再來看你,聽話,別哭了,好好換藥。”
他的話讓被子裡的林悅藍愣了一下,隨後哭得更加悲傷:“你們都出去……求你們了……出去……”
她泣聲乞求着,想要逃離這樣的局面。
她沒有勇氣繼續質問年錦堯,更沒有勇氣向莫藍天承諾什麼,她是個懦夫,一直都是!
莫藍天沉默下去,並沒有想離開的意思。他沒發話說要離開,站在後面的張顏也只能繼續留下。
年錦堯也沉默了一會,轉頭向進來的醫生和護士道:“把藥放下,你們都出去吧。”
等他們都出去以後,他才緩步走了過來,親自推着輪椅朝門外走去,而張顏則留下來防止林悅藍做什麼傻事。
兩人出了病房,外面是個大客廳,莫連茹和莫連君兩個小傢伙由兩名護士看管,在她們的哄逗下不時發出悅耳治癒的笑聲。
莫藍天平靜的看着兩個名譽上的‘孩子’,目光柔和泛愛。
“你怎麼打算的。”年錦堯停了下來,回頭瞟了一眼病房內還在牀中哭泣的林悅藍。
莫藍天淡淡一笑:“我的打算在你面前又有什麼用?你心中決定的事,我還能改變什麼嗎。”
“那就乖乖退出。”年錦堯低下頭冷冷看了他一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心思,這次讓你和她相見,可不會再給機會讓你把她從我身邊奪走。”
莫藍天苦笑一聲不置可否,緊緊望着兩個孩子,道:“你認爲她能接受你?那這兩個孩子呢。”
年錦堯面色一沉,很不願意提這個,手背在身後,沒有回答。
良久,他冷哼一聲道:“你先回去吧,這裡我來處理,怕對她造成刺激,你還是少過來。”
說完不再理莫藍天,扔下他孤獨的坐在輪椅上,轉身回了林悅藍所在的病房。
張顏在年錦堯進來之後就主動退了出去,沒人照管莫藍天,她來。
“莫先生,回去吧。”她上前推着輪椅,小聲輕說。
莫藍天還望着兩個孩子發呆,他回過神,道:“讓她們把孩子抱到我房間裡來。”
然後自己轉動輪椅,出了病房客廳。
張顏望着他孤寂的背影遠去,滿心不捨,又無能爲力,回頭看了林悅藍房間一眼,其房門已經被年錦堯關上。
她深嘆口氣,按莫藍天的要求上前對兩名護士招呼一聲,便一起離開客廳去了莫藍天的病房。
雖說是病房,但因爲在這裡住得久,又是這裡名望極高的醫生,再加上年錦堯這個特權,所以莫藍天所住的房間很豪華,一點沒有醫院病房那種藥衝味。
在多安置了孩子的小圍攔和爬墊之後,房間裡更多了一份家的溫馨。
有了兩個孩子,莫藍天的心情要好得多,他面帶微笑的坐在一旁看兩個孩子玩耍,可眼底深處那抹悲涼和無奈,還是被張顏捕捉到。
她想上前問問莫藍天,如果真那麼愛那個女人,又有兩個孩子,那爲什麼不直接去表明心意?
林悅藍來醫院的時候他那麼高興,隨着她的醒來,張顏反而覺得莫藍天更加憂愁起來。
剛纔年錦堯對莫藍天說了什麼?
張顏很苦惱,這個男人總站在離她很遠的地方,她那麼努力的跟在身後,還是追不上他。
而旁邊房間,年錦堯正坐在病牀旁邊,試圖掀開被子,林悅藍的固執讓他又氣又憐。
“你想哭瞎?”他生氣的問。
林悅藍還是繼續哭她的,“你出去!姓年的,我不要看到你!不想看到你。”
外面沉寂了一會,響起年錦堯的聲音:“你真不想?”
真不想?怎麼可能不想。
可林悅藍跟在年錦堯後面這麼久,什麼沒學到,嘴硬的本領倒深得真傳,悶聲不開口。
想與不想,都不能否定年錦堯犯下的種種罪惡。
“既然要瞞着,爲什麼現在又讓他出現在我面前?你到底想幹什麼?”林悅藍泣聲問。
年錦堯神色微黯,沉默一會道:“能瞞得了你一時,又怎麼可能瞞得了一世。”
這話裡有話,他不知道林悅藍這個笨蛋能不能聽得懂。
就好比他愛她這個事實,他以爲能欺瞞自己一輩子,能欺騙林悅藍一輩子,可到頭來,他自己先撞破這個謊言了。
爲的,也只不過是想真心實意和她在一起罷了。
有些謊言,註定瞞不了一輩子。
所以莫藍天沒死的事,就算他不讓他們相見,往後有莫子軼這一潛在對頭在,也一樣會藉此機會相方設法來破壞他和林悅藍的關係,倒不如提前挑明,想辦法解決纔是根本。
“你也走吧。”
林悅藍抽泣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帶着悲意:“你走吧,求你了。”
她無法面對莫藍天,又如何能面對年錦堯。
知道這兩個月都是年錦堯暗中派人保護她、與她短信聯繫的也是年錦堯,她對他的感情就在發生轉變,可她沒想到事情還容不得她向他表露一點心聲,莫藍天又回來了。
她虧欠莫藍天那麼多,怎麼可能再接受年錦堯?更何況他還有查月影。
“我……哪都不去。”
年錦堯言畢,伸手一把將被褥掀開,望着像只小貓蜷縮成一團的林悅藍,他心疼不已,猶豫一下,主動伸手落在她後背上,輕道:“你也哪都不要去了,好嗎?”
哭得更難過的林悅藍聽到這話,先是一愣,半天都沒了聲音,隨後自嘲一笑:“有你,我能去哪裡,我又能去哪裡?”
她的一切都被他掌控着,雖說已經給她自由,可心都不在她自己身上了,去哪裡都不算自由。
她哭自己的無能,哭年錦堯當初的霸道,哭莫藍天的死而復生,哭即將面臨的選擇,哭孩子的未來……
她一直都是沒用的那個人。
她充滿自嘲的語調,讓年錦堯眉頭一皺:“有什麼話,先上藥吧。”
說完伸手拿來放在桌上的眼藥水,然後扶她坐起來:“你總不想這雙眼睛哭瞎了,以後怎麼看連君連茹長大?”
在他溫柔的舉動下,林悅藍沒有反抗掙扎。
她坐起來,睜開眼定定望着年錦堯。
這張不知在她夢裡出現過多少次的臉龐,還是那樣沉穩帥氣,只是眉宇間那份憐惜,讓她頓住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