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玉竹閣並未開門營業,堂內只有妤卉她們四人,剛纔還偶爾有人打掃地面桌面,現在倒是十分清靜,再沒有旁人打擾。
影楊和影柳進入的時候就已經出於職業習慣,四下查探了一番,確認了周遭尚處於安全狀態。所以妤卉開口問,她並沒有太多顧慮,低聲答道:“主人,屬下剛纔跟着那位黎姓少年離去,發現天劍宗的人落腳在咱們原本居住的客棧旁邊。那裡是一處僻靜的民宅,中等院子,看房屋規模最多能住下二十到三十人的樣子。不過現在那院子裡只有五六個人活動的聲音,屬下不敢靠得太近不能確定具體人數。院子裡這幾人都是身負上乘武功,屬下判斷除了那黎姓少年和他的師姐,正房內餘下的三、四人內力修爲顯得相對更高深一些,或許是天劍宗的高手。屬下後來從商隊和客棧的人那裡側面打探到一些消息,據說客棧旁邊的民宅早在兩個月前就被天劍宗的人包下,當時住着二十多人,後來陸續離開,只剩下一男一女兩人。”
妤卉疑惑道:“這麼說天劍宗的人是從屏山北面向南偷入到華國的?有這種可能麼?”
影楊肯定道:“武功高強的一羣人,如果不帶什麼重物,再利用一些輔助工具,想翻屏山去南邊應該不算太難。但是華國那邊的關卡一向守衛森嚴,就算是高手成功翻越天險,想要逃過邊疆巡查隊的眼線也不容易。除非是賄賂買通,有內奸襄助。”
妤卉忽然問道:“即然這樣,咱們回去的時候是不是也能走屏山呢?”
影楊搖搖頭面露難色:“主人不會輕功,咱們人手有限。估計是比較困難,但也並不是絕無可能,而且咱們又不用擔心關卡巡查等等問題。”
妤卉其實只是隨口一問。她個人除非時間緊迫,還是願意選擇相對安全穩妥的返程路線。不過原本她以爲從屏山原路返回是不可行的。現在增長了見識,說不定將來就被逼得要冒險走這條路回去呢,多一條退路總是多一點保障。…
她之所以會想到退路問題,是因爲眼前地形勢比她適才想象的要悲觀一些。當面臨死亡威脅的時候,她寧願選擇逃跑保命。也絕對不會是傻等着旁人來殺她最後落得英勇就義徒留虛名。
根據目前地信息基本可以假設最初錢保旭帶着天劍宗差不多二十人去了華國,只留下黎姓少年和他的師姐在屏山東關這裡接應。那麼現在回到落腳點地三、四個人十有**是錢保旭她們。甚至錢保旭帶去北苑的並非全部人手,還爲自己多留了退路,埋伏在華國接應,這纔好解釋錢保旭她們爲什麼能擺脫華國的追捕最終逃回宣國。
妤卉轉回正題道:“影楊,你晚上再去看看,最好能確定對方的具體人數和身份。我懷疑其中有一人就是天劍宗掌門錢保旭。當初在北苑她們漏網脫逃,咱們估計是暫時沒有實力對付她們,卻也要知己知彼多加防範。”
阿黎有些擔憂道:“心悅。如果錢保旭還活着,她會不會認出咱們?咱們一方面要小心掩藏自己的身份,一方面又要想辦法接近天劍宗地人查探人家的秘密。似乎很難辦到呢。”
妤卉當然知道事情比較難辦,可讓她立刻說出好的解決辦法也是不太現實的。她沉吟着並未作答。囑咐阿黎也想想辦法。而後問影柳道:“影柳,你回客棧辦事。可曾注意到別的消息麼?或者你有沒有什麼好建議呢?剛纔光聽影楊講,你怎麼一直不說話呢?”
