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夜色中,周亞澤的輪廓並不是特別清晰,但藉着餐廳裡透出來的璀璨燈光,還是能認出是他,他那英挺的五官,那高大的身形,都太辯識度了。
他沒有穿外套,上身穿着筆挺的襯衫,打着領帶,下身是工整的西褲,就那樣依靠在他那輛銀灰色奧迪車前,手中捏着一顆煙,正在慢慢吞吐着煙霧。
菸蒂的火光在他手中忽明忽暗,映出他英俊的面容,可以看出此刻的他劍眉微蹙,神情裡似乎帶着一種淡淡的落寞。
我剛開始時並沒有認出站在車前的那個男人就是周亞澤,我這個人走路速度比較快,速度快就容易忽略掉周圍的一些景物,加上我心裡還在想事情,所以,等我走到距他兩三米遠的距離認出他時,已經晚了。
其實既然離開那天已經對他說了那樣的話,我就不想日後再和他有什麼糾葛了,包括普通的見面也不想有,免得他打亂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態,所以如果早一點認出站在車前的那個人是他時,我應該及時避開,可是此時避開已經晚了,因爲他已經擡頭看到我了。
那一刻,我立在那裡,神態顯得很尷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我真想轉身就這樣走掉,可是想想自己一個三十好幾的人了,這麼小家子氣太讓人笑話了,於是我只好尷尬地在距他一米多遠的距離停住了腳步。
看清楚是我時,周亞澤的神情也顯得非常驚訝,他捏着手中的菸蒂呆呆地看着我,動作就那樣定格在了那裡,任手指間的火光忽明忽暗。
良久,他的神情才稍有緩和,他掩飾地輕咳了一聲,然後熄掉手中的菸頭,對我輕聲道:“蔚姐,真巧。”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帶有一種讓人難以抵擋的磁性和誘惑力,那一刻,我的心隨着他的呼喚而在輕輕震顫。
我努力掩飾着自己心頭蕩起的層層漣漪,衝他尷尬地笑了笑,低聲喃喃道:“是啊,真巧。”
周亞澤定定地看着我,雖然夜色中看不甚清,但我還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的熱度,他衝我莞爾一笑,輕聲問我:“路過這邊?”
我尷尬地看着他,然後略有些口吃地對他解釋道:“噢,不……不是,”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我轉了下身,指着身後那條街,對周亞澤解釋道,“我和我前夫原來的住處就在前面,我今天是……回去看孩子了。”
說完這句話,我轉過身面對着周亞澤,看他還在默默地注視着我,一時之間,我們兩人的表情都顯得有點尷尬。
良久,周亞澤輕聲“哦”了一聲,然後徐徐說道:“原來是這樣。”
我掩飾着心裡的慌亂,儘量平靜地問他道:“你是在這邊就餐?”說着,我指了旨餐廳裡面。
周亞澤下意識地回望了一眼餐廳,然後衝我點了點頭,解釋道:“哦,我和幾個朋友在這邊吃飯,他們在裡面閒聊,我覺得室內的空氣太悶熱,就出來透透氣兒。”
我輕輕點了點頭,順着周亞澤的目光看過去,發現裡面有一張餐桌前坐着幾個俊男靚女,其中一個,好象就是那個吳嫣然。
還沒等我看清楚,這時候周亞澤又說話了,他輕聲詢問我道:“蔚姐,你最近……還好嗎?”
聽到這句話,我急忙移回視線,然後回覆他道:“哦,還好。”
“聽說你去了歐林?”周亞澤又問我。
我略略一驚,然後尷尬地笑了笑,喃喃答道:“是啊,我現在在歐林廣告公司。”
周亞澤也笑了笑,點了點頭,對我說道:“歐林廣告公司不錯的,你們老總以前還和我吃過飯,他是個很大度的人。”
我笑了笑,輕聲應道:“是啊。”
周亞澤靜靜地注視着我,緩緩對我說:“你的樣子沒怎麼變,似乎瘦了一些。”
聽他這樣說,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反問道:“是嗎?”然後我大大咧咧地笑着地他解釋道,“哦,我最近一直在健身,有時早上跑跑步什麼的,我不喜歡自己太胖,太胖的話身體沒有活力。”
聽到我這話,周亞澤坦然地笑了,他喃喃對我說:“怪不得你總是精神那麼充沛,看上去比同齡人顯得年輕很多,原來是經常鍛鍊的緣故。”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後看着周亞澤,喃喃對他說道:“你不也一樣嗎?你也不象三十出頭的人,看上去頂多二十幾歲的樣子。”
聽到我這句誇讚,周亞澤有些開懷地笑了起來。
我也覺得我們兩人很搞笑,大晚上的在這裡偶然遇到,然後就互相吹捧,對於兩個成年人來說,着實有些幼稚而滑稽。
可是話說回來,如果我們不說這些,又能說什麼呢?
