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陳友諒親自擂起了戰鼓。隨着這鼓聲,各艘戰船,都擺開了攻擊的架勢,向着城頭劃去,池州的城池並不高,只需要短梯放在船頭的甲板上,就能爬上去。
但是,經過了前兩日的戰鬥,他們的軍隊,士氣並不高。
本來,和漢人戰鬥,和自己的紅巾軍的同胞戰鬥,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接着,又有消息在他們之間流傳,彭祖根本就沒有死,就在太平城內,一切,都是陳友諒的詭計。
若不是這次打的是池州,他們根本就不願意繼續賣命了,誰都想回到漢陽去。
張定邊臉色慘白,還是被擡到了甲板上,這次進攻,太重要了,他雖然負傷,還不願意落後,要親自督戰。
城頭上太過冷靜了,他們這麼興師動衆而來,城頭上,居然沒有出現慌亂的情景,這讓張定邊有些疑惑。
接着,就聽到了一種箭矢劃過空氣的聲音,嗖,嗖,嗖!
隨着這聲音,他們幾乎用肉眼都能夠看到,那些如蝗蟲般飛來的箭矢。
頓時,張定邊大驚,就看這架勢,就知道城頭的守軍,絕對是有備而來的。
這麼多箭矢,其中大部分,恐怕都是弩機發射的,要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會把這麼多弩機,都擺在城頭上嗎?
常遇春心情很好,本來,他最害怕的,就是這些船隊,不搭理自己,一直向上遊開動,這樣,即使城頭所有的遠程武器發射,也不會給對方造成多麼大的傷害。
而現在,這支船隊,居然要來找自己的麻煩,這簡直是太好了,自己現在最希望的,就是他們來找麻煩啊。
碗口銃只有五十多門,而各式弩機,足足有五百多,加上常遇春軍隊的弓箭手,這一次射擊,就已經是鋪天蓋地的箭雨。
所以,常遇春沒有讓碗口銃先發射,而是讓弩機先開動,碗口銃雖然射程遠,但是準頭不是很高,想要提高準確度,那就得放近了再發射,而弩箭,則是漫射。
這個時候,其實,要是有百虎齊奔的話,那就更合適了,可惜,這種武器,騎兵不方便攜帶。
不過,常遇春有後招。
當看到這漫天箭雨飛來的時候,陳友諒心中知道不妙,什麼時候,守城的新附軍這麼勇猛了?要真是這樣,哪裡會有紅巾軍所到之處,立刻就攻破城池?不可能!再一想,不會是他們虛張聲勢吧?
如果自己要是就這麼,被城頭的一通箭雨給嚇得退兵了的話,恐怕就無法負重了,因此,這麼一想,陳友諒沒有收兵,而是下令,繼續進攻,違令者斬!
這個時候,陳友諒還沒有想到,是陳風的軍隊佔領了池州,畢竟,剛剛在太平雙方幹了一仗,這裡根本就不會被陳風所注意,再說,即使是朱元璋或者陳風真的有心,也不會有這麼快的速度光顧池州。
由於對方的城頭高過己方,而且,又使用的是弩機,纔有這麼遠的射程,己方靠近之後,同樣可以使用弓箭,拋射殺傷城頭的敵人,這些新附軍,哪裡有什麼戰鬥力!
陳友諒在堅持着,他是不會退兵的。
看着那些水兵們悍不畏死地衝上來,那些船隻劃得一個比一個快,而且,甲板上,似乎他們連避都不避,常遇春更是大喜,本來,他最怕的,就是對方感受到己方火器的威力,然後調頭就跑,這樣的話,自己的那些破漁船,還真是追不上,順流而下,漁船還差不多,逆流而上去追擊,就很難辦到了。
“將軍,我們的碗口銃,還不發射嗎?”一名火器手問道。他已經等不急了,弩機,甚至窯社騎兵的弓箭都用上了,爲何這射程更遠的碗口銃,卻不讓用?
常遇春搖了搖頭:“不行,時機未到。”
什麼時機未到!還不是嫌己方昨日在攻打城門的時候,準頭太差嗎?那是剛剛組裝,沒有校對的原因,這次再射,絕對不會那樣了。雖然知道是給己方小鞋穿,但是,懾於常遇春的淫威,他什麼也不敢說。
他當然不知道,其實,常遇春是有目的的。
現在,對方攻得那麼猛,完全是因爲後面的那個戰鼓聲,所以,常遇春不願意現在就把碗口銃拿出來,只要一拿,對方就知道,自己有這種大殺器。
現在,先隱藏實力,等待對方再靠近了,更有把握了,爭取第一輪射擊,就把那條船幹掉!