影柳愣了一下。作爲影衛他被訓練的就是充當沉默的影子,使自己的存在感越低越接近成功。況且他還是一名男子,他其實很不理解爲何阿黎那麼有膽量,敢在女人們討論問題的時候提出見解。可是現在主人問他意見,他雖然覺得有些不太正常,卻還是出於服從地習慣不能不答。他恭敬道:“主人,屬下按照您的吩咐退了房,悄悄告知商隊隊長咱們換了地方,而後就遇到了影柳。她留下打探消息,屬下則四處尋找合適的落腳地方,結果未能完成您地任務。請主人責罰。”
妤卉這是故意利用機會培養影楊和影柳走出影衛那些抹殺人性的束縛,想要充分發揮他們地聰明才智。開始地時候收效甚微,不過妤卉相信持之以恆循序漸進,這兩人應該能漸漸習慣並達到她希望的相處模式。她身邊只有三個人,可支配地人力資源十分有限,如果一半都不發表意見,光憑她和阿黎的見識去做判斷摸索,恐怕會異常艱辛。在妤卉看來,能多激發一個人的潛力,調動更多人的智慧經驗,或許能碰撞出靈感更容易找到解決問題的更佳方法。
在這方面影楊顯然是積極主動的,一路上她在妤卉的引導下,基本上已經能夠很順利表達一些自己的獨到見解。當然這也與影楊是女人有關。在女尊的社會背景下,影楊作爲妤卉身邊僅有的女人,是很容易過渡到領導輔助者或者出謀劃策者的角色的。
而阿黎與妤卉朝夕相處,早就潛移默化突破了最初的心理恐懼,能夠做到在妤卉身邊沒有他認爲的外人時,主動表達一些自己的看法。甚至在妤卉的鼓勵引導之下,他不僅願意去執行命令,更願意嘗試着理解更多站到更高的角度提出建議,參與設計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相比之下影柳算是最保守的一個。他似乎更喜歡忠實地去執行別人的命令,就算妤卉屢次相問,他也極少能夠表達自主意願。從某種意義上講,影柳被影衛訓練洗腦程度最高,的確比其他人更勝任影衛的工作,是一個沉默的好保鏢。
妤卉以前是不想施加太大的壓力逼迫別人按照自己的心思去改變,可是現在遇到了棘手的問題,她還是打算多多啓發旁人的智慧。所以她並不滿足影柳剛纔的回答,繼續道:“那麼我就罰你必須說說自己的看法。”
影柳沉默片刻,有些猶豫地輕聲說道:“屬下認爲保護主人的安全最重要。主人既然判斷天劍宗的人實力更高一些,咱們就不該輕舉妄動。是不是等到接應咱們的人到了再去接近天劍宗的人,或者還能否有其他更好的方式呢?”
妤卉點點頭。雖然影柳沒有提出什麼更高明的見解,但是以上的話表明他也在思考問題,而且從不同的角度給出了他的傾向。他更希望妤卉能以自身安危爲重,而後再考慮其他。這就比什麼都沒說要強。
妤卉正想趁熱打鐵,延續積極討論的氣氛,阿黎卻提醒道:“我聽着有腳步聲靠近,咱們暫時說些別的吧。”阿黎是四人中內力修爲最高,耳力最好的,他出言提醒,衆人就暫時將話題轉開。
不多時,只見剛纔爲妤卉開門的那名僕侍從內堂走出來,直接去開了大門,然後笑呵呵對妤卉說道:“小姐,我們這裡到了開門迎客的時辰。您們來的早,看看是否要換到靠近臺子的座位?一會兒人多了,就不好調換了。離得太遠,聽琴的效果就差了許多。”
妤卉心想,原來這裡的當家公子是表演琴藝的。她是打着久仰人家的大名蹭入店中,總不能表現出太沒誠意的樣子溜着邊坐吧?於是謝過那僕侍,帶着阿黎等人換到靠中間的位置。其實她對自己的容貌殺傷力很不放心,爲了避免有可能發生的麻煩,她還是主動選擇了相對低調的方式並沒有坐到第一排。
又過了片刻,也不知道從哪裡呼啦啦就冒出成羣的客人,前前後後濟濟一堂,表演的正主影子還沒見到,堂內所有桌子就黑壓壓全坐滿了。這場面堪比華國都城名嘴呂人華登臺獻藝前的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