難道我能對他說,我很喜歡你,我對你動了心,你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男人,有時我真想鼓起勇氣追求你,可是這份勇氣鼓了又鼓,最後還是泄了下去,因爲這個世界是如此現實,縱然潑辣大膽如我,但就憑自己三十幾歲相貌平平又是離異的身份,我也沒有那份勇氣去追求如此優秀的他。
也許我的所謂潑辣大膽都只是表面性的,本質上我只是個怯懦的膽小鬼,所以那些真心話我只能藏在心底深處,而真正面對他時,我只能象一般的朋友見面那樣客套地寒暄着,說着一些虛假而又肉麻的奉承話。
這就是成人世界的悲哀。
我知道周亞澤肯定也和我一樣,雖然他可能不象我喜歡他那樣喜歡我,但很顯然,有些心裡話,他還是隱藏起來了,所以他面對我時的表情纔會那樣莫測高深。
不知不覺間,我們倆人已經在這裡站立良久了,客套之後,接下來也沒什麼話好說了,氣氛顯得十分尷尬,我覺得應該告辭了。
就在這時候,周亞澤擡起頭,突然對我說道:“其實我後來想給你打個電話來着,可是又怕……又怕打擾你的生活,所以一直沒打。”
他後面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了。
聽到這句話,我的神情爲之一怔,其實在和他分別之後,無數個夜裡,我又何嘗不是有一股撥打他電話的衝動呢?
可是,最終這股衝動被我忍住了,因爲我是一個成年人,我不能讓自己內心的任性恣意瘋長,我要控制自己的情緒,這是爲了我自己好,也是爲了他好。
所以此刻聽周亞澤這樣說,我只好淡淡地“哦”了一聲,想回應些什麼,可是嘴脣動了動,最後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也就在此時,吳嫣然和她與周亞澤的幾個朋友從餐廳裡面走了出來,幾個男女衝着周亞澤笑着喊道:“亞澤,你可真會躲!跑到門口來吹風來了?”
說着,那幾個人上去在周亞澤身上拍打了幾下,樣子十分親暱,看來都是他平日裡私交很好的朋友。
周亞澤一邊笑着應付着他們,同時目光還不住地在我這邊流連。
我這時候已經想就此轉身悄悄離開了,也就在這時候,吳嫣然走了上來,今天的她身着一條淺藍色帶碎花的長裙,脖子上鬆鬆地纏着一條雪白的絲巾,看上去十分的美麗,此刻,她輕輕挽住周亞澤的胳膊,衝他輕聲說道:“亞澤啊,咱們走吧?”
周亞澤回過頭看她一眼,有些無措地點了點頭,然後目光又向我這邊飄過來。
這時候吳嫣然也看向我,目光顯得十分冷漠,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和她撞面了,第一次是在周亞澤的辦公室裡,兩次撞面都屬意外事件,都沒有人將我們彼此好好引薦給對方,也許,在他們心目中,我是個根本不需要引薦的可有可無的小人物吧?
可是我沒有料到,此刻,吳嫣然居然輕輕用手指了指我,然後淡淡地對周亞澤說道:“亞澤,不準備給我介紹一下嗎?”
周亞澤有些尷尬地看向我,然後掩飾地咳嗽了一聲,大大方方地指着我,輕聲向吳嫣然解釋道:“噢,這位是蔚海潮,蔚大姐,我們公司原來的同事。”
吳嫣然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衝着我微笑着點了點頭,只是那笑容裡帶着幾分傲慢。
周亞澤又指着吳嫣然,表情略有些尷尬地向我引薦道:“哦,蔚姐,這個是我……未婚妻,吳嫣然。”
聽到“未婚妻”三個字,吳嫣然眼裡的笑意更深,神情中頗有幾分勝利者的姿態,她將周亞澤的胳膊挽得更緊了,似乎向我宣佈着她的主權。
看她這副樣子,我也衝她微微笑着點了點頭,神情裡顯出幾分釋然,我覺得自己還是趕緊離開這裡爲好,於是對周亞澤說道:“噢,周總,我還要到那邊買些東西,先走一步了。”
周亞澤衝我點了點頭,但還是關切地補充了一句:“如果你回住處,我們可以順路捎你一程。”
我急忙擺手回道:“不,不用了!”然後尷尬地解釋了一下,“我確實還要買一些生活必需品,就不麻煩你們了。”
見我如此,周亞澤也就不再堅持,略有些失落地衝我點了點頭。
我尷尬地衝他們笑着揮了揮手,就大步向前走去,然後拐進了前面的一家二十四小時生活超市。
從超市的窗戶裡,我看到周亞澤他們幾人的車輛慢慢向前駛去。
生活總是顯得很無聊,工作的時候還好,但是閒下來就覺得無事可做。
經歷了一段時間相親的折磨之後,我決定先暫時將相親的曲目告一段落,那些熟悉的對白和臺詞已經讓我膩味透了,也就在這時候,邊旭時不時地會來找我,同樣喜歡運動的我們經常約着一起出去打球或者羽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