擂鼓的是什麼人?好吵!惹惱了常瘋子,後果很嚴重。
常遇春從千里鏡裡面,可以看到那個光着膀子敲鼓的人,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對方的統帥,至少也的是個大官,否則,爲何連衣服,都要旁邊的人拿着?要是自己的話,扔到甲板上就行了。
這種人,讓常遇春看得很不舒服,所以,碗口銃,是留給他的。
靠着不怕死的精神,終於,陳友諒的軍隊,接近到了可以放箭的距離上,前面的戰船的甲板上,弓箭手們毫不猶豫地拉開了弓,搭上自己的箭,就要拉開。
誰知,這箭矢還沒有射出,他們就看到了對面的城頭上,突然冒出了一股股的黑煙。
頓時,他們心中大驚,這弓還沒有拉滿,就將箭匆忙地射了出去,接着,下意識地,就想要找地方躲避。
在平江,他們就已經知道,看到這煙霧,那就意味着可怕的死神的降臨。
果不所料,隨着持續不斷的火器的聲音,細小的彈丸就飛了過來,這些彈雨,比剛剛的箭雨還要密集!
常遇春帶來的軍隊中,窯社騎兵使用的是冷兵器,包括人手一把的弓箭,而他帶來的黑衣軍,使用的則都是三眼銃,也就是火器。近兩萬杆三眼銃,一次發射,那就是近六萬顆彈丸!雖然準頭不高,卻着實是一片死亡之雨!
當這彈雨飛過之後,衝在前面的十幾條戰船,傷痕累累。
沒辦法,爲了最有把握,因此,這些三眼銃瞄準的對象,自然都是在最前面的戰船,即使是有八成彈丸落到了水裡,那也有一萬多顆彈丸,成功擊中了這十幾條戰船,每條戰船,都被上千顆彈丸光顧了。
上千顆!船體上滿是傷痕,就連最堅硬的船槳,都硬生生地被打斷了多支,就連甲板,有的地方都被打成了馬蜂窩。
除了底艙內的划槳的水手,很少受到傷亡之外,暴露在外面的人,幾乎都在痛苦地呻吟着,躲在桅杆後面,躲在木板後面,都沒有用,因爲,這些彈丸,很多都能貫穿,倒是直接趴在甲板上的人,有幾個幸運,毫髮無損。除了痛苦地呻吟着的,很多人,都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甲板被染成了紅色。
“立刻撤退。”張定邊很幸運,他的船在後面,沒有受到打擊,偶爾飛過來的幾顆流彈,也和他擦身而過,但是,看到那煙霧,聽到那火器的聲音,他已經知道,大事不妙。整個城頭,都被黑煙包圍了,那得多少火器?
打太平的時候,陳風手下只有六百火器,而現在,則是上萬,情形完全不同。這就是常遇春的殺招,沒有百虎齊奔,咱用上萬杆火器!
張定邊知道,既然城頭有火器,那就是陳風的軍隊到了,他們是怎麼來的,已經不得而知了,而再奪城頭,那就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所以,不管陳友諒什麼態度,張定邊下了撤退的命令,再不撤,說不定,都得交待在這裡了,現在,他們需要的,的保存實力,趕回漢陽,重整旗鼓之後再來。
就在張定邊下了撤退的命令之後,就聽到了後面吹響了撤軍號。
陳友諒在這一瞬間,和張定邊的想法一樣,他不是不懂進退的人,再這樣下去,說不定,自己的這些家底,都得拼光了。
其實,他們不知道,這三眼銃的裝填,也是非常麻煩的,剛剛的一次齊射,威力驚人,而黑衣軍騎兵的標準戰術,發射完這彈丸之後,再下來,就該把三眼銃當作大錘使了,根本就沒有機會再裝填。而現在,暫時還不需要這麼做,他們發射完畢之後,立刻清理銃膛,藥室,然後重新裝填。
如果水軍繼續進攻,說不定,還沒有裝填完畢,他們就已經爬上了城頭,而現在,他們卻選擇了後退,這樣,最後一個機會,都被放棄掉了。
常遇春是絕對不會給他們機會的,就在三眼銃射擊的同時,五十多門碗口銃,也被點燃了。
“立刻撤兵,吹號。”陳友諒扔下鼓槌,很不甘心地喊道。
剛剛扔下了鼓槌,突然,陳友諒的眼睛睜大了,那些飛來的,是什麼東西?
心中一個激靈,看來,又是那種大殺器!
陳友諒沒有遲疑,立刻,縱身一躍,就進入了江水中。
就在這時,那些彈丸,已經飛到了,其中一枚,準確地砸到了剛剛陳友諒立足的地方,將那大鼓,砸得粉身碎骨。
千里鏡內,看到那個傢伙就那樣跳下去了,常遇春一陣鬱悶。